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疯了。
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狂暴地抽打着肖氏国际私立医院顶层的防弹玻璃,发出沉闷又密集的“噗噗”声。
VIP层尽头的特护病房门外,诡异地围着一小群人。
昂贵的羊绒大衣,一丝不苟的银发——全是肖氏集团的董事。
这些平日里从容算计的面孔,此刻只剩下焦灼。
人群中,一个身着卡色毛呢外套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声音在死寂走廊里格外刺耳:“……白总说得对!
仲英啊,不是我们不信你!
集团千亿盘子,牵一发动全身!
你才三十不到,在公司总部日子也不长,经验人脉手腕,哪样能立刻顶上去?
万一闪失,我们怎么向十几万员工交代?”
说着,他眼睛瞟向旁边被称为“白总”的男人——白天。
白天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刺向病房门口那个挺拔如孤峰的身影。
他声音虚伪地说着:“仲英,我们理解你。
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我们担心你被情绪左右啊!
毕竟……肖总发病前,最后见的可是你,听说你们书房里争执得挺厉害?”
那尾音上扬,赤裸裸地暗示。
此时角落阴影里,一个穿着米白色奢定套装的女人也正拿着丝帕,假意拭泪。
这人正是白云——白天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肖青云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续弦”。
她看似哀戚,但低垂的眼睫下,却闪过与白天如出一辙的算计与狠毒。
而在肖仲英身后半步处,夏铮正手一手提着一个棕色公文包,一手挽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长身而立。
只是一如既往地身着剪裁精致的黑色职业套装,齐耳短发整齐地梳于脑后,不见丝毫凌乱。
夏铮向来话很少,又加上打扮普通,此刻在众人中存在感更低了。
她微垂着眼睑,目光却如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将那些焦灼、算计、虚伪的表情尽收眼底。
“砰!”
突然间,那扇厚重的实木病房门被猛地扯开,一股阴冷的气息如潮水般迅速涌进病房内。
肖仲英不自觉地往病房方向挪了两步。
他没穿外套,只一件熨帖无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腕骨凌厉的线条和低调的铂金腕表。
医院顶灯惨白的光落在他近乎透明的苍白脸上,照得眼下淡青尤为明显。
他薄唇紧抿,一双眼睛深如寒潭。
他没看聒噪的董事,目光如有实质,先钉在白天油滑的脸上,白天喉结滚动,僵住了。
随即,那冰锥般的视线骤然转向角落里的白云!
那眼神里的厌憎,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她烧成灰烬!
白云被他看得浑身一颤,手中丝帕差点掉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肖仲英侧身,给了夏铮一个眼神。
夏铮便如同他的影子,无声地跟了进去。
病房死寂。
浓重的消毒水也盖不住生命流逝的腐朽。
巨大病床上,曾叱咤H市商场的首富肖青云,此时枯槁如朽木,身上插满卫生管线。
心电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绿色线条微弱起伏,每一次跳动都艰难得令人窒息。
主治医生额角挂着汗,声音艰涩:“肖总自主呼吸微弱…恐怕……”后面那句“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被肖仲英一个冰冷的侧眸硬生生冻回喉咙里。
随即又是一阵死寂。
只有窗外风雪呼啸,和仪器催命般的滴答声。
肖仲英走到床边,高大身影在生父枯槁身体上投下浓重阴影。
他垂眼,目光落在肖青云那只布满老年斑、连接冰冷管线的手上。
那管线,像一条汲取生命的毒蛇。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冷的塑料。
白云则在门口假惺惺地哭着……那哭声声声入耳。
不过瞬间,肖仲英便迅速收回手,指尖蜷进掌心,用力到骨节发白。
顿时,模糊尖锐的画面撕裂脑海——高悬的房梁,粗粝麻绳勒进皮肉的剧痛,父亲盛怒扭曲的脸,还有白云在祠堂门口假惺惺的哭声……“仲英啊,”白天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语重心长”,“肖总这情况……董事会一致认为,集团需要更有经验、更稳妥的‘临时掌舵人’。
比如刘董,或者……”他目光扫过身边花白头发董事,“由我们几个老人组成‘临时决策小组’……临时决策小组?”
肖仲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棱碎裂。
他缓缓转身。
医院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的光影,似乎在明暗之间交替。
随后他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弧度,但眼中却毫无温度,只有淬冰的锋利和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年底,”声音清晰、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每个人耳膜,“肖氏集团,全球业务合并报表,年度净利润,突破一千亿。”
死寂。
仿佛有那么一瞬,连监护仪的滴答声都被冻住。
“做不到的话……”肖仲英的目光缓缓扫过白天那略显苍白的面庞,又掠过白云那惊恐万分的惨白表情,以及其他同样惊愕的董事面容,最终停留在肖青云那毫无知觉的脸上。
他的话语沉重而坚定,一字一句地继续说着,“我肖仲英,引咎辞职,名下所有肖氏股份,将按照当日收盘市价,由在座诸位按比例分掉。”
说完,所有董事无不倒吸冷气,眼睛瞪圆,难以置信!
白云猛地攥紧了丝帕,指节泛白。
夏铮抱着公文包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些,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继续如透明的面板一般站在肖仲英身后。
“现在,”肖仲英抬手指向门口,声音冷如窗外的寒风,“都给我,滚出去。”
他微微俯身,凑近毫无知觉的父亲,声音压低,刻骨寒意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别吵着我父亲,‘休息’。”
掷地有声!
不容置疑!
白天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
白云想说什么,微嘟着唇,喃喃道:“青云他……”可还没说完,就被肖仲英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眼眸瞪了一下,瞬间噤声。
其他董事更是噤若寒蝉,被那带着毁灭气息的气场震慑,随后狼狈迅速地退出病房。
白天狠狠瞪了肖仲英一眼,便拉着失魂落魄的白云离开。
在他们擦身而过时,夏铮的目光极其短暂地掠过白云腹部,随即又迅速垂下。
待众人离去后,肖仲英又看了一眼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绿线,但眼中的翻涌暗流很快又归于死寂寒潭。
片刻后,他抓起夏铮手中的大衣,利落转身,大步流星走出病房。
夏铮则眼明手快,早己无声地退到门边,在他迈步的同时,己先一步拉开了沉重的病房门。
“砰!”
房门再次关紧。
走出室内,刺骨寒风裹挟着雪花,猛地拍打着路人的脸。
肖仲英快步流星。
夏铮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前方那个孤绝的背影。
专属电梯无声下行,首达冰冷死寂、弥漫汽油潮湿气息的地下车库B3层。
惨白灯光下,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线条冷硬如刀锋的白色私家车,如蛰伏暗影,停在专属车位。
肖仲英径首走向驾驶座,拉开车门坐入。
金属门锁闭合“咔哒”声在空旷车库异常清晰。
夏铮则迅速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她将公文包放在膝上,然后快速系好安全带,目光沉静地看向前方。
下一秒,引擎低沉咆哮,车灯如巨兽睁眼,撕裂车库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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