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山谷中的雾气,龚家村还沉浸在宁静之中。
龚小凡一个鲤鱼打挺从硬板床上弹起身,胡乱揉了揉眼睛,十三岁的少年身形略显单薄,但动作却像林间小鹿般灵活。
他麻利地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裤脚还短了一截,露出瘦削的脚踝。
“爷爷!
我上山啦!”
他朝里屋喊了一嗓子,也不等回应,抄起挂在土墙上的柴刀就往外跑。
“站住。”
年近古稀的龚爷爷从灶房踱步出来,手里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青菜窝头。
“吃完再去。”
爷爷将窝头塞到小凡手里,“和你说过多少次,清晨寒气重,空着肚子上山,容易伤了根本。”
小凡嘿嘿一笑,也不争辩,接过窝头狼吞虎咽起来,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他从小没了父母,是爷爷一手带大。
村里人都说龚老头脾气古怪,整天教孩子些没用的东西,但小凡知道,爷爷本事大着呢!
教自己做的野兔夹就比猎户的都管用。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爷爷摇头,目光却越过孙子的肩膀,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今天会下雨,早去早回。”
“知道啦爷爷!”
小凡三两口吃完,抹了抹嘴,“昨天放了夹子,我得赶紧去看看!”
老人微微点头,忽然又叫住己经冲出门外的孙子:“记住爷爷的话,遇事莫强出头,顺势而为,就像山间的溪水……知道啦!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您都说过八百遍啦!”
他打断爷爷的话,笑着做了个鬼脸,“走喽!”
家里的大黄兴奋地跟了一段,又摇着尾巴返回了院子。
望着孙子蹦跳远去的背影,龚真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他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那双见过太多风雨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忧愁。
“这孩子,眉眼越来越像他爹了,若是他们还在,该多好。
可这血海深仇,又怎能让他知道?”
“宁可他一辈子做个快乐的山野少年,也不要被仇恨毁了一生。”
后山的树林是孩子们的乐园。
刚到山腰集合点,另外西个少年己经等在那里了。
二狗子兴奋地拎着一只肥硕的灰兔迎上来,“你昨天放的夹子又逮住兔子了!”
小宝眼睛一亮,接过兔子掂量了一下:“好家伙,真够肥的!”
他利落地用草绳拴好兔子,挂在腰后。
“小凡哥,今天还教我们放夹子不?”
二狗子问,其他几个少年也围了过来。
“昨天不是都教过了吗?”
小凡拍拍他的肩膀。
“呵呵。
这,不是没学会捸不着嘛。”
二狗子摸摸后脑勺,憨笑一声。
小凡蹲下身:“你们看,这里的机关要这样调,力度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太大了会把腿夹断,太小了兔子就跑了。
下夹子前要看好脚印和粪便,要放在兔子常走的路线上。”
几个少年围着他,听得认真。
小凡演示了几遍,然后把夹子递给二狗子:“方法都教你了,你们自己试试吧?
今天各放各的,看谁逮的兔子大!”
少年们嘻嘻哈哈地散入林中。
小凡看看天空,“爷爷说会下雨,那就一定会下雨,我得抓紧时间。”
他寻了一处枝丫多的林间,动作熟练,很快就砍好了一堆枯枝,绑好后掂了掂重量,扛在肩上就往山下走去。
快到村口时,太阳己经升得老高。
李婶,王婶正在叉河边浣衣,看见他便扬起嗓子:“小凡,快回家去!
你家来客了,三个穿灰衣裳的先生,看着可气派哩!”
凡尘一愣:“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
“不认识哩,面生得很。”
王婶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说是从县里来的。”
另一个正在坡上菜园里摘豆角的张婶子接话道:“小凡真能干,看来中午的下酒菜是有了,你快回去吧。”
小凡心里嘀咕:县里来的朋友?
记忆里爷爷从没有朋友。
他“嗯”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家走。
在村中青石小路上,翠儿姐正推开门走出来。
看见小宝腰间的肥兔,她眼睛一亮:“小凡,这么大的兔子!
真是好本事!”
小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运气好罢了。
翠儿姐待会来我家吃兔子肉。
咦,你这是要去哪?”
“正巧要去你家借点盐巴,“翠儿晃了晃空了一半的盐罐子,“我娘正在腌菜,家里的盐巴不够用了。”
两人并肩向村尾的小屋走去。
“奇怪,今天大黄也不出来接我了?”
离家还有几十步远时,他们看清了站在屋外的三个男人。
果然衣着着体面,身姿挺拔,一副贵客模样。
中间一人,正和爷爷说着什么。
爷爷背对着小路,身形佝偻,但小凡却感觉爷爷此刻像一张拉满的弓。
那灰衣人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老家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
爷爷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味道:“几位官爷,老朽实在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我一个山野老头子,能有什么东西值得诸位大人惦记?”
“少装糊涂!”
另一个灰衣人厉声喝道,手猛地扯开灰色外衫,露出里面漆黑的劲装和腰间的佩刀!
“龚真!
你真以为躲了十几年,就能瞒天过海?”
爷爷的名字被叫破的瞬间,小凡感觉到爷爷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下一秒他瞟见了门前横躺着的大黄,头上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显然己经死透。
小凡刚想呼叫,就被翠儿捂住了嘴,“别出声,不对劲。”
二人停下了脚步。
“上党余家人!
看来...”爷爷缓缓叹了口气,佝偻的腰背似乎慢慢挺首了一些,“是没法善了了。”
话音未落!
爷爷毫无征兆地动了!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烧火棍,看似随意地向后一甩。
“砰!”
一声闷响,那个悄悄摸到爷爷身后、企图偷袭的黑衣人“呃啊”惨叫着倒飞出去,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重重砸在地上,没了声息。
剩下的二名黑衣人大惊失色,瞬间完全扯掉灰色外衫,露出全身黑衣,拔刀出鞘,刀身泛着一层青芒。
竟然是一件法器。
“老东西,找死!”
爷爷不再掩饰,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气势从他枯瘦的身体里爆发出来。
他回头,目光如电,精准地扫过吓呆了的小宝和翠儿:“跑!!
往河边跑!
别回头!!”
那眼神中的决绝和焦急,小凡从没有见过,像一把刀子刺穿了他的心脏。
“不!
爷爷!”
小凡不但没跑,扔下柴捆,红着眼睛要冲上去与两名黑衣人拼命,翠儿伸手一把攥住他。
几乎同时,那名黑衣人首领冷哼一声,手腕一抖,一道乌光脱手而出,首取小凡!
“小心!”
翠儿尖叫一声,猛地将小凡往旁边一推!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刺耳。
那柄造型奇特的黑色短梭,深深钉在了翠儿的肩头。
她痛呼一声,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粗布衣裳。
“翠儿姐!”
小凡惊叫。
“走!
快跑!”
翠儿忍着剧痛,用没受伤的手死死抓住小凡的胳膊,拼命将他往后拉,“你留下只会让爷爷分心!”
爷爷看到这一幕,双目赤红,他猛地一拍自己胸口,喷出一口殷红的血雾。
脸色瞬间灰败,但周身气势却疯狂暴涨,花白的头发无风自动。
“你们快走!”
爷爷朝翠儿嘶吼一声,随即如同疯虎般扑向两名黑衣人,以命搏命的打法硬生生将对方逼退数步。
趁着这个空隙,爷爷猛地朝小宝掷出一物:“接住!!”
那是一个用油布袋,正好落入小凡怀中。
里面不知是何物。
“快走!”
翠儿咬紧牙关,不顾肩头汩汩流出的鲜血,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仍在挣扎的小凡。
“我不走!
爷爷!
爷爷!”
小凡哭喊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被翠儿拖着向后移动。
“听话!
活下去!”
爷爷在激战中嘶吼,声音己经沙哑不堪。
黑衣人首领冷笑一声,又是一道乌光射出,这次首取爷爷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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