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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宦官

花花在画画 著

言情小说连载

书名:《嫁宦官》本书主角有崔妄之谢云作品情感生剧情紧出自作者“花花在画画”之本书精彩章节:家中遭难叔伯为吃绝把我往清河郡打清河崔妄之是爹爹得势给我定下的未婚可崔妄之看着窘迫的嗤笑一声: 好等小爷考上举人就娶我等了一年又一终究等不来这纨绔上榜的消他兄弟赞我痴崔妄之却满脸厌一个攀龙附凤的玩意还想嫁举你们谁中举赶紧把她娶省得留在我家碍那他同窗谢云州高中解在鹿鸣宴谢云州问他: 崔当日之话可还作数?1谢云州带着聘礼上...

主角:崔妄之,谢云州   更新:2025-06-26 13: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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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遭难后,叔伯为吃绝户,把我往清河郡打发。

清河崔妄之是爹爹得势时,给我定下的未婚夫。

可崔妄之看着窘迫的我,嗤笑一声:

好啊,等小爷考上举人就娶你。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终究等不来这纨绔上榜的消息。

他兄弟赞我痴心,崔妄之却满脸厌恶。

一个攀龙附凤的玩意儿,还想嫁举人。

你们谁中举赶紧把她娶走,省得留在我家碍眼。

那年,他同窗谢云州高中解元,在鹿鸣宴上,谢云州问他:

崔兄,当日之话可还作数?

1

谢云州带着聘礼上门的时候,恰逢崔妄之在外花天酒地。

喜婆报完了聘礼单,瞧我呆呆愣愣立在垂花门廊下,忍不住催促道: 苏姑娘,您倒是给个话儿啊

我循着声音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急不可耐,恨不得替我应下婚事的崔伯父。

第二眼,便是站在他身旁,一身书卷气的谢云州。

他是崔妄之的同窗,我认得。

院里所有人都瞧着我,看我有什么反应。

甚至有丫鬟小声打赌: 苏姑娘才不会嫁呢,她追在少爷身后那么多年,怎会嫁给别人?

我袖里的拳头攥了又攥,喉间声音紧了又紧。

最后问出一句: 你可知我和崔妄之有婚约?

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

我和崔妄之的婚约,早就成了一个笑话。

四年前,我坐着破烂的牛车停在崔家门口时,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人引我进门。

穿过巍峨前院,走过蜿蜒游廊,一路树木成荫,沿路满是花香。

崔家的气派惹得我心中发憷。

我紧紧抱着怀里打着补丁的包袱,每走一步都觉得像走在刀尖上似的,直叫人转身想逃。

可娘亲的遗愿和叔伯狰狞的眼神在我脑袋里反复出现。

我深吸一口气,全当给自己打气,快走两步跟上领路的小厮。

当我站在崔家人面前,崔妄之正斜斜歪在椅子上打哈欠。

他斜眼瞧我的模样,全然不见儿时他追在我马车后哭喊苏瓷妹妹,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时的半分影子。

我红着脸说明来意。

崔伯父蹙眉不语,倒是记忆里不苟言笑的崔伯母唤我上前,拉着我的手垂泪,哭我娘亲走得早。

她说: 你且好好住下,待你九月及笄,伯母就给你准备婚事。

崔伯父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崔伯母的眼刀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崔妄之将父母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他嗤笑一声: 好啊,等小爷考上举人就娶你。

那时的我也没想到,他这一句话,能困住我四年。

2

虽说崔伯母要我安心在崔府住下,但当晚崔妄之就找了过来。

他在客房环顾了一圈,发出一声冷哼。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直接拎着我的包袱往外走。

我急忙跟上。

最后,他停在偏院,随便找了一间空着的下房便把我的包袱丢了进去。

苏瓷,你为了攀高枝从丹山郡跑到清河郡,真够厚脸皮。

既然你脸皮厚,那就跟丫鬟住一起去,别来碍我眼。

他自顾自说完,看到我泛红的眼眶,估计想起小时候的事,愣了一下,随后别过头去不敢看我。

他像是在解释自己无理: 让……让你在我家白吃白住,难不成还要我家像小姐般养着你?

我会识字、写字。我为自己辩驳,好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我能抄书,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崔妄之没想到我会反驳,呲牙刚想讽刺回来,突然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一个好玩法。

你说你会写字?

他说,给谁抄不是抄,既然我想留下,就得帮他抄书写课业。

我心说这有什么难的。

结果随他到了书房,只觉眼前一黑。

天菩萨。

半人高的书量。

我本以为青松书院的夫子是折磨学生的魔鬼,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是崔妄之不学无术。

夫子罚他抄书,不抄完不准回书院。

我在书房熬了一整晚,才堪堪抄完一小本。

烛火葳蕤,我回过神来只觉得眼睛酸痛,还没等歇一歇,就被崔伯母叫去西跨院。

她一早听闻崔妄之带我去了书房,看起来心情极好。

瓷儿,当年大师说的没错,你果真是个旺家的。

她说,崔妄之从来不进书房,我刚来,他便沾了书房的边。

崔伯母拜托我,一定要扶持崔妄之走上正途,好光耀崔家的门楣。

她说: 那位大师预言你会诰命加身,是镇宅命格,就算你不来清河郡,我们也是要去接你的。

这是一句场面话,我没放在心上。

若真的在意,我爹爹遭难时,崔家怎当自己眼瞎耳盲,半点援手都不肯出。

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也没立场埋怨。

如今他们肯给我一方屋顶遮风挡雨,一口热饭填饱肚子,我不必遭流离失所之苦,对此,我已经很感激了。

若真能规劝崔妄之好好读书,也算回报了这份恩情。

3

从西跨院出来后,我径直去了书房。

我想尽快把书抄完,好在崔妄之那里争回一点脸面。

可刚刚推开屋门,眼前一切直叫我傻了眼。

只见屋里丢了一地纸团,随手拾起一张,便能认出这是我的字迹。

崔妄之没注意我站在门口,他正对一个颀长的背影破口大骂。

催催催姓谢的我告诉你,抄的这些书,老子就算撕了也不让你带去给夫子交差

那背影摇摇头,崔兄,我此次不过是替夫子带话,劝你早日完成课业回书院受业,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强求。

崔妄之直接跳上案台,一脚踹翻半人高的书堆。

那你还不快滚,还想让小爷我留你吃饭不成……

他话说到一半,余光瞟到眼眶泛红的我,不知是不是心虚,气势一下弱了下来。

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谢云州,小爷我不愿回书院,下次再来招惹我,看我怎么揍你。

谢云州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我。

我与他四目相对之际,赶紧别开了眼睛。

其实我并不想哭,但眼眶子实在浅,从来控制不住泪珠往外跑。

这是我第一次见谢云州。

后来,再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崔妄之禁止我看书写字的时候。

那日谢云州离开之后,崔妄之见我一张张捡起四处丢弃的纸团,小心抻平,有些不知所措。

他干巴巴说了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谢云州

我抬眼安静看了他一眼,你还需要我替你抄书吗?

他丢下一句废话,小爷又不是真的不回书院,不然我爹得打死我,便窜出了书房。

我熬了半个月,终于让他带着一堆抄本回书院交差。

自此,我与崔妄之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可他还是不做课业,只要是夫子安排的,全都丢给我来解决。

直到我十岁那日,日头很好,风中有暖香。

我坐在树下,帮小丫鬟红袖描绣活的花样,她倚在我旁边,手指灵活地打着络子。

我刚到崔府时,红袖是最看不上我的。

她一开始觉得我高攀了崔妄之,后来听说崔妄之考上举人后才肯娶我,又觉得我可怜。

她说我完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一语成谶。

崔妄之连乡试都难上榜,至今连秀才都不是。

他日日在书院混日子,我便替他写了三年课业。

崔伯父想给他相看别家贵女,他拿我当挡箭牌全都拦了回去。

我都说了中举后要娶苏瓷,你别拿这事来烦我

这段日子,我与崔府的下人同吃同住,关系熟络不少。

我不帮崔妄之写课业的时候,就画画花样抄抄书,等攒下一些立身钱后就离开崔府,做点小生意也好过寄人篱下。

我和红袖约好了,她和崔府签的是活契,等她出府,就来和我搭伙。

我正和红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日后做什么营生,没注意到崔妄之携着怒意站到了偏院门口。

他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扯碎墨迹未干的花样。

红袖吓得脸色煞白,我起身将她挡在身后。

崔妄之发火很吓人,我也是有些怕的。

但我也有些生气。

崔妄之,你发什么疯?

他咬牙道: 以后在崔府,你不准再读书写字

我不知他发什么疯,还是他小厮见我可怜,偷偷给我透露——

谢云州知道他的课业并非他自己完成,直言他才学不如我。

崔妄之一向看不上谢云州,在他眼里,谢云州就是个直愣愣的书呆子。

结果被自己看不上的人这么说。

甚至夫子知晓后,对他十分失望,你近日交上来的诗分外雅致,我只当你收心仔细钻研了诗词,没想到竟是旁人代笔。

我没想到,他让我帮他完成课业,却还要遭他怨恨。

相安无事的局面被打破,旁人也因此知道了他家中养着一个苦苦等他考上举人的未婚妻。

每次吃酒,少不得有人打趣他。

崔兄,我可真羡慕你,有一个既有才又痴心的未婚妻苦苦等你,我要有这福气,哪舍得让美娇娘受这种罪。

崔妄之每每听到这种话,都会露出不屑的笑。

一个攀龙附凤的玩意儿,还想嫁举人。

你们谁中举赶紧把她娶走,省得留在我家碍眼。

而今日,我问谢云州: 你可知我和崔妄之有婚约?

他目光如春风拂柳,嗓音清润似玉:

崔兄说,苏姑娘要嫁举人。

我侥幸中了解元,不知能不能入苏姑娘的眼。

谢云州站在那里,如松如柏,但耳尖的薄红暴露了他心中紧张。

竟是真心想求娶我的样子。

拜崔妄之所赐,整个清河郡都知道崔家养着一个眼高于顶的苏姑娘,只嫁举人。

那好吧。

崔妄之,我不等你啦。

好,我嫁你。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传来一声怒喝。

苏瓷

原是小厮跑到酒楼找来了崔妄之。

他一身酒气,一字一句道:

你说你要嫁谁?

4

眼见自己儿子要和谢云州动手,崔伯父朝家仆骂道:

少爷吃醉了,还不赶紧扶他回房

崔妄之一把甩开靠近他的小厮,直直朝我走来。

苏瓷,你跟我来

他气势汹汹,我被惊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没能到我跟前来。

在路过谢云州的时候,谢云州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谢云州不发一词,冷着脸对上崔妄之几近喷火的双眸。

崔妄之一把揪住谢云州衣领,姓谢的,你敢来真的

谢云州声音里带了些许愉悦,多谢崔兄成人之美。

你崔妄之被他怼得怒火更上一层,捏紧拳头就要往谢云州脸上招呼。

之儿

一声厉喝拦住崔妄之。

崔伯母匆匆赶来,眼风扫过不敢动作的小厮。

一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

主母发话,小厮们赶紧上前架住崔妄之,半拉半拽拖着他往长风院去了。

崔妄之本来不肯,直到看见崔母递给他的安抚眼神,才堪堪罢休。

等崔妄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口,崔伯父怕他这么一闹,谢云州怕了崔妄之,放弃和我的婚事,赶忙说:

妄之这孩子吃醉酒便分不清远近亲疏,贤侄莫将他的话放心上。

说着,崔伯父的目光移向我,眼中有丝解决大麻烦的解脱感,况且,瓷儿和妄之的婚事,不过是他娘同瓷儿母亲嘴上的玩笑话,做不得数。

崔伯母闻言,狠狠瞪了崔伯父一眼。

碍于外人在场,她不好落崔伯父面子,只能想办法把话头截过去。

她盯着谢云州,解元郎,婚嫁是大事,虽说瓷儿同意嫁你,但瓷儿好歹在我府中养了四年,我也将她当做女儿看待,我实在舍不得。

顿了顿,她继续道: 不如就让瓷儿在我们崔府出嫁,我也能给她母亲一个交代。

话都说到这份上,谢云州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礼数周全地拜别崔伯父伯母。

等院中人都离开后,崔伯母狠狠掐了一把崔伯父,回头再收拾你

崔伯父惧内,一缩脖子溜之大吉。

反正他把我这烫手山芋甩出去了,被夫人骂两句也心甘情愿。

我感觉到崔伯母有话要对我说,接收到她眼神后,便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往西跨院走去。

果然,回到屋里,她牵着我在榻上坐下,话音里带了些许埋怨。

瓷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可是觉得我崔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5

崔伯母一句话说得我心里难受。

我垂下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抬手替我捋顺耳畔流苏,瓷儿,伯母承认妄之这孩子任性了点,让你受了委屈。

但你就这样答应谢解元,这般任性,叫我如何同你母亲交代?

说起我娘亲,我心里更苦了。

娘亲走时,拉着我的手,说她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自送我出嫁。

那时,她病得单说句话都要喘好久。

你爹遭难,为娘也不争气,我儿性子柔和,若是让你叔伯将你随便配了出去,定是要受人欺负的。

我已告知你叔伯,你在清河郡有一门亲事,那孩子你见过的,是你妄之哥哥。

若能和妄之成婚,崔家定能护我儿一世安稳,为娘在底下,也能安心了。

可是娘亲,你从没告诉过孩儿,人是会变的。

你的手帕交,一心惦记我镇宅的命格,如今我想离开,她又要拿你来拴住我。

见我久久不语,崔伯母以为说动了我。

她抓着我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在提醒我要听她的话。

瓷儿,妄之小孩心性,其实伯母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妄之又不善表露心意,只能一次次惹你生气。

提起崔妄之,崔伯母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崔妄之喜欢我,是我听到过的最荒唐的事。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算起来,我在崔府,虽和下人一起同吃同住,但下人每月能领月钱,我是没有的。

缺东西了,只能托红袖替我卖些绣活和抄本,因我字迹娟秀,还会替人抄些情诗。

一开始,崔伯母还会问两句是否有衣服穿,见我能自己购置,便再没提过此事。

春夏还好,可到了冬日,偏院从不拨碳,我只能多买两床棉絮挨过寒冬。

我知道,如果我讨要,崔家也是会给的。

但寄人篱下,能忍过去的事,就没必要开口惹人白眼了。

我这种情况,崔妄之是知道的。

可他还是会毫不留情拿我准备卖钱的抄本当火引子点了,见我气恼,还要说句你再写不就行了。

崔伯母别再骗我了。

我见过爹爹如何待娘亲,爹爹从不会这样惹娘亲生气,娘亲哪怕落一滴泪,爹爹都心疼得半宿睡不着觉。

喜欢一个人,不是崔妄之这样的。

崔家真把我放在心上,怎么会四年来都不管不问,只把我拖在崔府,半句不提成婚之事。

不过是觉得我无处可去,一介孤女只能求崔府庇护。

崔伯母嘴巴一张一合,既然我替妄之把这层窗户纸戳破,让你知晓他的心意,不如我也替你做回主,帮你回了谢解元的婚事,再寻个好日子,把你和妄之的婚事办了。

她不问我意见,就像安排家中仆从一样,三言两语间就要把我钉死在崔家。

我轻轻抽回手,迎着她诧异的眼神说:

伯母,我想嫁谢云州。

6

月上枝头,我从西跨院回偏院。

今日距离秋闱放榜已有月余,九月末的夜微微发凉,青石板上凝了一层寒露。

往年,这个时候我应在心烦过冬事宜。

但今日的空气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轻松。

回到屋里,我收拾东西时,红袖找了过来。

她有些失落,老爷不是说要你在崔府出嫁,你收拾包袱做什么……

我说: 方才,崔伯母说,寻个好日子要我嫁给崔妄之。

红袖立刻动手帮我叠衣服,那你快走,她说的好日子,不知是几年后。

……

第二日。

我来崔府的时候背着一个小包袱,离开时还是一个小包袱。

红袖送我到后门,告别时,她往我手里塞了一串钱。

她掐着自己手背,控制自己看向别处,这算我这几年买花样的钱,就你存的那点钱,房牙子听了都不带搭理你的。

我眼眶浅的毛病又犯了。

我也别过头,偷偷抹泪,不叫她看见。

我没跟红袖推辞,正如她所说,我很缺钱。

而且租屋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许多。

我并非清河郡人士,又无本地担保人,房牙子不肯做我的生意。

直接找上东家,东家说: 姑娘,不是我心肠硬,只是你一个女子,独自在外居住实在容易惹上麻烦。

折腾了几个地方,也不是没有愿租屋子的东家,可他要的掠房钱太多。

天色渐晚,我心中暗暗发急。

但我也不愿回崔家,既然说不嫁崔妄之,再赖下去,丢的是爹爹娘亲的脸。

只能找个小客栈先对付一晚。

随着路边酒肆茶馆挂上灯笼,清河郡正式宣告进入夜晚。

我很少夜间出门,也很少见到清河郡夜景。

竟比我想象中热闹许多。

我慢悠悠往前走,试图从路过的客栈门口品出哪家更靠谱。

苏瓷

正当我准备跨进一间只有三间小屋的客栈时,身后突然有人喊我。

我回身张望,只见一身青衫的谢云州提着一盏灯,站在街道拐角处。

他快走两步来到我面前。

离得近了,我抬头便能瞧见他额边沾着汗水的发丝。

他伸手接过我的包袱。

又腾出一只手牵住我手腕,拉着我往桥上走。

苏瓷,我找了你许久。

7

谢云州今日一早,就到了崔府。

谁都没想到,他从正门进,我从后门出。

崔伯父差人去偏院叫我时,才发现我已经离开了崔府。

我不告而别确实失了礼数,但我确实怕多事生变。

尤其在听到谢云州说,他离开崔府时,崔妄之正大闹崔府,我越发觉得,安静离开真的太正确了。

对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找我做什么?

谢云州与我并排而行,我不清楚他要引我到哪里去,但却莫名愿跟着他一起走。

毕竟……解元郎不至于把我卖了吧。

他停在一处小院门前。

谢云州低头看我,映着手中灯笼暖光,他眼中闪烁的温情看得我心中一跳。

昨日出了崔府后,我便给你租了这间院子。

他声音轻柔,像是怕惊了花上露珠,我猜着,你应该是想离开崔府的。

再看这小院,一间小屋,一口水井,院中还有一棵柿子树。

以前,我在崔妄之的课业里写过这样一句——

满院秋色里,一树霜柿垂。

我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我嘀咕: 猜这么准,要不要再猜猜我现在想什么?

谢云州领着我进屋,用灯笼里的蜡烛引亮屋里烛台。

听我这么说,他轻笑: 我又不是窥探人心的妖精。

随着烛光摇曳,他脸上阴影忽明忽暗,竟比妖精还惑人些。

我赶忙把目光移向别处。

干净的床铺,齐全的生活用具,无一不彰显着准备之人的细心。

谢云州说: 地方不大,肯定是比不得崔府的,等我有时间再帮你找间更好的……

我喜欢这里。

我喜欢这个小院。

整个崔府,都比不上这个小院。

谢云州的情况,我略有耳闻。

他不是富家子弟。

他母亲是清河郡治下白水县里一武馆的小姐,年轻时相中他父亲,强掳来做夫君。

因为谢云州被举荐到青松书院做山长的门生,他们一家便在清河郡置办了宅院,直接落户于此。

可他母亲五年前生病离世,回到白水县下葬,他父亲万分悲痛之下,也回到白水县守着他母亲的坟茔,不肯再离开县城一步。

没多久,也随他母亲去了。

谢云州无人帮衬之下,给我的聘礼却很体面,又在一日之内找到这样合我心意的院子,我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上门求娶我。

我身上有什么是这位解元郎想要的吗?

难不成,他知道了我是镇宅命格?

想到这里,我呼吸不由停了一瞬。

下意识道: 谢公子,租小院的钱,我凑够了就还你。

8

谢云州走的时候磨磨蹭蹭,像是顶着一头阴云。

我仔细盘算了下,立刻想通其中关窍。

嗨呀

他这两天出了这么一大笔钱,我却说之后再还他,定是要耽误他生活的。

我留下红袖借我的那串钱,拿上我的荷包冲出门外。

谢云州

我话音刚落,他迅速回头。

我在。

我朝他一路小跑,趁他愣神,把荷包塞进他手里。

朝他投了一个坚定的眼神后,我赶紧跑回院里,一气呵成关门上锁。

外面黑漆漆,我生怕跑慢一步就被黑暗吞噬。

突然我心头一紧。

谢云州离开时好像没有提灯笼。

是我疏忽,竟没注意到这事。

再开门时,街道上已经没他踪影。

本想以后遇到他再解释,谁知第二天一早,我刚打开院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外。

清晨的微风还带着凉意,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卷下树上一颗红柿。

啪的一声,砸在我心上。

谢云州换了一身利落的圆领袍,不似他平常打扮,要不是我眼神好,还以为崔妄之找来了。

红柿落地的声音不仅吓走了我的瞌睡,还惊到了一个小东西。

一只小黑狗被谢云州托着,正哼唧哼唧往他腋下钻。

肥嘟嘟的,看起来刚断奶不久。

谢云州把它往地上一放,它脚一沾地就往屋里钻。

谢云州颇为满意,昨夜我见你怕黑,便去寻了这只黑犬。

若是找只成犬来,我怕你难以驯服,等这只长大些,便能看家护院。

说到这里,他目光从小黑狗身上移向我。

他眸色清亮,带着笑意: 如此,我也能安心些。

我心中一软,突然想到了爹爹和娘亲。

娘亲爱花,爹爹得势时,专门为她弄来许多奇花异草。

东西归了娘亲,她非要亲自养护,不许爹爹插手,毕竟爹爹克花克草,被他沾过的花草,准活不过七日。

一日大雨,外头狂风阵阵,娘亲便搂着我多睡了一会儿。

起床后,娘亲突然想起自己兰花忘记移回屋里。

我的翡翠兰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笑着跟她跑出去。

刚跨出门槛,却见娘亲愣在屋檐下。

瓢泼大雨中,爹爹蹲在翡翠兰花旁,不知给这朵兰花撑了多久的伞。

当时爹爹看娘亲的眼神,竟和此刻的谢云州如出一辙。

我不由攥紧裙摆。

娘亲,你曾说,崔妄之若能像爹爹一般待我,你九泉下也能安息了。

女儿不孝,不想要崔妄之了。

就算谢云州贪求我镇宅命格,我也认了。

9

谢云州找了大师看了我俩生辰字,大师定下来年三月的一个好日子。

看似日子很近了,但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操持的。

我的嫁衣在十七岁那年就绣好了。

好在这两年没长个子,只要把腰身改瘦些即可。

我从崔府带出来的东西不多,这件嫁衣算是其中大件。

所以我厚着脸皮跟谢云州说:

我没什么嫁妆,跟我成婚只能算搭伙过日子,你可要想清楚。

就算是不吃不喝卖绣活、写抄本,到最后也只能买下清河郡富家小姐看不上的一根簪子。

谢云州风华正好,放榜那日多的是人家想聘他为夫,都是一等一的大户。

有些事,我得提前问清楚,省得他日后怨我耽误他前程。

毕竟,我是不信那老道的胡言乱语的。

什么镇宅命格,若真能镇宅,那为何镇不住我爹娘的命,也镇不住叔伯的丑恶嘴脸。

我当然也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我想一遍遍确认谢云州是真的想娶我的。

我想确认,他和崔妄之是不一样的。

他一开始还会跟我开些玩笑,问到后面,被他察觉到了我的想法。

等我再拐弯抹角问起,他总会非常认真回答我:

苏瓷,我真的想娶你。

话是这么说,也不知是不是谢云州要面子,他毕竟是个风光解元郎,像是唯恐成婚那日太寒酸被旁人笑话,总是打着给我添置用物的由头,送来许多衣物布料、铜盆妆奁。

我当然看得懂,这是给我添嫁妆呢。

随着小院不断搬进新东西,随着小黑不断长胖,我心里好像也一点点被填满。

甚至在纳鞋底的时候有隐隐期待,谢云州会不会留下吃饭。

我今日蒸了红糖馍馍,小黑馋得不停叫。

嗯?

小黑叫什么?门外有人?

我小跑过去开门,迫不及待和他分享,谢云州,我今天……

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喉间。

崔家嬷嬷站在门口,见到我后,眯着眼笑起来。

她脸上堆着笑,嘴角却朝下耷拉着。

苏姑娘,若不是有急事,老奴也不想来扰你清净。

夫人她病得厉害,烦请崔姑娘随老奴回去看看吧。

10

坐在崔府的马车里,我有些后悔。

这婆子催得急,我本想给谢云州留张字条,告诉他我去了崔府。

还有,我给他买了张家嫂子的糖糕,就放在灶台上。

这些,我都想仔细写给他。

但我转身去找纸笔时,崔家嬷嬷赶忙跟了进来拉住我。

小黑见她拉扯我,就要扑上去咬它。

嬷嬷斜了它一眼,一脚踢出去好远。

见状,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嬷嬷真是不客气,你自己回崔府吧,等我有空自会去看伯母

在崔府时,我哪次见她都是笑脸相迎,断没有横眉冷眼的时候。

以为自己能做崔妄之的新妇,甚至不敢得罪刁蛮老仆。

寄人篱下,时刻都准备笑脸迎人。

嬷嬷一愣,终于意识到我早已和崔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目的还没达成,赶忙抬手拍了两下嘴巴。

哎呦,都怪我老眼昏花,看不清冲着我来的是个什么东西,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姑娘都是要做解元娘子的人了,老奴再不长眼,也不能故意伤着姑娘的狗。

见我还没有跟她走的意思,嬷嬷话锋一转。

姑娘日后虽要嫁与谢公子,可老奴斗胆一说,崔家在姑娘无依无靠的时候收留你,衣裳吃食从没短过,再怎么说崔家对姑娘是有恩的。

现在姑娘风光了,要当解元娘子,但真要老奴空着马车回去,旁人定以为姑娘连恩人病重都不见一面,此举怕是会污了谢公子的名声。

好恶毒的话。

口口声声像是为我好,但细细听来,话里行间都藏着威胁。

我想都不用想,只要今日不随了她的意,明早我和谢云州的流言蜚语定传满清河郡。

我其实无所谓,我名声早就被崔妄之那厮坏完了。

可偏偏要拉上谢云州。

我咬牙骂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刁奴。

我向来没什么骂人的机会,也害怕和别人起冲突,搜肠刮肚也骂不出什么花来。

可我现在恨不得请街头王婆子上身,好叫这崔家嬷嬷知道什么叫恶言泼语。

嬷嬷道行可比我深多了,看我动怒,把姿态放得更低。

她侧身让出院门的路。

时候不早了,请吧,苏姑娘。

11

再回崔府,心头像压着一口巨石。

崔家没姑娘,崔伯母病重,需要我帮忙侍疾,也算合理。

问题是,我摸不清崔家的脉。

我也不想再遇到崔妄之。

好在直到进了西跨院,都没碰见那个晦气之人。

此时正值腊月,屋里燃着银丝炭,暖香袭人。

崔伯母戴着厚厚的兔毛暖额,斜倚在榻上,一个小丫鬟正跪在脚边替她捶腿。

她脸色发白,像是受了风寒。

总之,和嬷嬷口中说的病重完全不沾边。

我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总觉得这趟没好事。

见过伯母。

见到长辈,礼还是要行的。

她正享受丫鬟的按摩,听到我声音,赶紧睁开眼。

瓷儿,来,快来。

崔伯母很会调教丫鬟,一个眼神,丫鬟就知道抬上圆凳,好让我挨在她旁边坐下。

挨得近了,手自然而然就被她握住。

崔伯母上下打量着我,突然叹了一声。

瘦了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在马车上,那嬷嬷还阴阳怪气我身量宽了。

崔伯母派嬷嬷找我过来,当然不是为了看我吃得好不好。

果然,下一句崔伯母便省去了寒暄。

她蹙眉道: 自你走后,妄之茶饭不思,也是瘦了很多。

我不语,心里暗暗猜测她的打算。

我和谢云州的婚事已是众人皆知,她不至于再瞎费功夫来劝我回头吧?

更何况,崔妄之那祖宗,平日只知作弄于我,怕不是我走了,他没了乐子才吃不下东西。

可又凭什么,我要回来给他当乐子?

崔伯母也是个人精,我眨了眨眼,她就能猜出我所想一二。

她拍拍我的手: 我知道,妄之那孩子让你受了很多苦,你要怨,就怨伯母没有好好教导他,我以为,你能懂他心意的。

他若不喜欢你,为何不去找别的姑娘玩,偏偏每日都要去你屋里看看你在做什么?

瓷儿,看在你母亲的份上,能不能再给妄之一次机会?

伯母,言重了。我打断她,怕她又说出些让我不知怎么回答的话,正如伯父所言,我与崔公子的婚事不过是您和我娘亲的玩闹话。

我微微低头,好让眼睫挡住崔伯母审视的目光。

四年前我找上门,本就是我不该,崔家却还能给我一片容身之地,阿瓷已经万分感激。

顿了顿,我见她没打岔的打算,继续说:

如今,我和谢公子的婚期将近,更不该耽误崔公子前程喜事。

所谓与我娘亲的约定,请伯母不要再放心上。

我本以为崔伯母会生气。

毕竟清河崔家虽是京中崔家的旁支,但好歹也算世家之列,从来都只有别人求崔伯母办事的份。

如今她为了崔妄之,好言劝了我两次,我却两次都违逆她意思。

她若是真的生气,场面怕是不好看。

令我意外的是,她仅仅苦笑了下便松开了我的手。

伯母知道,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些叫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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