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男朋友

他打来视频，语气无奈: 就因为她直播设备不会弄，我帮个忙，你至于吗?

镜头里，林小雨红着眼眶道歉: 晚晚姐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十六年青梅竹马，原来在他心里，我永远都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那这次，就彻底如他所愿——

我不闹了。

1

我站在餐厅门口，第三次低头看手机。

沈砚还没来。

我盯着手机屏幕，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小时前他回我的:

你在原地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到。

然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又划，最终，我还是没忍住，拨通了沈砚的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

喂?晚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嘈杂，隐约能听到女生的说话声。

我握紧手机: 你在哪?

我……他顿了顿，小雨的直播设备出问题了，她第一次做兼职，什么都不懂，我得帮她弄一下。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又是林小雨。

你还记得我在等你吗?

你先吃，我这边弄完就过去。他敷衍道。

我沉默了两秒，然后说: 好。

挂断电话，我直接给他发了条消息: 分手吧。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他的语气无奈又带着点不耐烦: 就这点小事，至于吗?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小雨的脸突然凑进画面，她眼眶微红，声音软软的: 要不沈砚哥你还是去陪晚晚姐吧，我自己想办法……

我气笑了: 装什么装?你巴不得他留下吧?又当又立。

林小雨脸色一僵，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委屈地看向沈砚: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设备不会弄，只有沈砚哥会，所以我才拜托他帮忙。

沈砚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怎么说话的呢?她家境不好，想靠自己挣点生活费，我帮个忙怎么了?

帮忙?我扯了扯嘴角，沈砚，这两个月，你帮她修电脑、陪她办贷款、给她补习功课，现在连她的兼职你都要管?你是她男朋友还是我的?

他噎住，随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了，我现在就去陪你，这行了吧?

我看着镜头里他紧锁的眉头，和林小雨站在他身后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觉得疲惫。

算了，我不闹了。我轻声说。

他神色稍缓: 这才对，你……

你也不用来了，分手吧。我打断他。

他愣了一秒，随即有点恼怒: 行，分就分我看你这次能闹到什么时候

电话被挂断，街边的霓虹灯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

该回家了，我想，不对的人也没必要再等了。

2

我到家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小雨的朋友圈更新了。

第一次直播完美成功谢谢某人的大力帮助~

配图是一张精心调过的自拍，她对着镜头比耶，笑容甜美。而在她身后，一个模糊的背影正低头调试设备——那件外套我认识，是沈砚生日时我送的。

我面无表情地划过去，下一秒，沈砚的消息弹了出来。

晚晚，今天是我不好。

你生日快到了，之前你说想要的那套绝版模型，我费了好大劲托人抢到了。

别生气了，嗯?

我盯着屏幕，扯了扯嘴角。

孩子死了来奶了。

现在知道哄了?

我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份烫金的邀请函上——京大-南大新生精英培养计划。

这是开学典礼后，系主任亲自交给我的。

当时我捏着邀请函，第一时间给沈砚发了消息。

他回得很快: 南大?那不是要异地四年?晚晚，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在京大读完四年吗?

后面还跟着个委屈的表情包。

我看着那个表情包，想起填报志愿时，他搂着我时眼里的光，最后还是把邀请函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手机又震了一下。

晚晚?

回我句话。

我拿起手机，发送，拉黑，一气呵成。

然后我拉开抽屉，取出那封被压出折痕的邀请函，在确认接受那一栏，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3

交换生申请表交上去第三天，我收到了初审通过的邮件。

刚关掉页面，手机就嗡嗡震起来——是沈砚。

拉黑他微信的第二天，他就换了号码打来。前两个我挂了，第三个终于接起。

晚晚，他声音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模型我给你放宿舍楼下了，你去拿一下好不好?

不需要。

就当……生日礼物。他顿了顿，你以前说过，拼模型的时候最开心。

我怔然。

高二校庆，我和他熬了三个通宵做火箭航模，拿下科技组一等奖。

颁奖那天他抱着我笑得像个傻子。

以前是以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冰，沈砚，我们分手了。

刚要挂断，他急急开口: 别耍脾气了，明、明天社团招新，你不是报名当航模社展位负责人吗?我……

不用。我打断他，忙你的『扶贫事业』去。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后面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4

第二天航模社招新日，展位前人潮涌动。

我正展示涡喷发动机，林小雨抱着一摞手册挤到面前，声音怯怯: 晚晚姐，能帮我搬下资料吗?

我小心地将航模放回展柜锁好: 自己搬。

林小雨没反驳，反而飞快瞥了眼沈砚，低头哽咽: 对不起，是我没用…晚晚姐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吧……

果然，沈砚的眉头立刻拧紧，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不悦和责备。

小心旁边突然传来惊呼。

我霍然回头——林小雨不知怎么撞上了展柜，柜门弹开，那架曾获全国青少年航模赛亚军的逐风者直直栽下来

哗啦

机翼粉碎，涡喷扇叶崩飞，锐利地划过我脚踝，鲜血瞬间涌出。

林小雨煞白着脸捡碎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

这是限量版复刻材料，三万一套，两年前就绝产了。我抬头看她，你拿什么赔?

她手指抖得更厉害，求助的目光像藤蔓一样缠向沈砚。

沈砚第一反应竟是冲到她身边检查确认她无恙后，才对我怒吼: 苏晚够了一架破模型而已小雨吓成这样差点受伤，你还想怎样?

随后他脱下外套裹住林小雨发抖的肩膀，温柔安慰: 别怕，摔了就摔了。她家境好，不缺这点东西。

血珠从脚踝伤口渗出来，我却感觉不到疼。

脚踝刺痛，心却麻木。眼前护着别人的沈砚，与记忆中为我拼命的少年割裂——初二那年他为我挡混混，吼得嗓子撕裂: 动她一下试试

原来人的心死不需要暴风骤雨。

只需要一架摔碎的航模。

和他一句轻飘飘的不缺这点东西。

沈砚。我踩住那片带血的机翼碎片。

他正低头给林小雨擦眼泪，动作轻柔: 别哭了，她跟你闹着玩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

跟你的扶贫事业锁死吧。

别再来恶心我。

他擦泪的手终于顿住了。

5

苏晚沈砚猛地提高音量，一把攥住我手腕，你他妈有完没完?

他眼底烧着怒火，声音却淬着冰渣:

摔个模型多大点事?闹也闹了，哄也哄了，台阶给到你脚底下——你非把自己当公主是吧?

他甩开我的手，指着地上狼藉的碎片:

行分老子倒要看看，这次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四周的抽气声和议论嗡嗡响起。

至于吗……作精呗，仗着家里有钱欺负人……

我弯腰捡起刻字残片。断裂边缘割入掌心，混着脚踝的血。

高二市赛前夜我高烧，他背我狂奔医院，我迷糊念叨调机翼，他喘骂: 苏晚你敢有事，老子砸了它

现在他亲手砸了。

用一句轻飘飘的多大点事。

回到宿舍，手机疯狂震动。

闺蜜程薇的来电头像跳得刺眼。

晚晚校园墙都刷屏了你和沈砚……真分了?她声音劈了叉，你们可是从小穿开裆裤……

嗯。我把染血的机翼碎片放进抽屉。

为什么啊?就因为那个林小雨?程薇急得跺脚，她算什么东西沈砚眼瞎了吗

他没瞎。我拧开水龙头，冲掉掌心的血污，他只是觉得，这都不算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程薇叹气，他确实变了，以前他只对你一个人体贴的。

水流声哗哗作响。

是啊。

他总说我小题大做。

可有些东西，从来不是从惊天动地的背叛开始坍塌的。

是一道题、一本书、一次修电脑的独处。

是他在我和林小雨之间，一次次把天平倾斜的砝码，加在了另一端。

是他亲手给了林小雨越界的权限。

而我站在界线的这一边，看着他为别人打开一扇又一扇门。

直到最后，连属于我们的逐风者，也被碾碎在门外。

6

交换生的终审下来了，让我尽快动身。

交换生要办的离校手续堆成山，时间又紧，我忙得不可开交。

舍友林妙给我发来消息:

你快看校园墙，你都被骂上热搜啦

我赶紧点开一看，林小雨深夜发帖道歉: 搬运资料不小心绊倒撞坏展柜，自责哭泣，承诺打工赔偿，附楚楚可怜自拍。

舆论瞬间反转:

人家都道歉了，何必揪着不放?

苏晚家里有钱还这么咄咄逼人，小心眼

我怒火攻心，立刻发帖反击，详述她刻意挑拨和可疑动作，点明她避重就轻的茶艺。

帖子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是沈砚。

我冷着脸接起，没等我开口，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声音焦躁又带着命令的口吻:

苏晚你发的什么帖子?赶紧删了

我气笑了: 删了?凭什么?

你澄清什么事实?你那样写，别人会怎么看她?沈砚的声音拔高了，她家境不好，本来在学校就被人排挤，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发帖，你想过她的处境吗?

我气得几乎笑出声，她被人排挤是她活该，关我屁事凭什么我就该忍气吞声，让她踩着我的名声立她的牌坊?

苏晚沈砚在电话那头怒吼，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恶毒、这么刻薄的人

我咬着牙，一字一顿，沈砚，你真是眼瞎心盲

你沈砚被我气得说不出话，呼吸粗重。

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以为这场荒谬的争执到此为止了。

但我低估了沈砚为了维护林小雨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到半小时，校园墙出现了一条新的置顶热帖，发帖人赫然是沈砚

他公开站队林小雨。

对我的攻击和谩骂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校园墙和各个群聊:

看吧沈砚都出来澄清了就是意外苏晚还咬着不放，真下头

沈砚好有担当保护弱势学妹苏晚太小心眼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气度都没有

沈砚快跑吧，这种恶毒女朋友留着过年?

我坐在宿舍里，看着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扭曲的、被沈砚亲手引导的言论，浑身发冷，指尖冰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刚跑到楼梯口想找他，手机又震。

沈砚: 晚晚，我在老教学楼等你。你来咱们好好谈谈，我就撤贴。

我皱眉。老教学楼早废弃了，电路都断了，去那儿干嘛?

正要回绝，又一条消息弹出:

沈砚: 摔坏的模型图纸，我托人去打听了，这就有消息了。求求你，来见我吧。

指尖顿在屏幕上。

……算了，最后一次，正好也跟他说清楚。

老教学楼的铁门半掩着，走廊尽头有窸窣的说话声。

沈砚?

无人应答。

我掏出手机照明，突然听见声响——身后的铁门被锁死了。

终于来了啊，大小姐。林小雨从阴影里走出来，等你好久了。

你发的消息?我立刻去摸手机，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她手里晃着一串钥匙: 没想到这么好骗，一提沈砚就上钩。

我盯着她: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突然笑起来，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瘆得慌，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这种人生赢家，被困在黑暗里会不会哭?

我往她视线盲区侧了侧身子，想用手机求救，结果却看到林妙的一条未读短信:

晚晚我发现林小雨到处在打听你交换生的事小心点

太迟了，现在手机都没有信号了。

凭什么啊?林小雨一脚踹翻旁边的课桌，你随手就能拿到交换名额，我拼死拼活连助学贷款都申请不下来你摔个航模三万说不要就不要，我直播三个月才攒够学费

她的表情因为嫉妒显得狰狞: 最恶心的是，你连沈砚都不要了——那我当宝贝捧着的人，在你眼里算什么?垃圾吗?

你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我试图摸点什么工具，沈砚的事……

闭嘴今晚就在这好好反省吧反正……她晃了晃手机，沈砚现在正陪『我』在医院挂急诊呢，没人会来找你。

哦对了，这手机呀，是砚哥亲自给我的，还有一提那图纸你一定会出来这个事，也是砚哥告诉我的呀~你可以继续找他求助，但他只会觉得你在作妖吧~

哦我差点忘了，你手机没信号哈哈哈……

随着林小雨的声音渐渐远去，铁门重重关上，黑暗吞没了一切。

7

脚踝的伤口在摔倒时裂开了，血渗进袜子。我摸到一根生锈的铁管，拼命敲打门锁，却只震落一墙灰尘。

手机信号依然为零。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时，疼痛和低温开始模糊意识。恍惚间，似乎听见踹门声——

苏晚

铁门被暴力破开的瞬间，月光勾勒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那人喘着粗气冲进来，手电筒的光扫过我流血的手腕。

还能走吗?他蹲下来，声音沉得像大提琴，我背你。

我仰头，对上顾衍紧蹙的眉头。

航模社社长，上周刚帮我修过示波器的学长。

你怎么……

林妙找不到你，让老师调了监控。他脱下外套裹住我发抖的肩膀，抓紧，楼梯塌了半截，得从窗户爬下去。

在他背上嗅到松木味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沈砚最后一次抱我时，身上沾的是林小雨的茉莉香水。

彻底陷入昏迷前，我看到一个身影狂奔而来，好像是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