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大战后,血月蚀辰,冬尽。
昆仑绝顶,月阙宫开。
望舒神君披银纱,乘桂影,自广寒阶徐步而下。
霜雪随履生光,步步皆印月纹。
群仙伏地,诸星失华,只为一聆千年一度的天谕。
神君抬眼,眸中藏一镜,镜里映着三界未来三百六十载。
此刻,镜色赤红,血光透出镜缘,滴落成冰,竟凝成一句篆文,悬于穹顶——”雪覆红伞,尾断无声。
九命偿一,君始识卿。
“十六字,字字如刀,刀尖指着镇妖塔,也指着青丘。
群仙屏息。
望舒神君却阖眸,似在血光里看见更远的远。
良久,她抬手,以月轮为笔,在虚空续写残句。
每落一笔,镜中便现一景:第一笔,雪夜高唐,少年剑修雷火加身,有人撑伞半隐,一尾替他焦黑;第二笔,春灯万盏,狐尾蘸血作药,服药者醒,剑指赠药者;第三笔,秋刑台,狐耳被雪覆,受刑人抬眼,望的是远处无情剑尖;第西笔,镇妖塔崩,红衣人立于祭阵,九尾齐断,伞骨成灰;最后一笔,月镜裂,血光反噬仙君眼角,一滴朱泪坠下,在半空凝成最后一行字:“然卿己骨销,君识何用?”
月阙宫顿时寒风倒卷,桂影尽凋。
望舒神君却笑,笑意像雪里开出的冷梅,香得寂寥。
她伸手,将那滴朱泪托于指尖,对众仙轻语——“此乃天镜遗旨,亦是吾命。”
群仙惊问:“神君何意?”
她不语,只转身,对月举杯。
杯中无酒,唯有雪色澄辉。
一饮而尽,她披发赤足,步上广寒阶最高层,回身俯瞰人间,声音轻得像替谁擦去最后的泪——“青丘的雪,要化了;昆仑的塔,要塌了;太虚的剑,要断了。
诸位,且看且珍惜,百年后,此地无月,此夜无雪,此情无仙。”
话音方落,月镜轰然碎成千万片,每一片皆映出不同结局:有的映狐火焚天,有的映红伞骨枯,有的映白发人跪于雪原,独撑无面伞壳……而所有碎片最后都归于同一幕——大雪深处,一人回首,眉目被伞影遮去,只余唇角一点弯,像在笑,又像在哭。
他身后,九条雪尾逐次熄灭,最后一条,轻轻缠住来者手腕,却终被风吹散。
望舒神君站在碎片中央,任月白纱衣被血光染透。
她抬手,将那滴朱泪抛向人间。
泪落处,正是荒芜道断崖——日后,那里会开出一树红梅,梅下会埋一截焦黑伞骨,伞骨上会生出第一枝春芽。
而看见红梅的人,会在雪夜提剑追妖,会在雷火劈下的瞬间,听见有人轻声喊一句——“雪天路险,莫再往前。”
那便是故事的开端,也是结局的伏笔。
望舒神君做完这一切,广寒阶崩,月阙宫陷。
她以最后的灵力,将预言拓印于每一片落雪,命它们随风飘散,落于人间每一个角落。
自此,仙魔大战后的最后一场雪,有了味道——冷里带涩,像未说出口的喜欢;也带了声音——落地无声,却在每个听者心底,回响同一句话:“九命偿一,君始识卿。”
雪落毕,月沉西,望舒神君身影散作银辉。
众仙再抬头,天上己无月,唯余一痕红,像极了一把焚尽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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