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七分,淮城大学,三号自习室。
阳光被巨大的落地窗切割成慵懒的方格,均匀铺洒在深色木质桌面上,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
凌彻的指尖停留在一本摊开的《量子力学与路径积分》书页上,目光却并未聚焦于那些复杂的方程。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如同投入静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在他高度敏锐的思维中荡开涟漪。
不是声音,不是气味,是一种更底层、更基础的…错位。
窗外的光线,毫无征兆地开始衰减。
并非日落时分缓慢柔和的渐变,而是像有人操控着一个巨大的调光器,粗暴地将色彩的饱和度瞬间归零。
蔚蓝的天空、葱郁的树冠、远处建筑明亮的玻璃幕墙…一切色彩在短短两三秒内被彻底抽离,世界沦为一片死寂的、毫无层次的灰。
那不是阴天的灰,而是某种更具侵蚀性、更绝对的灰霾。
浓稠,静止,不透光,也不反射任何光线,如同给整个世界罩上了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灰色滤罩。
自习室里的低语和键盘声戛然而止。
绝对的寂静降临。
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声音——远处操场的欢呼、近处走廊的脚步声、空调系统的低鸣——仿佛都被那诡异的灰雾吸收、隔绝,变得异常遥远、沉闷,像是从深水之下传来。
“怎么回事?
天怎么…灰了?”
前排一个女生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在过分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是日食吗?”
“开什么玩笑,天气预报没说…” “手机!
手机没信号了!”
“我的也是!
Wi-Fi也断了!”
窃窃私语开始蔓延,夹杂着不安和困惑。
凌彻缓缓合上书。
他的动作依旧平稳,但大脑己进入全速运转状态。
视觉异常、听觉衰减、电磁信号中断…这些现象被迅速采集、分类,与他庞大的知识库进行交叉比对。
不符合任何己知大气现象、光学效应或己知技术干扰模式。
初步结论:未知异常事件。
他起身,走到窗边。
其他几个好奇的学生也围了过来,对着窗外指指点点。
灰雾浓郁,看不到任何外部景象,甚至连最近的教学楼轮廓都消失了,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灰。
凌彻伸出手指,触碰冰冷的玻璃。
就在指尖与玻璃接触的刹那——嗡!
一种强烈的剥离感猛地冲击他的意识!
并非通过视觉或听觉,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首击认知的感知。
他“看到”窗外那棵熟悉的银杏树,其轮廓在万分之一秒内剧烈地晃动、重影,仿佛同时存在两个极其相似但又微差别的叠加状态,随即又强行稳固为一个。
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台上放着的一盆绿萝。
在他的感知中,那盆绿萝的叶片并非静止,而是同时处于“微微摆动”与“绝对静止”两种矛盾的状态,一种概率的叠加,首到他的“观测”使其坍缩为唯一的现实。
这种异常感知尖锐、短暂,如同大脑被一根冰针刺透,留下清晰的寒颤。
“快看!
雾散了!”
有人惊呼。
灰雾如同它到来时一样突兀,开始急速消退。
色彩和声音潮水般涌回世界。
阳光重新变得刺眼,操场的喧闹、走廊的脚步声、手机接收到信号的密集提示音骤然响起,充满了整个空间,仿佛刚才那死寂的几分钟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自习室里炸开了锅,学生们兴奋地讨论着这奇观,纷纷拿起手机拍照或打电话。
凌彻却依旧站在原地,缓缓收回触碰玻璃的手指。
指尖冰凉。
刚才那瞬间的异常感知,无比真实,绝非错觉。
世界的某一层帷幕,刚刚对他掀开了一角。
而他赖以理解世界的、由逻辑和物理定律构筑的坚固基石,似乎也随之松动,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深不见底的缝隙。
一种冰冷的、混合着巨大困惑和一丝极度理性化的兴奋的情绪,在他眼底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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