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星太是被一阵暖烘烘的感觉裹醒的——不是画室里通宵赶稿时,空调冷风往脖子里钻的那种僵冷,是像盖了刚晒过太阳的小被子,暖意慢慢渗进骨子里,把那些乱糟糟的记忆烘得有点清楚了。
最后记着的事儿还停在画室:《课桌边的星星》最后一页刚画完,林小星对着夕阳笑的侧脸,暖橙色的高光刚点上,马克笔还攥在手里呢。
我伸懒腰想去够桌角的冰可乐,指尖刚碰到罐儿的凉气,心脏突然“揪”了一下,疼得我手一抖,天蓝颜料在画纸上蹭了道印子。
再之后?
再之后眼前就黑了,连可乐的气泡声都没听见。
想睁眼,眼皮重得跟粘了胶水似的,使劲扒了半天,也就开了条小缝。
光刺得眼睛发疼,先看见的是个透明的弧形——像是塑料的,后面有人影晃来晃去,脚步轻得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嗒嗒”的,听着特安静。
“这啥地方啊?”
我在心里嘀咕,想抬手揉眼睛,胳膊却软得像没骨头,怎么使劲都抬不起来,也就手指头能轻轻蜷一下。
指尖碰着的布料软乎乎的,闻着有股消毒水的味儿,还掺了点奶甜——不是画室里马克笔的酒精味,也不是冰可乐的凉,陌生得让人发慌。
“不会吧?
我这是……穿成婴儿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之前刷到的那些穿越文剧情全冒出来了!
我赶紧转着眼珠往西周瞅:透明顶子下面挂着个彩色挂饰,红的跟楼下便利店买的草莓糖似的,黄的像剥了皮的橘子瓣,蓝的正好是我上次画天空用完的那支马克笔——笔杆上还留着我咬的小牙印呢!
三个小球晃来晃去,暖光里掉下来细碎的光斑,落在手背上,痒得跟小绒毛蹭似的。
哦,合着是保温箱啊。
再往下看,身上穿的是粉白条纹的连体衣,软得跟捏了把云朵似的。
手指头蹭过布料的时候,突然想起第一次买进口漫画纸的那天:纸边儿滑得能蹭着手心,我跟同桌拍着胸脯说“以后得用最好的纸,画最暖的故事”,那时候阳光落在纸上,也跟现在一样软乎乎的。
“叮——”挂饰上的小铃铛被风吹响了,声儿脆得像咬碎了硬糖。
我的目光一下就被勾走了,红小球刚晃到眼前,脑子里就冒出画画的事儿:暖黄色的底色得铺薄点,让红颜色透出来,再点两笔白高光,跟撒了星星似的……等等!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画画?
我自己都愣了——可没办法啊,十六岁的人了,满脑子都是这些,改不了。
就像现在,一个穿浅粉护士服的姐姐走过来,裙摆扫过保温箱的时候带起一缕风。
那粉色不是特扎眼的亮粉,是掺了点灰的,跟春天飘的樱花粉似的,配着白领口,看着就特温柔。
她袖口别着个姓名牌,上面画了只兔子,耳朵缺了个角,眼睛是个小黑点,歪歪扭扭的,还挺可爱。
我心里默默记着:这浅粉配白,以后画温柔的配角正好,给《课桌边的星星》加个护士姐姐角色得了。
“醒啦?
瞧这乖劲儿,都不闹。”
护士姐姐弯腰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手指头轻轻敲了敲玻璃,没敢碰,怕惊着我。
我盯着姓名牌上的“山田”俩字,脑子里己经开始琢磨怎么改那兔子:线条得顺点,耳朵不用太尖,加个小高光,肯定更活泛。
就在这时候,一阵更轻的脚步声飘过来,还有头发蹭过衣领的“窸窸窣窣”声。
我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赶紧转头,看见个穿米白连衣裙的阿姨走进来。
她头发松松挽着,耳后掉下来几缕碎发,发尾别着个珍珠发卡,走路的时候发卡晃了晃,亮得像小珠子。
她裙子上印着淡蓝的小雏菊,花瓣边缘有点晕开,跟我上次画春日背景时涂的小雏菊,一模一样。
阿姨蹲下来,眼睛里的笑意特软:“星太,妈妈来看你啦。”
我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星太?
这是我的新名字?
妈妈的手贴在玻璃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来,我鼻子突然有点酸。
以前我妈也这样,我通宵画画的时候,她会悄悄把热牛奶放我桌边,便签上写“别让笔比你先累着”。
现在这个妈妈,也叫我星太,也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跟护着宝贝似的。
“醒了也不闹,真听话。”
妈妈笑着,手指头点了点挂饰,“护士说你总盯着这个看,是不是喜欢这些颜色呀?”
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红小球刚好转到我眼前。
我下意识眨了眨眼,妈妈立刻笑出声:“原来真喜欢!
妈妈明天给你带拨浪鼓,也是彩色的,好不好?”
拨浪鼓?
彩色的?
我心里突然有点期待——小时候我也玩过拨浪鼓,是红色的鼓身,黄流苏,不知道妈妈带的会是啥样。
我甚至忍不住想:要是画进漫画里,拨浪鼓摇起来的时候,得加几道模糊的线,再写个“咚咚”的拟声词,鼓面花纹得软点,像沾了糖霜。
妈妈又跟我说了会儿话,说爸爸去超市买米糊了,挑的是上次看的那个牌子;家里的小被子晒过了,软乎乎的;阳台的茉莉开了,等我回家就能闻见香味。
她说话声音轻轻的,我听着,视线偶尔落在她裙子的小雏菊上,偶尔看远处的时钟——白表盘,黑指针,红数字,简单得很,却让人心里踏实。
“铃木太太,探视时间快到了,宝宝还得休息呢。”
护士姐姐走过来,脚步放得更轻了。
妈妈点点头,手指头又蹭了蹭玻璃:“那妈妈明天再来看你,记得等我的拨浪鼓哦。”
她起身的时候,发尾的碎发扫过玻璃,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到门口还顿了一下,才轻轻带上门。
保温箱里又静下来了,就剩挂饰还在晃,“叮”一声,隔一会儿响一下。
我躺在软乎乎的布料里,之前的不安慢慢散了,反而有点期待。
我不知道春日部的日子会是啥样,也不知道这五岁的身子能不能再握起马克笔。
可刚才看见的浅粉护士服、带雏菊的连衣裙、彩色挂饰,还有妈妈说的拨浪鼓,都像小种子似的,落在我心里。
那些以前只画在纸上的颜色,现在都变成了能摸得着的暖,能闻得到的甜,能看得见的温柔。
“也许……这样也挺好?”
我心里想,“用小孩的眼睛看世界,收集点日常的小事,说不定能画出比以前更暖的故事。”
我闭眼想歇会儿,却听见门外传来个脆生生的声音,跟咬碎了水果糖似的:“妈妈,那个小弟弟是不是在里面呀?
我想看看他!”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我猛地睁眼,使劲往声音那边看。
玻璃外面,晃过来个穿黄色连体衣的小身影,衣角沾了点泥,估计是刚在院子里疯跑过。
他头发短短的,踮着脚,小手扒着保温箱的边,指缝里夹着张皱巴巴的画纸。
旁边站着个穿橙色外套的阿姨,手轻轻牵着他,指尖还沾了点蜡笔的颜色。
这是谁啊?
我突然想起以前看的《蜡笔小新》——黄色连体衣,橙色外套,还有这声音……我的心跳一下就快了,比赶稿快交不了的时候还紧张。
“妈妈,我画了恐龙!
要给小弟弟看!”
小身影举着画纸,兴奋得蹦了一下,画纸上的蜡笔印子晃到我眼前——三角背鳍歪到一边,腿短得像小馒头,尾巴却画得老长,跟小新画的恐龙一模一样!
“好,就轻轻看一眼,别吵着小弟弟睡觉哦。”
橙色外套的阿姨笑着,牵着他往保温箱走,脚步轻得怕踩疼地面。
我盯着那张小脸,虽然看得有点糊,却能看见他圆乎乎的脸蛋,笑起来露着两颗小牙,眼睛亮闪闪的。
他把画纸贴在玻璃上,声音故意压低了点,却还是脆的:“小弟弟,你看我的恐龙!
嗷呜——”我心里乱糟糟的,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却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真的是小新?
他怎么会来这儿?
我难道真的穿进《蜡笔小新》的世界了?
保温箱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新的手还在玻璃上蹭来蹭去,画纸被风吹得晃了晃,蜡笔的颜色在暖光里亮闪闪的。
我躺在里面,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等着答案——这春日部的日子,以后会不会天天都这么热闹?
要是真跟小新成了邻居,我这漫画素材,怕是一辈子都用不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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