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程胤结局

他要我为大周子民牺牲自己，却不知这绣满金凤的嫁衣下，藏的是冷宫十七年的鞭痕与冻疮。

直到，那支箭射穿送亲队伍——

从现在起，没有大周公主，只有俘虏阿鸢。

戎族左贤王捏着我的下巴，笑得恣意。

后来我烧了和亲诏书，亲手射穿仇人咽喉。

我要大周皇帝亲眼看着——

他亲手抛弃的女儿，如何踏碎他的山河

1

隆和二十三年春，我穿着绣满金凤的嫁衣，跪在太和殿冰冷的地砖上听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七女泱，柔嘉淑顺，风姿雅悦，今特封为永安公主，择日嫁与戎族可汗，永固边疆。

我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柔嘉淑顺?

父皇怕是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若非戎族点名要一位真正的金枝玉叶和亲，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会想起冷宫里还养着这么个女儿?

公主，该启程了。礼部侍郎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出了朱雀门，我悄悄掀开轿帘一角。

长街两侧跪满了百姓，他们高呼着公主千岁，仿佛我真是什么受宠的帝女。

没人知道，这身华丽嫁衣下，藏着多少鞭痕伤痕。

过了雁门关，就是戎族地界了。陪嫁丫鬟青禾小声提醒。

我望向远处苍茫群山，心脏狂跳。

过了这儿，就是母亲的故乡了。

忽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际。

有埋伏保护公主

箭雨瞬间射倒数名侍卫。

我听见战马嘶鸣，刀剑相击，血腥味弥漫开来。

青禾扑到我身上，一支利箭穿透她的后背，热血溅在我脸上。

公主逃——她在我耳边吐出最后两个字，身体渐渐冷去。

我颤抖着爬出轿子，满地都是尸体。

送亲的三百余人，无一幸存。

2.

远处传来马蹄声，我慌忙躲到一块巨石后。

十几个戎族装束的骑兵逼近，为首的男人格外醒目。

他穿着一件墨色窄袖骑装，腰间悬着一把乌木长弓。

给我搜

当士兵掀开我的藏身之处时，我仿佛看见了自己今后的命运。

那男人居高临下地打量我，目光在我染血的嫁衣上停留片刻。

大周公主?他用略带口音的官话问道。

我昂起头，故作镇定。

既知本宫身份，还不跪下?

周围士兵爆发出一阵大笑。

男人抬手制止，翻身下马。

你的送亲队伍已经全死了。

他伸手擦去我脸上的血迹，从现在起，可没有什么大周公主，只有一个叫阿鸢的俘虏。

我狠狠咬住他的手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带回去。他甩开我，对身旁副将道，别让王庭的人知道。

我被捆住双手横放在马背上，胃部被颠得生疼。

昏过去前，我听见有人喊他左贤王。

醒来时，我躺在一顶陌生的帐篷里。

帐帘掀起，那个被称为左贤王的男人走了进来。

日光从他身后照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萧景珩。他在我对面盘腿坐下，自报姓名，戎族左贤王。

我攥紧裙角: 若是想用我威胁大周，那你便打错算盘了。

他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帛书，那是我的和亲诏书。

你父皇在诏书里称你为『最钟爱之女』。他玩味地看着我，可据我所知，周朝七公主生于冷宫，过得比宫中最卑贱的小黄门都不如。

他说得不错，周朝七公主乃卑贱的戎族贡女所生，是个连女奴都不如的可怜虫。

我并未做出答复，他也不甚在意。

只是自顾自的展开一幅地图。

戎族有十个部落，我掌控其中七个。可汗老迈，把持朝政的主和派。你的和亲……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我却从他那嗤笑的表情中读懂了。

我的和亲，不过是场交易。

而我，不过是这场交易中最贵重的货物罢了。

如今，这场交易被中断了，他杀了我的陪同我和亲的仆从，劫走了我。

你想谋反。

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的联姻，是周朝和戎族和睦的象征。

若非谋反，他没有理由去破坏这场交易。

他需要战争，需要乱局，才能在可汗老迈、王庭动荡之际，成为新的王。

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 即便长在冷宫，也有这般见识吗?

我只是冷笑。

您说笑了，冷宫里长大的公主，最擅长的不过就是察言观色、苟且偷生了。

你倒是像你母亲。

帐内烛火摇曳，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手指点在地图几处要塞，三个月内，我的军队就能控制王庭。在那之前，和亲不能成功。

我并未在意他后来的话，只是感到惊讶。

他……竟知道我母亲?

帐内的烛火被侍女点燃，一阵沉默后，我猛地抬头: 你认识我母亲?

萧景珩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住，他缓缓抬眼看我，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戎族不会有人不认得溯方公主。他斩钉截铁的说。

我的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溯方公主?

母亲从未提起过往事。

在我零星的记忆里，她总是沉默地坐在冷宫小院的梨树下，望着北方出神。

她——

3.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景珩的话被打断。

一个戎族士兵慌张闯进来，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快速说着什么。

萧景珩脸色骤变。

待在这里。他丢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

我蜷缩在毯子上，脑海中全是萧景珩未说完的话。

母亲去世时我只有六岁，记忆中的她总是病恹恹的，却会在每个下雪天格外精神。

她会用戎族语哼唱奇怪的歌谣，手指在空气中画出我看不懂的图案。

可宫中人人都道，她是戎族贡女，怎么会是溯方公主?

帐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哭声。

我悄悄挪到帐帘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几个戎族妇女正围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痛哭。

萧景珩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如水。

别看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差点惊叫出声。

转头看见是个十二三岁的戎族少女，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马奶。

她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我，用生硬的官话说: 喝，王吩咐。

我接过碗，试探地问: 外面怎么了?

少女神色黯淡: 乌恩大叔死了。从王庭回来就发热……她突然捂住嘴，王不许说。

我心头一紧。这症状听起来……是瘟疫。

4

帐帘突然被掀开，萧景珩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少女立刻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后退了出去。

脱衣服。他冷不丁命令道。

我抱紧双臂: 什么?

他取出一个小陶罐: 你身上有伤，不上药会溃烂。

我这才注意到肩膀上已经渗出血水的伤。

转过身去，我咬牙扯开衣领，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

萧景珩的手指沾着药膏，轻轻涂在伤处。

为什么救我?我低声问。

若是要我叛国，那你便趁早歇了这心思。大周再不堪，也是我的故国。

药膏突然重重按在伤口上，我疼得倒吸冷气。

呵，故国?

萧景珩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纸上赫然印着父皇的私印。

我指尖发颤地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务必确保七公主死在路上。

你以为和亲队伍遇袭是巧合?萧景珩冷笑，我的探子截获这封信时，你的送亲队伍才刚刚离开长安。

信纸在我手中皱成一团。

原来如此。

父皇不仅要我死，还要我的死成为两国开战的导火索。

一箭双雕，好狠的计谋。

现在，公主还觉得故国值得效忠吗?

你和亲时一定经过过鹰愁峡。

那儿风景不错。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便生硬的回答道。

可他的声音却突然冷了下来。

风景当然不错，毕竟那里埋着三百位五年前被你父皇坑杀的降卒啊。

我浑身一僵。

五年前那场大捷，即便我身处冷宫，也知道父皇在朝堂上大肆宣扬周军如何全歼戎族精锐，却从未有人提过受降后屠杀戎族的事。

所以你是要报复?

不。他的手指移到我颈后的一处旧伤疤，那是幼时与恶犬争食时留下的疤痕。

我要你亲眼看看，你誓死效忠的故国，到底值不值得。

5

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萧景珩神色一凛。

他快速用戎语对外面喊了句什么，然后抓起弓箭。

他丢给我一套戎族女子的衣裙，换上，跟我来。

我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萧景珩已经掀开帐篷后壁的一道暗帘。

我们猫着腰钻出去，借着夜色掩护向山脚跑去。

半山腰有个隐蔽的洞穴，入口被藤蔓遮掩。

萧景珩拨开植被，推我进去。

天亮前别出来。他塞给我一把匕首，不管听见什么动静。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冲入夜色。

我蜷缩在冰冷的石壁上，听见外面的马蹄声嘶鸣。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我鼓起勇气摸到洞口，借着月光看见山坡上横七竖躺着十几具尸体。

萧景珩单膝跪在不远处，正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佩刀。

月光洒在他染血的侧脸上，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我正要出声，突然听见他用戎语厉声质问一个受伤的俘虏。

那人狞笑着回答了什么，萧景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庭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他转头看见我，立刻切换成官话，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在山脚处，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正在等候。

萧景珩将我抛上马背，自己翻身而上。

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