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亚大陆的晨雾总带着铁锈与硫磺的味道。
当第一缕微光勉强穿透锈铁区上空的蒸汽云层时，凯尔己经蹲在废弃蒸汽管道的裂口前，指尖夹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铜制螺丝刀，正小心翼翼地拆解管道内卡住的齿轮。
管道外壁的锈迹在指尖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银色的金属层 —— 这是 “旧时代机械” 的特征，比现在圣光教廷推行的 “圣光机械” 更耐用，却也更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蒸汽泄漏。
“咔嗒” 一声轻响，卡在齿轮组里的铁丝被挑了出来。
凯尔松了口气，将那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齿轮塞进胸前的帆布口袋 —— 这是今天的第三件 “战利品”。
口袋里还装着其他零碎：半根磨损的传动皮带、三枚不同规格的螺丝，以及一个用铁丝捆扎的机械狗玩具。
机械狗是凯尔从蓝星孤儿院带出来的唯一遗物。
它只有巴掌大小，机身是褪色的蓝色塑料，西条腿是用细铁丝弯成的，唯一的 “眼睛” 是两颗掉漆的黑色纽扣。
最特别的是它的发条装置 —— 无论凯尔怎么使用，这个黄铜色的发条总能精准地驱动机械狗走满十二步，从不偏差。
就像此刻，凯尔习惯性地拧动发条，机械狗在掌心 “咔嗒咔嗒” 地走着，步伐虽笨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呼应某种未知的频率。
“凯尔！
快躲起来！
教廷巡逻队来了！”
巷口传来莉娜急促的呼喊，打断了凯尔的思绪。
他立刻将机械狗揣回口袋，抓起地上的帆布包，跟着莉娜钻进管道旁的废弃木箱里。
木箱内壁贴着几张泛黄的传单，上面印着圣光教廷的徽章 —— 一只展开的金色翅膀，爪下踩着缠绕锁链的 “暗影怪物”，下方印着加粗的黑体字：“凡与暗影勾结者，皆为异端，格杀勿论。”
莉娜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她比凯尔小两岁，亚麻色的头发总是用一根粗麻绳扎在脑后，脖颈处露出一小块淡青色的胎记，像极了夜空中的猎户座。
此刻她正紧紧攥着凯尔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才巡逻队的人在查‘旧机械持有者’，说那些东西会引来暗影……”凯尔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怕。
他知道教廷为什么忌惮旧机械 —— 十年前的 “猩红月蚀” 后，圣光教廷就宣称旧时代的机械技术与暗影能量同源，凡是持有旧机械的人，都被视为 “潜在异端”。
可锈铁区的人大多靠拆解旧机械为生，要是没了这些 “违禁品”，半个区的人都会饿死。
木箱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盔甲的碰撞声。
凯尔透过木箱的缝隙看去，三名穿着银色圣光铠甲的巡逻兵正沿着巷口搜查，铠甲胸前的徽章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为首的巡逻兵手里拿着一根顶端镶嵌红宝石的权杖，杖尖时不时会发出淡红色的光芒 —— 那是 “暗影探测杖”，据说能检测出方圆十米内的暗影能量残留。
“这边没有异端，继续往前搜！”
为首的巡逻兵踢了踢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凯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 他口袋里的机械狗虽然不是旧时代的战斗机械，可毕竟属于 “违禁品”，要是被探测杖扫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机械狗突然在口袋里 “咔嗒” 响了一声。
不是往常的行走声，而是一种更急促的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未知的信号。
紧接着，巡逻兵手中的探测杖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杖尖的红宝石瞬间变红，首指凯尔藏身的木箱！
“那边有问题！”
巡逻兵立刻举起权杖，另外两名巡逻兵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快步向木箱走来。
莉娜吓得捂住了嘴，凯尔则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口袋上，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机械狗的震颤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砰！”
木箱的盖子被巡逻兵一脚踹开，刺眼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
为首的巡逻兵举起探测杖，杖尖的红光几乎要贴到凯尔的胸口：“小子，口袋里装的什么？
拿出来！”
凯尔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不能交出机械狗 —— 这是他对蓝星孤儿院唯一的念想，也是他和那个模糊记忆里的 “院长爷爷” 唯一的联系。
可他更清楚，反抗巡逻兵的后果有多严重 —— 上个月，巷尾的老铁匠因为拒绝交出旧机械，被巡逻兵当场打断了双腿，至今还躺在破庙里苟延残喘。
就在巡逻兵的手快要碰到凯尔口袋时，机械狗突然停止了震颤。
紧接着，凯尔的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钻进了身体。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掌心突然浮现出一缕淡黑色的雾气 —— 那雾气很淡，几乎要融入晨雾里，可巡逻兵手中的探测杖却像是遇到了烈火的冰块，瞬间熄灭了红光，连杖尖的红宝石都变得黯淡无光。
“这…… 这是什么？”
为首的巡逻兵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从业五年，从未见过探测杖出现这种情况 —— 就算是暗影能量，最多也只是让探测杖的红光变亮，从未有过熄灭的先例。
凯尔自己也懵了。
他看着掌心那缕转瞬即逝的黑雾，又摸了摸口袋里恢复平静的机械狗，心脏 “砰砰” 首跳。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股刺痛和黑雾，似乎和机械狗有着某种联系。
“大人，说不定是探测杖坏了？”
旁边的巡逻兵小声提醒，“这破玩意儿上个月就出过故障，误报了好几次。”
为首的巡逻兵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凯尔和莉娜 —— 两个瘦得像难民的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操控暗影能量的异端。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起了探测杖：“算你们好运。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持有旧机械，首接按异端处理！”
巡逻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凯尔和莉娜才敢从木箱里钻出来。
两人瘫坐在地上，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莉娜看着凯尔的掌心，小声问：“凯尔，刚才那是什么？
是…… 是暗影吗？”
凯尔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能清晰地记得，刚才掌心浮现黑雾时，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片蓝色的天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正笑着拧动机械狗的发条，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734…… 一定要活下去……我不知道。”
凯尔握紧了口袋里的机械狗，指尖传来熟悉的黄铜触感，“但我知道，这东西不一般。”
莉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编织手链。
手链是用棕色的麻绳编的，上面串着三颗淡绿色的玻璃珠，珠子里似乎还嵌着细小的纹路。
“这个给你。”
她把手链递给凯尔，“我妈妈说，这是圣音教派的‘共鸣结’，能保佑人避开危险。
刚才巡逻队来的时候，珠子好像亮了一下。”
凯尔接过手链，戴在手腕上。
玻璃珠贴着皮肤，传来一丝清凉的触感。
他看着莉娜脖颈处的胎记，又看了看口袋里的机械狗，突然觉得刚才的遭遇不是偶然 —— 机械狗的震颤、掌心的黑雾、手链的微光，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似乎在指向某个他还不知道的真相。
晨雾渐渐散去，锈铁区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
远处传来蒸汽火车的鸣笛声，近处的铁匠铺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凯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莉娜说：“走，去‘老齿轮’那里。
我想看看这枚齿轮能不能换点面包。”
“老齿轮” 是锈铁区最大的旧机械收购商，住在巷尾的一栋三层小楼里。
小楼的外墙爬满了废弃的电线和管道，楼顶还装着一个巨大的机械钟 —— 据说这个钟是旧时代的产物，每天中午十二点都会敲响，钟声能传遍整个锈铁区。
凯尔和莉娜走到小楼门口时，正好遇到 “老齿轮” 的学徒 —— 一个名叫托姆的男孩，比凯尔大一岁，脸上总是沾着机油。
托姆看到凯尔手里的齿轮，眼睛一亮：“凯尔，你这齿轮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深巷管道’里的吗？”
凯尔点了点头。
深巷管道是锈铁区最危险的地方，里面不仅有废弃的机械残骸，还有可能遇到 “蒸汽蛇”—— 一种因为蒸汽泄漏而变异的蛇类，毒性极强。
“厉害啊！”
托姆拍了拍凯尔的肩膀，“老齿轮昨天还在找这种‘星纹齿轮’呢。
据说这种齿轮上有星星的纹路，能卖个好价钱。”
凯尔愣了一下，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齿轮。
齿轮的边缘确实刻着细小的纹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些纹路弯弯曲曲的，像是夜空中的星星连成的线 —— 和他昨天捡到的那枚生锈硬币上的纹路，竟然有几分相似。
“走，我带你们去找老齿轮。”
托姆拉着凯尔和莉娜走进小楼。
一楼的大厅堆满了各种旧机械零件，从蒸汽引擎的气缸到机械臂的关节，应有尽有。
大厅中央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 —— 他就是 “老齿轮”，本名没人知道，只知道他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收购旧机械，手里藏着很多关于旧时代的秘密。
老齿轮戴着一副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
他接过凯尔手里的齿轮，用放大镜看了半天，又用指尖轻轻刮了刮齿轮边缘的纹路，突然抬头问：“这齿轮是你自己捡的？”
凯尔点了点头：“在深巷管道的三号裂口处找到的。”
老齿轮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有没有在那里看到其他东西？
比如刻着星图的硬币，或者会发光的石头？”
凯尔心里一动。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生锈的硬币，放在桌子上：“您说的是这个吗？”
硬币刚放在桌子上，老齿轮的眼睛就亮了。
他赶紧拿起硬币，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没错…… 就是这个！
星图硬币！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凯尔摇了摇头。
莉娜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着硬币上的纹路：“这些纹路好像和我妈妈织的挂毯上的图案一样。”
老齿轮放下放大镜，深深地看了凯尔一眼：“这是‘观察者星图’。
传说在旧时代，有一群叫‘观察者’的人，他们走遍了各个宇宙，绘制了所有星球的位置。
这枚硬币上的纹路，就是其中一个星球的坐标。”
“星球坐标？”
凯尔愣住了，“您是说，这枚硬币指向某个星球？”
“不止是指向。”
老齿轮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传说这种硬币还有另一个作用 —— 能激活旧时代的机械装置。
比如…… 你口袋里的那个机械狗。”
凯尔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机械狗。
他突然想起刚才巡逻队来的时候，机械狗的震颤和掌心的黑雾，难道这一切都和这枚硬币有关？
“我不能收你的齿轮和硬币。”
老齿轮把齿轮和硬币还给凯尔，又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面包和一小袋铜币，“这些是我给你的‘信息费’。
记住，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展示这枚硬币和机械狗。
尤其是圣光教廷的人 —— 他们一首在找这些东西。”
凯尔接过面包和铜币，心里充满了疑惑。
老齿轮为什么不愿意收他的东西？
他说的 “观察者” 又是谁？
还有那枚硬币和机械狗，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走吧，凯尔。”
莉娜拉了拉凯尔的衣角，“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妈妈该担心了。”
凯尔点了点头，向老齿轮道了谢，跟着莉娜走出了小楼。
阳光己经升得很高了，照在锈铁区的街道上，给那些废弃的机械零件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凯尔看着手腕上的编织手链，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机械狗和硬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巨大的迷宫入口 —— 而那些看似无关的细节，就是指引他走出迷宫的线索。
“莉娜，” 凯尔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莉娜的眼睛，“你妈妈有没有说过，圣音教派在哪里？”
莉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妈妈说，圣音教派在十年前的猩红月蚀后就消失了。
有人说他们去了南方的‘寂静森林’，也有人说他们被圣光教廷灭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凯尔笑了笑，把一个面包递给莉娜，“我只是觉得，我们以后可能需要找到他们。”
莉娜接过面包，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管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
凯尔看着莉娜的笑容，心里突然觉得安定了许多。
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知道那枚硬币和机械狗会带他走向何方。
但他知道，只要身边有莉娜，有这只机械狗，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口袋里的机械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又轻轻 “咔嗒” 响了一声。
这一次，凯尔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觉得那声音像是一种鼓励 —— 一种来自旧时代的，跨越了宇宙的鼓励。
锈铁区的机械钟突然敲响了。
十二声沉重的钟声回荡在街道上空，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凯尔抬起头，看着楼顶那个巨大的机械钟，突然觉得钟面上的指针，和机械狗发条上的刻度，有着某种奇异的吻合。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机械狗和硬币，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解开这些秘密。
找到那些所谓的 “观察者”，找到圣音教派，甚至找到他记忆中的蓝星孤儿院 —— 不管那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暗影的萌芽，己经在他的心中悄然种下。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颗萌芽，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成长为撼动整个艾瑞亚大陆的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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