石原里美

热度直飙校园论坛讨论第一。

我听说，他们都约好一起考 B 大了

他们经常去图书馆，我撞见好几次了

势均力敌的长相，好般配

裴淮还是第一次做出这么荒谬的事，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我记得裴淮不是有个小青梅?

楼上说的不会是那个年级第一肖逾吧?她那种书呆子，不像裴淮的理想型

要我说，青梅不敌天降。

很快青梅不敌天降便冲上了热评第一。

很不巧，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青梅。

后来，有人扒出，青梅不敌天降是我用小号发的。

01.

裴淮和转校生逃课的事被江姨知道了。

我带着热好的饭菜敲响了那扇熟悉的窗户。

可这次，里面的人没有像以往那样打开窗，探出头。

窗户边留有一丝缝隙。

这是以往裴淮给我留的。

我的手刚碰上窗沿，里面忽然传来女生的嘤咛，接着，叶柠栀甜腻的撒娇声透过窗户传入耳中。

裴淮~你再欺负我我就不给你带饭了

我错了，姑奶奶，再也不笑你了。

我做的饭好吃还是肖逾做的好吃?

当然是小鱼儿做得好吃，你这番茄炒蛋是不是把糖看成盐了?

哼，那你别吃了

吃吃吃我就喜欢吃甜的番茄炒蛋

我听着房内两人熟稔的交谈，只觉手上的保温盒沉重得快要将我压垮。

诶，你是不是喜欢肖逾?

叶柠栀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语气很是随意。

闻言，我僵住，下意识握紧手里的不锈钢提手。

关于这个问题，我比叶柠栀更想知道答案。

里面沉默两秒。

接着传来裴淮剧烈的咳嗽声。

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

我和小鱼儿?别开玩笑了，我们是好朋友。

哦，我倒觉得她喜欢你。

她看你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的心随着她的话提到嗓子眼，冷汗浸湿了我背后的衣服，又黏又热，很不舒服。

我和小鱼儿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她小时候不喜欢说话，然后我一直凑到她身旁跟她聊天，也许是因为这个，她和我比较熟。

裴淮的话像根细针扎在心上，又酸又疼。

我自以为独属我们两人的秘密，没想到他就这样轻易地对另一个人说了出来。

02.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其他小孩不一样。

温女士说我小时候不像妹妹那样闹心，不哭不闹，乖巧得曾让许多亲戚羡慕。

直到温女士出门被车刮到。

我冷静地找人打急救电话，记下肇事车主的车牌号。

从始至终，我脸上没有出现一丝慌乱无措。

外婆在医院看到受伤的温女士直接红了眼，她扭头，兴许是想安慰我，却在看到我脸上毫无波澜的神情时，猝然僵住。

外婆哭了，哭得好大声，她边哭边看着温女士，好一会儿，又看向我。

我想，我应该哭的，可是，我哭不出来。

他们终于察觉我的不对劲。

温女士带我跑了许多医院。

每次都失魂落魄而归。

后来，她同我说，只要我健健康康就行。

两个月后，她怀了妹妹。

温女士带我看病的事到底瞒不过邻里。

院里同年龄的小孩开始叫我怪胎。

我们搬了家。

在新家我遇到了裴淮。

他说，我上辈子是小狗。

小狗不会说话，是因为爱要用行动表达。

03.

回到家，我才看到裴淮给我发的信息。

小鱼儿，不用给我送饭啦，有人来给我赔罪了。

我盯着消息好一会儿。

眼眶有点酸。

我伸手一抹，没有眼泪。

要是裴淮想做朋友，我也可以的。

我可以压下那份心意，不被任何人知晓。

我很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

叮——

小鱼儿，去哪了?

柠檬说周末想去海洋公园，要不要一起?

我犹豫片刻。

好。

04.

海洋公园离我们这里不远。

我们计划骑车去。

集合地点是裴淮家。

我到的时候除了叶柠栀、裴淮还有两人。

一个是跟叶柠栀很要好的朋友孟回，另一个是裴淮的好哥们许枕。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嬉笑一团，恍若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裴淮先看到了我。

他笑着冲我招手。

小鱼儿，你来啦?

其他人闻声，不约地噤了声，齐齐朝我看过来。

我礼貌地朝几人点头。

临到出发，我们又遇到了问题。

我们五人，自行车只有四辆。

要不我载小鱼儿，你们一人一辆。

裴淮率先开口提议。

许枕点头。

叶柠栀和孟回对视了一眼。

孟回开口: 栀栀不太会骑车，要不你载栀栀吧，我记得肖逾每日都骑车去学校，她可以骑一辆。

话落，我下意识看向裴淮，他恰好也抬眼看过来。

你们别纠结了，我可以骑。

说完，叶柠栀尝试去骑，动作很是生疏。

你别逞强了。裴淮拦下她，朝我看过来，小鱼儿，你来骑这辆，我载柠檬。

我没有拒绝。

即使裴淮不说，我也不会让叶柠栀去骑。

即便我知道叶柠栀曾参加骑行，还获得一等奖。

我不想再看到温女士的事在眼前上演。

05.

这个海洋公园开了将近半年，我却是第一次来。

刚开那会儿，裴淮就说要带我来玩。

期间妹妹想来看看，温女士也询问了我的想法。

我拒绝了。

我想第一次的体验是和裴淮一起。

只是期间考试，比赛太多事情耽搁，约定的日期只能一次又一次顺延。

后来叶柠栀转来学校，这件事就被彻底搁置。

时过境迁，没想到这次来还是托了叶柠栀的福。

看完表演，工作人员向我们介绍这里的白鲸会亲吻。

于是我们又买了个亲密接触项目。

叶柠栀笑得很开心。

裴淮，你怎么知道我想玩这个的?

裴淮也笑，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温和。

我不知道你喜欢这个，我买这个项目是因为小鱼儿喜欢。

他勾唇笑着看我，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叶柠栀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又笑着同孟回讲话。

裴淮凑到我身旁，微微俯身同我说悄悄话。

小鱼儿，你说的我可都记得

我心一颤，下一秒很不争气地剧烈跳动。

小鱼儿，给点反应嘛，有没有感动到啦?

我轻嗯了一声。

裴淮离得很近，他肯定能听清。

可他却佯装没听见，猛地窜到我身前。

他的脸在我面前猝然放大，双眸明亮，黝黑的瞳仁只装了我一人。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胸腔下的心跳声惊动他。

裴淮语气狡黠: 小鱼儿~我没听清。

我忍不住弯眉: 我说，我很开心，谢谢你，裴淮。

话落，不知裴淮看到了什么，他微微睁大双眼，眼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下一秒，他的耳尖泛红得仿若滴血，连脸颊都染上红晕。

06.

小鱼儿，我——

扑通——

巨大的落水声打断了裴淮未说完的话。

栀栀落水了

我和裴淮闻言匆忙赶过去，叶柠栀在水里扑腾，不远处工作人员正往这里跑来。

扑通——

裴淮跳了下去。

恍惚间，我看见叶柠栀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裴淮不太会游泳，眼看他挽着叶柠栀逐渐泄力。

我心一横，跳了下去。

我的手刚搭上裴淮，他推开了我。

先救……柠檬

我将叶柠栀带到岸边，工作人员也将裴淮捞到了岸边。

他呛了水，一直在咳嗽。

反观叶柠栀，情况比他好不少。

一直在他身侧同他道歉。

我看了两人一眼，先前亢奋的心倒也被这水浇得冷静了下来。

我同许枕说了声，便独自离开了。

07.

我打车去了医院。

我不是同你说过，不要轻易落水，你这次是侥幸，没有应激。

裴家小子不在你身边?

我恍然想起刚才拦住不让他下水时他那句冷嗤。

肖逾，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这话?她是我们的朋友，我做不到和你一样冷血。

我摇了摇头。

他知道你的情况，肯定不会让你下水。

林姨，你觉得我冷血吗?

我拿着林姨开的药方去一楼取药。

却在路过某个病房时听到某个熟悉的名字蓦然驻足。

裴淮。

我透过敞开的门缝朝里面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两人相拥的画面。

裴淮背对着我，一截嫩白的手臂搂在他的腰腹。

你在哪儿?

信息刚发送，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

裴淮歪头看过去。

一秒、两秒……

直至屏幕再次熄灭也没有拿起。

08.

我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

屋内一片漆黑。

温女士和妹妹不在家。

妈妈，你和妹妹几点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温女士没有回复。

我放下手机，拿出拼了一半的积木。

拼了一个小时，手机屏幕亮了。

我和暖暖去 C 市玩几天，生活费转过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我默了默，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难受得喘不上气。

我往下拉，裴淮依旧没有给我回信息。

裴淮，你生我气了吗?

下一秒，备注处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我不由得紧张，目光紧紧盯着聊天框。

肖逾，我们这段时间冷静下。

我的心蓦地沉了下去。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有自己的朋友，你也应该找一些属于你的朋友，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

对面输入了很久。

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屏幕上的字逐渐变得模糊。

啪——

有液体砸在屏幕上。

我知道了。

09.

周一升旗仪式。

裴淮和叶柠栀站在讲台上，级主任当着全校师生严肃批评两人逃课的行为。

主任看不见的地方，两人靠得很近，说着悄悄话。

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你看，他们好亲密。

我一直以为裴淮喜欢的是肖逾，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呢。

青梅哪抵得过天降，而且，肖逾古板无趣，我觉得裴淮是因为父母的关系才会处处照顾肖逾。

散会后，我找到班主任说了调座位的事。

许是因为我是年级第一，又或是裴淮近日逃课的事，班主任爽快地同意了我的请求。

回到班上，裴淮坐在位置上，叶柠栀坐在我的座位。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裴淮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开怀。

心里闷闷的。

我走过去，裴淮余光瞥见我，愣了一秒，旋即继续和叶柠栀说笑。

烦请你起来，这是我的座位。

话落，还在说笑的两人猝然噤声。

叶柠栀尴尬地笑了笑，但没站起身。

我还没说完呢，小鱼儿，你要不先去我的座位坐一会儿?

她拉着我的手臂撒娇般乞求，恍若我们是相熟要好的朋友。

我挣脱开她的手。

我和你还没有熟到你可以叫我小名的程度。

叶柠栀的笑意僵住。

肖逾，栀栀好歹也是和你一起去过海洋公园，你这话太不给面子了。

孟回站在叶柠栀身旁，面色不悦。

我看向裴淮。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裴淮哑然。

我明白了。

你要是想聊的的话，等我搬完我的东西，你们做同桌，就可以继续聊了。

说完，三人怔住。

我没再看他们，自顾地收拾东西。

我埋头拿出裴淮书架里我的练习册，又从桌底下将他给我的笔记错题本放回他的书架里。

头上有道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小鱼儿……

裴淮的声音很哑，和那天在海洋公园里骂我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做回答。

你……

我抬头打断了他的话。

裴淮，我想你说得对，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愕然，眼睫轻颤，嘴唇翕动。

可直到我离开都没有说一句话。

10.

我的新同桌是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孩，脸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

她很可爱，人缘也好。

她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桑桑。

她的桌底不是各式各样的练习册、错题集。

而是琳琅满目的零食还有小说集。

就像哆啦 A 梦的神奇口袋。

她经常跟我分享零食。

明明是相同包装的零食，可是她买的总是更对我胃口。

桑桑说，我买的牌子不对，相同牌子网上和线下的也不一样。

她还跟我说糖果的甜度和酸度在包装上哪里标注，哪个产地的牛奶正宗。

我宛若发现新大陆，每天都期待第二天她的科普。

桑桑的成绩很好，她却觉得自己的物理不够好。

她说这话时看向了年级第二。

我了然。

我同她说我给她补物理，她继续给我分享日常趣事。

她激动地抱住我。

小鱼儿，你太好了。

和你相处，我才发现你才没有她们说的无趣，你太有趣啦

我要是早点和你做同桌就好了。

她从不吝啬地夸我。

我字写得好，她会夸字如其人。

竞赛获奖，她会说女孩子理科思维就是比男孩子强。

哪怕我只是买了个好吃的零食，她也会惊讶地夸我好厉害，发现了这个零食宝藏。

和她相处，我总是很松弛，很舒适。

我才发现，裴淮以外的世界那么大，那么新奇有趣。

11.

这次月考我依旧是年级第一，傅朝年级第二，桑桑年级第五。

可这次物理单科排名桑桑年级第三，傅朝年级第四。

她开心地搂着我，软着声音说要请我吃 DQ 的新品蛋糕。

丝毫没注意到她身后傅朝隐晦的目光。

看见我在看他，又迅速移开目光。

这周是大周末。

最后一节课结束，大家兴冲冲往教室门口跑。

我垂眸清点各科试卷。

光线忽然被挡住。

小鱼儿。

熟悉的嗓音从头上传来。

我的手一顿。

恍然惊觉，我和裴淮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说话。

恭喜啊，这次又是年级第一。

我抬眸: 谢谢，你也考得不错。

话落，我们默契地没再说话。

时间慢了下来，氛围也变得奇怪。

我将作业放进书包，准备绕过他离开。

裴淮猝然拦在我面前。

小鱼儿，我爸妈今晚回来，今晚来我家吃饭。

我知道，温女士同我说了。

他又沉默了。

半晌，他垂眸，语气嗡嗡: 你是不是还在同我置气?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要回家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裴淮僵住，片刻，侧过身子，让出过道。

12.

我和裴淮一前一后到了裴家。

温女士和妹妹已经到了。

几人在客厅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江姨率先看到我们，笑着朝我们走过来。

小逾和阿淮回来了，快过来坐。

小逾，阿姨给你做了桂花芋圆糖水，阿淮，你去冰箱给小逾拿过来。

裴淮兴致不高地嗯了声，径直朝冰箱走去。

我: 谢谢江姨。

阿姨看了眼裴淮，又看我，试探性地问我: 你和阿淮吵架啦?是不是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我笑着否认: 没有，可能是这几天刚考完试，比较累。

江姨似乎信了我的话，没再追问。

而后又同我说桌上有我爱吃的水果，便转身去厨房忙活。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察觉有人在看我，我顺着方向看去，与裴淮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今天第二次用这种眼神看我。

晦涩、挣扎、落寞。

只一眼，我就移开了视线。

13.

饭桌上，两家父母不约聊到了高考。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

阿淮和小逾已经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吧?

温女士剥了个虾放在我碗里，调侃地笑道。

我看着碗里的虾，点头。

一双筷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夹走了虾，语气略有不满。

温姨，小鱼儿对虾过敏。

我敏锐地察觉到餐桌上的视线齐刷刷投向我。

姐姐不吃，我吃

稚嫩的声音打破尴尬的氛围。

众人笑着转移话题。

裴淮给我夹了个鸡腿。

小鱼儿，吃这个。

我想把鸡腿夹回去，抬眼猝不及防撞进温女士冰冷探究的眼眸。

手一哆嗦，鸡腿重新掉进碗里。

谢谢。

饭后，江姨坚持让裴淮送我回家。

一路无话。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我低头在包里找钥匙。

小鱼儿，你会考 B 大的对吧?

刚好摸到钥匙。

裴淮比我高一个头，我需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可他和叶柠栀说话时，会为了迁就她，弯下腰，与她平视。

裴淮，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路灯打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肯定是啊

他的语气迫切，生怕慢了半拍。

我犹豫片刻，说出我的真实想法。

B 大还是我的首选——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裴淮猛地抱住我。

少年的语气轻快，情绪附在说出的话里。

小鱼儿，我们一起去 B 大我在网上查过了，B 大的建筑系和材料系离得近，以后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一起上下课，去食堂，图书馆，周末一起出去玩…对了，柠檬也打算考 B 大…

他沉浸地说着规划好的未来。

未来有我，有他，还有叶柠栀。

他说完一通，见我没回应，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鱼儿……你还在生我气吗?

我摇头。

你这段时间不理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裴淮不吭声，好一会儿，他再开口，语气坚定。

没事，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的。

他搂得很紧，有一瞬间我像回到了他从水里把我捞上来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搂紧我，哭着大喊救命。

14.

高考前裴淮答应我，高考结束当天和我去游乐园。

高考结束当晚。

我从七点等到九点，裴淮没出现。

九点半，他给我发信息。

小鱼儿，柠檬酒精过敏，我现在在医院陪她，下次再和你去游乐园。抱歉。jpg

我看着手里花了几个月的零碎时间拼凑好的积木。

没有下次了。

我将积木丢进垃圾桶。

桑桑，我想好了，我和你一起去 A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