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于晚于英语

他说我只是个小丫鬟，只有贵女才能让他的仕途一路通畅。

他说我的身份当个妾都绰绰有余。

他说，我要懂事。

所以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转身撕下了那封寻找公主的告示。

01.

宋夷则受封将军那一日，满街百姓看着一担担的箱子搬进了将军府。

百姓们眼里全是羡慕的眼神: 说来这宋将军也真是性情中人，听说贵女对他示好他都不为所动，一心只想着府里那位沈姑娘。

这沈姑娘与宋将军一同被卖进相府，听说宋将军受封那日就请求皇上让他将那沈姑娘从相府要了出来，当真是深情。

我听着府里丫鬟绘声绘色跟我形容外头百姓如何宣扬宋夷则对我的爱，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恰好此时宋夷则进来，丫鬟很有眼色退了出去。

宋夷则搂着我，眼里满是柔情。

人人都道他杀伐果断，仅用两年的时间便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却唯独对我柔情似水。

我望着他那双眼睛，却只觉得假。

送你的礼物不喜欢吗?怎么不打开看看?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那些箱子面前，语气欢快道: 这是皇上赏的银子，以后你不必为了银子发愁了。

还有，我求着皇上赏了我一些首饰，你最是爱美，从前在相府不是老念叨着没有首饰吗?如今你戴上这些必定好看。

以后你也终于不用干活了，皇上赏了我很多奴才，到时候你在府里享福就可以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

宋夷则得不到我的回应，终于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我: 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看着他的眸子，问道: 你从前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宋夷则点头: 当然记得。

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当初我和他还在相府为奴时，他曾搂着我道: 迟玉，我必定闯出一番天地，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

以往的誓言犹如在耳，可眼前的人却变了。

宋夷则，既然记得，又为什么和别人连孩子都有了呢?

02.

我与宋夷则十二岁那年一同被卖进相府。

因着年龄小，又害怕，我经常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

宋夷则这个时候就会静静地蹲在我的旁边，悄悄塞给我一个胖乎乎的馒头。

这是我晚膳时偷偷留下来的，你吃了就不要哭了，我会保护你的。

宋夷则果然说到做到，我们年龄小，经常受相府其他人欺负，比我高一个头的宋夷则就会站出来挡在我面前: 不许欺负她

有一次，他为了我被人打到头破血流，我心疼坏了，他却反过来安慰我。

别哭，我不疼。

在相府，他护了我三年。

我们在相府努力的活着，相互舔舐着伤口过了一年又一年。

他与我约定好，一定会出人头地，将来让我也不必再吃苦。

相府所有奴才都知道，宋夷则将我当成了宝。

我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有一天突然被皇帝赏识，仅用两年的时间击退外敌，皇帝大喜，当即封他为将军。

那天晚上，相府交好的小姐妹都围着我满脸羡慕。

迟玉你真幸福，宋夷则当上了将军，他一定会接你出去，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我也满心欢喜，我的宋夷则他做到了。

他真的出人头地了。

我去找他，却意外发现他与小姐站在花园中。

你且好好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我会娶你的。

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

我始终不敢相信，出征前还在说着爱我的宋夷则，如今却与丞相嫡女有了孩子。

03.

宋夷则被人叫到了客堂，大将军上任，又深受皇帝喜爱，多的是人来拜会他。

我则进了厨房，亲手给宋夷则做了份百花糕。

宋夷则最爱吃百花糕。

以前在相府的时候，他曾得了丞相赏赐，如珍似宝地用帕子包回来两块百花糕给我。

迟玉，快吃，很好吃的。

我知道他也喜欢吃甜食，只是他每次都把好吃的留给我。

我捻起一块塞进他嘴里，笑着道: 一起吃。

他的眸子满是满足和愧疚:

迟玉，你等着我，以后我定让你吃遍全天下的美食。

我记得我当时用力地点着头，说了一句: 好我相信你。

忆起这些出了神，我险些伤了手。

拒绝青云说要帮我拿过去的请求，我端了百花糕往客堂走去。

客堂没有人，正当我疑惑宋夷则去哪里时，里头却传来我熟悉的声音。

外头都传你对她用情至深，那我算什么?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

是陆婉柔的声音。

我端着糕点的手一僵，心里居然有些期待着宋夷则的回答。

我不愿意相信，五年的时光，说变就变了。

你当然是我的最爱啊，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你与她生什么气?

你这肚子马上就要显怀了，你放心，过几天我就去相府提亲。

她?她到底也陪了我几年，到时候做个妾便是。

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宋夷则说这话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我呆呆地站着，水雾迷漫到了眼睛，我已经分不清我现在身处何处。

脑海里只不断重复着宋夷则谈起我时那抹略带不屑的声音。

宋夷则，既然瞧不上我，又何苦在众人面前做戏呢?

04.

那盘百花糕最终被我端了回去。

宋夷则过了晚膳才回来。

一进门，他就对我道: 迟玉，抱歉，今日见了太多人了，实在抽不开身来陪你用膳。

他自顾自地坐下，却一下看到了那盘放在桌上已经冷掉的百花糕。

宋夷则随手捻起一块便吃: 什么时候做的，都冷掉了。

我淡淡的看着他，说道: 今日下午，你在客堂会客的时候。

宋夷则一顿，眼中带着一丝躲闪。

那你……怎么不端过来给我?

我装作没看见，轻轻拂去他嘴角的糕点沫: 我怕打扰你，就没进去。

宋夷则松了一口气，我却在这时看向他的眼睛。

你怎么了?在紧张什么?

没有。宋夷则握着我的手: 迟玉，以后这些事就交给下人，不必你亲自动手。

我不经意抽回了手，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入门?

宋夷则顿了顿，笑道: 过些时日，我刚上任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安排，迟玉，你是最理解我的不是吗。

我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忙。

你的所谓的忙，就是忙着准备给陆婉柔的聘礼是么?

宋夷则，你最终还是选择了骗我。

05.

自那日后，宋夷则经常见不到人。

这天，一个脸生的小丫鬟突然塞给我一张纸条。

——后花园见。

这笔迹我认得，是陆婉柔的。

她现在都可以随意在将军府使唤人了吗?

我笑了笑，往后花园走去。

到了后花园，我看见一袭粉衣。

恍惚记起宋夷则曾跟我说过。

迟玉，我最爱看你穿粉衣的样子，明艳动人。

可我想了想，我似乎没穿过粉色的衣裳。

他说的大抵是陆婉柔吧。

你看他，连这种事都能记错。

我那时还当他是喜欢这种颜色。

真是蠢。

陆婉柔看见我，笑出两个小酒窝。

你确实好看，难怪他念念不忘。

你能来，说明你也知道了吧?

她在一旁坐下，端庄秀丽，一副世家小姐的模样。

相对比我，因为没有睡好，如今还顶着一双黑眼圈。

那句好看着实有些恭维了。

陆婉柔抬手轻轻抚摸着肚子，她的肚子如今还尚且平坦，看不出有孕的样子。

我顿觉有些呼吸困难，即便早就知道，可如今真的要面对时，却发现想要从容是那么难。

陆小姐想说什么?

他出征那日，我恰好在外遇到危险，是他救了我。

我身中媚毒，也是他给我解的毒。

媚毒，需男女交合方可解毒。

原来在两年前他们就在一起了。

可那个时候我在干嘛呢?

我在相府里，翘首以盼等着他回来。

陆婉柔继续道: 他每次回来，都会先来看我，他说，他爱惨了我的模样，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三月了。

我的身体摇摇欲坠，我闭上眼睛，脑子乱得很。

三个月。

三个月前，宋夷则给我寄了一封家书，信上满是对我的思念。

迟玉，再等着时间我便会回来了。

迟玉，我好想你。

可是，信上说想我的男人，却可以抛下军务，偷偷回来与陆婉柔一夜风流。

见我这个模样，陆婉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他更爱我，不要试图仗着你们那些年的情分讨些什么，你左不过是个丫鬟，你配不上他的。

我今日来他不会知道，你也斗不过我，如今知道真相是要离开还是要继续与我争，选择权在你。

我突然笑了。

她这般，不就是不自信吗?

她怕，怕宋夷则对我的感情她控制不住。

怕宋夷则抛弃她。

因为未婚先孕，是会被人嚼舌根的。

一旦宋夷则不要她，她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的笑似乎激怒了陆婉柔，她突然朝我打来一巴掌: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贱婢

她一动怒，身旁的丫鬟便押着我两只胳膊，用力踹在了我的双腿上。

我被强迫着跪了下来，膝盖印在青石板上，痛得我额上流出细密的汗珠。

陆婉柔就这么端坐在我面前，勾唇轻蔑一笑: 看吧，我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轻松拿捏你，你也只配跪在我的脚下。

她唤来丫鬟，让我舔着她的鞋面。

屈辱将我整个人包裹。

耳畔是那些丫鬟嬉笑嘲讽的声音。

我流下一滴泪。

我突然不想要他们这么好过了。

06.

晚上，宋夷则兴致冲冲跑到我房间对我道: 迟玉，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下江南去看看吗?我命人给你收拾行李，今晚就出发吧。

我坐在原地没动，宋夷则疑惑地问我: 怎么了?你不想去吗?

你去吗?我问道。

宋夷则不敢看我。

多年的相处，我哪里不知道他。

他在心虚。

军中忙，我便不去了，你放心，我会派人保护好你的。

我定定地看着宋夷则的眼睛，试图找到从前真挚、眼里都是我的他。

可我失败了。

宋夷则眼里不再是我。

我突然就是一阵烦躁，对着他冷笑出声: 我离开，好让你去相府提亲吗?

宋夷则慌了，迟玉，你……

宋夷则，这便是你的一生一世吗?

大抵是我的语气过于强势，宋夷则在短暂的慌乱后，径直坐在我面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等我说话，他继续道: 迟玉，你知道我一个没有靠山的人走到今天有多难吗?就算你知道了，你也应该理解我的不是吗?

再者，我也考虑过了，到时候让你当个平妻，地位仅次于陆婉柔好吗?

见我不说乎，宋夷则皱了眉头，平淡的叙述着一个事实:

迟玉，你只是一个丫鬟。

我笑了，说了这么多，他到底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他。

宋夷则在说完最后一句后，眼里闪过一丝懊悔，他慌乱的看着我，试图解释: 迟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爱你，你理解我好吗?

我说过，我们会一生一世在一起，我没有忘。

迟玉，原谅我，我们可以回到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