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回音钢琴谱

少女脸颊绯红，动作笨拙地给他递衣服。

26 岁，我听家族安排，娶了苏晚。

但整个京圈都清楚，她书房里锁着那个贫困生的画像。

婚后第 3 年，我提出离婚。

她沉默许久，签下离婚协议。

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后来，我和律所合伙人出席酒会。

发小打趣: 当年辩论赛你俩针锋相对，谁能想到有天会十指相扣。

那天深夜，苏晚的号码时隔数月再次亮起:

当初你坚持要那套江景房，是因为能看见她的律师事务所?

1

窗外寒风乍起，屋内温暖如春。

沙发对面的女人冷艳优雅，身姿窈窕。

那张脸和 18 岁时一样明艳大气，风情万种。

唯独额角那道新鲜伤口，显得异常突兀。

一小时前，我接到派出所的电话。

苏晚打架了。

我赶过去时，有个男人正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

我认得他。

江泽，我们的高中同学。

见我来，他惊弓之鸟般收回手。

苏晚当即把人护在身后，不悦地对我说:

是我要求的，你别针对他。

我什么都没说，跟着工作人员去办理手续。

手续办妥回来，江泽已经离开。

回家的路上，苏晚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全程在打电话。

直到现在，她还在温声细语地哄着电话那端的男人。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苏晚。

眉眼温柔、宠溺、专注。

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江泽。

离婚的念头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2

如果说我和苏晚是青梅竹马，那江泽就是她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们相识于高中。

和我们优渥的家境不同，江泽是班上的贫困生。

他长得好，成绩好，乐观开朗且积极上进。

一转到我们班上，就吸引了苏晚的目光。

曾经我以为苏晚只是一时新鲜，才会对江泽上心。

直到那天，江泽被人诬陷偷了班费。

他被几个男同学带进了器材室。

我得到消息赶到器材室时，那几个男生已经离开。

只剩下被扒光衣服的江泽。

我脱了外套，正准备进去帮忙，就见苏晚从一堆器材后面出来。

手上拿着江泽的衣服。

江泽背对着她，声音克制且颤抖，你走吧，让人看见就解释不清了。

苏晚: 那就不解释了。你先把衣服穿上。

两人僵持片刻，江泽还是妥协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皮带怎么系不上。

苏晚没有迟疑地出手，我来。

她动作笨拙且生涩。

碰到江泽的皮肤时，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又被江泽稳稳地托住了小臂。

系好后，我分明看到她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一转头，苏晚和我对上视线。

她眼底一闪而过慌乱之色，很快恢复镇定，朝我走来。

你来得正好，帮他一下吧。

走出器材室又倒回来叮嘱我: 这件事，请你保密。

我答应了。

然而当天下午，苏晚帮江泽系皮带的照片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苏晚认定是我出卖了她。

那天，她第一次对我发了火。

陆沉，你别以为有我爸妈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只是他们认定的女婿，不是我谁也别想决定我嫁谁。

我抿唇，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苏晚冷笑，那天就你一个人在，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不是我我仰着脖子，声音倔强，再说了，我为什么要给他造谣?

因为你嫉妒他和我在一起了。

我脑袋嗡的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什……什么时候的事?

她望过来，眼底充满了嘲意，我们都那样了，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我们……

她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陆沉，你该不会以为这些年我和你出双入对，就是喜欢你吧?

我如坠冰窟，浑身动弹不得。

那天晚上，苏就知道了苏晚和江泽的事。

夜里，苏晚被苏伯伯强行带到我家跟我道歉。

苏晚梗着脖子，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你那么喜欢陆沉，怎么不再生一个女儿嫁给他?

换来双方家长一顿毒打。

那时的苏晚还没看清局势。

自然也没看出来，我从小就被当作苏家的接班人培养。

苏晚作为家里的独女，没有权利决定嫁谁。

所以她最后还是嫁给了我。

照片的事被曝光后，江泽没多久就转学了。

高考结束，苏晚被送到国外留学，一待就是年。

年后，她回国接手公司，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褪去青涩，变得锋芒毕露。

她找到我，提出结婚。

既然我们都还是单身，那就结吧。

后来才知道，苏晚回国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江泽。

但江泽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她。

跟我结婚，也只是跟他赌气而已。

3

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苏晚的话拉回我的思绪。

她起身往外走，边走边柔声说: 我现在过来，他们不敢怎么样……嗯，锁好门，我带人过来。

我也站起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她只短促地顿了顿，继续往外走。

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会很晚回来。

快要走到门口时，我再次叫住了她。

她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耐之色，还有事?

苏晚。我说，我们离婚吧。

苏晚的眼底瞬间染上怒意。

她压着脾气说: 你又在闹什么?

江泽今天被牵连辞退，他在这边无依无靠的，只能找我帮忙。

我定定地看着她: 帮忙就是每天都去他上班的会所给他撑腰?

堂堂苏总为了一个服务员，跟别人动手进了派出所，这就是你说的帮忙

苏晚薄唇抿出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双幽深的眸子带着危险和警告: 今天晚上的事，我会查清楚。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 最好和你无关。

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我浑身血液逆流。

结婚的这两年多，苏晚从不对我发脾气。

一度让我以为她放下了江泽，要跟我好好过日子。

如今看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

苏晚的书房曾挂了一幅江泽的画像。

苏晚亲手画的。

她没有隐瞒任何人，包括苏家的人。

苏爷爷为此还发了好大一通火，最后以在书房挂了我和苏晚的婚纱照收场。

那幅画被她锁进了柜子里。

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她并没有妥协。

而是用她的方式，在和家人做无声的对抗。

窗外狂风呼啸。

餐厅那边的阳台没关，一阵冷风袭来，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传出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苏晚眼底的冷意瞬间分崩离析。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惧。

她疾步往外走，江泽你怎么了?你坚持住，我十分钟就到……

说话间，人已经走出家门。

门开了又关，隔绝了她所有的温柔。

这个晚上，苏晚没再回来。

我在沙发上独坐到天亮。

天大亮时，我收到两条消息。

一张苏晚和江泽并肩走进酒店的照片。

以及一句话: 跟她离婚，选我好不好?

往上翻，还有三条未回复的消息:

陆沉，我回来了。

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就那么喜欢她?喜欢我行不行?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快速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好。

4

苏晚是第二天下午到家的。

她换了一条崭新的裙子，是她平日里看都不会看一眼的牌子。

收拾得很干净，身上没沾乱七糟的味道。

如果不是脖子上的红痕太扎眼的话，或许没人相信，她和江泽在酒店房间待到了下午才离开。

大概是出于愧疚心理，她给我准备了一份礼物。

抱歉，昨晚对你说的话太重了，我跟你道歉。

她把礼物放在我面前。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缓缓推到了她面前。

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苏晚眉心紧拧:

不就是帮了一下老同学，你至于吗?

陆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我们的婚前财产做了公证，归各自所有。婚后现金五五分，房子我只要那套江景房。

苏晚终于正色看我。

眸子充满了探究。

半晌，她冷冷一笑，这就是你新学的手段?

她不信我。

她以为这是我挽回她的手段。

也是，苏家在圈子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多少世家想要和她联姻。

在她看来，我没有理由放弃继承人的身份。

可我很早之前就有过放弃的念头。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苏晚和往常一样应酬，喝得烂醉被送回来。

我上前搀她的时候，她突然指着我骂:

陆沉，你的喜欢真让我恶心。

我愣在原地。

胸腔弥漫着酸涩难受。

我明明记得，她也是喜欢我的。

那年高一，我和苏晚还没分到同一个班级。

我们的教室在走廊上门对门。

隔壁省地震的时候，我们这里震感强烈。

那天，苏晚第一个从她教室窜到我的教室，拽着我就往楼下跑。

那次的地震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我唯一的伤，是手腕上被她攥出来的淤青。

她的好友们打趣，说陆沉是她的贵重物品。

还有让我们原地结婚的。

本以为苏晚会生气，没想到她说:

我们会结婚的。

哟哟，话可不能说那么满啊，距离法定年龄还好几年呢。

苏晚却说: 如果我结婚的时候，身边不是他，你们一个都别来。

我们结婚的时候，她的好友们都来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

5

苏晚笃定我是在用欲擒故纵的手段来威胁她。

她坐在我的对面，冷漠地看着我。

以往我们每次闹矛盾，都是我先低头。

所以她以为，这一次我也会像往常一样向她服软。

但她不知道的是，我铁了心要离。

我把离婚协议书拿到面前，握着笔。

在她薄凉的目光下，我翻到离婚协议书的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把笔递给她，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这一刻，苏晚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敛了眸色，嗓音冷得不像话: 想好了?

我看了眼时间，现在去民政局，还能赶上最后一场号。

她没说话。

直直地盯着我，幽暗的黑眸好似要在我身上寻找破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敛了眸子。

那就离吧。

她签下自己的名字。

突然笔尖一顿，下个月就是爷爷的寿宴，我希望我们离婚的事，等爷爷的寿宴过了再和家里说。

我没意见。

起身，从角落里拉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陆沉。她的声音少了几分冷硬，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没必要。

既然离婚，那就不要再有任何纠缠。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她又说。

我没停留。

走至玄关，她快步追了上来，我送你。

不用，有人来接我了。

下了楼，远远地看到一抹气质卓然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发现我的那一刻，她迈开小碎步迎上来，浅笑嫣然。

上了车，我看向副驾驶座上明艳大方的女人。

林溪。我说，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林溪很轻地笑了一声，一个月而已，我等得起。

6

我和林溪是大学同学。

都是法学院的前几名，是同学，亦是竞争者。

我们相识于一场大型辩论赛。

那次的辩题是: 如果你有超能力，可以让你爱的人也爱你，你要不要使用这项超能力?

我和林溪是正反方，那场辩论赛很激烈。

最后是我方赢了。

辩论赛结束后，她拦下我，如果我有，我会毫不犹豫地使用这项超能力。

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心气儿傲，字字诛他心: 那就是你不值得被爱。

林溪深深地看我一眼，我爱他，但我也尊重他。只要我不放弃，他一定会看到我。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女神也有爱而不得的人呢。

她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后来我俩因为学生会的事，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每每交锋，都在斗智斗勇。

四年下来，竟然也成了好友。

毕业典礼那天，林溪约我喝酒，我去了。

她问我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半开玩笑道: 还能怎么办，像我们这种家庭的人，结婚生子，替家族企业谋取长期合作呗。

林溪很认真地看着我: 那你能不能等等，最多五年，等等我好不好?

酒吧太吵，其实我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几乎是放下酒杯的同一时刻，我吻了上去。

可最后我还是落荒而逃了。

因为我发现，自己被林溪吸引。

我的出生注定我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结婚对象。

关了机，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一周后重新联系上同学，才知道林溪已经出国深造。

这一走，就是四年。

如今她回来，我已为人夫。

7

到了。

我回神，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小区楼下。

下车时，她也跟着下车。

进了电梯上了楼，到了家门口，她却没有进门。

陆沉，要跟我合伙开律所吗?

我很讶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结婚后，我便不再从事跟法律有关的事。

这些年我全身心投入到苏陆两家的公司，渐渐淡忘自己是法学生的事。

林溪提起的那瞬间，我承认我心动了。

但我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一个外行人，就不给你拖后腿了。

林溪这些年发展得很好，是圈子里人人都看好的潜力股。

聚会上，老同学提起林溪也是一脸艳羡:

人家林 par 现在年入七位数，向位数进军，你们拖行业后腿的可要好好反省了。

林溪却不这样认为。

你可以，陆沉，你一直都可以。

她提起在校园时代的事，提到我把他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

她说: 陆沉，既然准备开始新的生活，那就再往前一步吧。

我被她说动了。

在即将迈进三十岁的时候，我决定跟原生家庭来一场对抗。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忙起来了。

每天早出晚归，虽然累，但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接到苏爷爷的电话时，我才惊觉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陆沉，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不回来看看爷爷呀?

苏家的长辈对我很好。

苏爷爷更甚。

苏家这一辈没有出个女娃，苏晚爷爷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我面前。

我解释说最近在忙工作。

他说: 后天就是爷爷的十大寿，你可不能忘了啊。对了，我给你定了一身西装，送到别墅去了，等你空了就看看合适不合适。

我连连点头，又闲聊几句，才挂了电话。

苏晚爷爷说的别墅，是苏晚家给我和苏晚准备的婚房，离市区比较远。

为了方便通勤，我们一般情况下住金碧湾。

下班后，我驱车回别墅取西装。

离婚归离婚，对长辈的礼数不能少。

到了家，我直奔衣帽间。

家里的保姆阿姨说，把我的西装收到了衣帽间。

衣帽间在主卧，但是为了方便，我在走廊开了一扇门。

快要走到门口时，主卧的门突然打开。

江泽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

看到我，他震惊又尴尬地看着我。

陆先生。

我点了点头，无意多聊，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苏晚慵懒的声音:

在跟谁说……

声音蓦地一顿，我感觉到一道火热的视线落在后背。

转身，朝她淡淡颔首，回来取爷爷送来的西装。

苏晚眸色微敛，拿到了吗?

我回她: 正要去。

进了衣帽间，在抽屉最底层找到了西装。

打开一看，脑子嗡的一声长鸣。

西装乱七糟地堆在盒子里，湛蓝色的西装上有一块醒目的黄色染料。

最重要的是，染料还未干透。

我颤抖着手拿着外套走出房间。

走廊上，苏晚和江泽正抱在一起你侬我侬。

我把外套卷成一团扔到江泽身上，压着怒意道: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苏晚沉着脸瞅了眼滑落到地上的西服，你又要闹什么?

我冷笑，那就要问问你的男朋友了。

陆沉。苏晚的嗓音压得很低，你的教养都跑哪儿去了?伯母就是这样教你对待同学的吗?

同学?他配吗?

我指着地上的西服外套，你看看他干的好事

苏晚再次看向地上的西服。

这一次，她终于看见了上面格格不入的染料。

几秒过后，她坚定地说: 江泽不是那种人。

我凉凉地瞥她，那就是你干的咯?

陆沉。苏晚隐隐有了发怒的迹象，不过就是一件衣服而已，我赔你就是了。

即使早已决定放下过往，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没忍住心头发涩。

之前她还在我面前装装样子，如今要离婚，她装都不装了。

对江泽偏心，明目张胆。

我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转身，下楼。

你去跟爷爷解释吧。

走到楼梯拐角处被苏晚喊住。

以后要来这边，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她倚着二楼的栏杆，衬衣扣子没好好扣上，吻痕清晰可见。

你这样会让江泽很难堪。

我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江泽委屈的声音:

陆先生，你冤枉了我，就这样走了吗?

我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回头。

他站在苏晚身边，表情无辜，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难道不该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