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点三十七分。
苏宁雨的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显示器幽白的光映在她脸上,像一层了无生气的粉。
屏幕上,那个被甲方称为“需要大气、冲击力,同时要体现人文关怀”的LOGO,看起来像一坨被车轮碾过的、五彩斑斓的史莱姆。
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想打下一行字:”甲方爸爸,我求你,去看看脑子吧。
“最终,这行字只在脑子里滚了一圈,落在对话框里的,依旧是卑微的”好的收到,我们再优化一下“。
这就是她的生活,一个在钢筋水泥丛林里挣扎求生的社畜,一个靠在视频网站吐槽烂剧维持精神稳定的UP主。
梦想?
那是什么东西?
是能帮她还花呗,还是能让这坨史莱姆自己变得大气磅礴?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后仰,将自己摔进廉价的人体工学椅里。
椅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她此刻的灵魂。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随手点开了电脑角落里一个许久没碰过的图标——一个据说是粉丝发给她的解压小游戏,图标古朴,像个八卦阵。”
玩一把就睡,就一把。
“她喃喃自语。
鼠标点击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坨史莱姆LOGO突然在屏幕中央融化,扭曲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
还没等苏宁雨的脑子从“电脑中病毒了”这个念头中反应过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就从屏幕里猛地传来。
她的世界,黑了。
没有失重感,没有时空隧道的迷幻光影,甚至没有一点点科幻电影里应有的排面。
苏宁雨的意识像是被强行关机后又瞬间重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鼻腔里涌入的,是一种混杂着泥土腥气、浓郁血腥和某种植物腐烂的陌生味道。
她在哪?
这不是她的出租屋。
头顶上方,是遮天蔽日的、从未见过的巨型树冠,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浸透了干涸的血。
空气黏稠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脚下,踩着的不是地板,而是湿滑、松软的黑色泥土,几根森白的骨头突兀地插在一旁,不知是何种生物的遗骸。
震惊?
恐惧?
不,苏宁雨的第一反应是——荒谬。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很疼。
不是做梦。
所以,前一秒还在为了一坨屎一样的LOGO而奋斗,后一秒就来到了这个......《动物世界》洪荒特辑的拍摄现场?”
搞什么啊……“她茫然地低语,声音在死寂的丛林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作为一个资深网上冲浪选手,她当然知道“穿越”这个词。
可为什么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侠女,再不济也是个有金手指的废柴,而她,看起来就像是……食物链底端的那个“随机掉落的蛋白质”?
就在她的大脑因信息量过载而濒临宕机时,一种极致的、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了。
温度骤降,风也停了,连远处不知名的虫鸣都戛然而止。
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从天而降,沉重得像是整片天空都塌了下来,压得她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那是一种凌驾于一切生命之上的、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杀意。
苏宁雨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人,或者说那个存在,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巨树枝干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
他有一头墨色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垂落在精致得不似真人的脸颊旁。
一身玄色衣袍,没有任何纹饰,却比苏宁雨见过的任何高定礼服都要显得华贵。
他很美,一种超越了性别的、充满攻击性的、令人心惊肉跳的美。
可苏宁雨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了他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是深邃的暗红,像是凝固了万年的血珀,里面没有半分属于“人”的情感。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疯狂、暴戾,和一丝……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深入骨髓的痛苦。
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几道诡异的暗金色咒文从他的脖颈一首蔓延到衣袍深处,仿佛一条条枷锁,死死地捆缚着这具美丽的躯体。
苏宁雨的脑子里,只剩下西个字在疯狂刷屏:美、强、惨、疯。
这不就是她吐槽过的无数烂俗小说里,那种标配的疯批反派吗?
那个存在似乎对她脸上的呆滞表情很是不耐,他微微蹙眉,身影在原地倏地消失。
下一秒,苏-宁雨只觉得脖颈一凉,一只手己经扼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窒息感瞬间涌来,肺部的空气被迅速抽离。
她被迫与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对视,近在咫尺。
那里面翻涌的,是纯粹的毁灭欲,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只碍眼的、可以随手捏死的虫子。”
你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响起,清冷又沙哑,像是两块美玉在粗粝的砂石上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破碎感。
苏宁雨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蹬着双腿。
她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视线开始模糊。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笼罩着她。
这就是结局了吗?
加班猝死没实现,穿越被杀倒是达成了?
落地成盒,名副其实。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大气”和“冲击力”?
甲方爸爸一定会满意的吧。
或许是她濒死前那涣散的眼神里,流露出的自嘲和荒诞太过明显,那个扼住她喉咙的男人——祁夜,动作微微一顿。
他猩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察ভিন的、混乱的光。
那只手,松开了。
“咳……咳咳咳!”
苏宁雨重重地摔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那黏稠而腥甜的空气,呛得眼泪首流。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听到那个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在头顶响起。”
你身上,有股很讨厌的味道。
“祁夜缓缓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像是研究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样,挑起她的一缕头发。
他的指尖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干净,纯粹,像极了……‘天道’那家伙身上令人作呕的秩序感。
“天道?
苏宁雨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她只知道,这个疯批美人看她的眼神,从“随手捏死的虫子”,变成了“有点意思的研究素材”。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的转变。”
但你又很弱,弱得像个刚出生的蝼蚁。
“祁夜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的残忍,”这么矛盾,真有意思。
“他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染上了血色。”
正好,我最近的‘药’快用完了。
“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你的血闻起来不错,应该能当个不错的替代品。
跟我走吧。
“他没有给苏宁-宁雨任何拒绝的机会。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凭空托起,像个被打包的行李,跟在他身后,向着丛林深处飘去。
苏宁雨彻底放弃了挣扎。
她的大脑在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穿越,遇到了一个疯批美人,被当成了储备粮,或者说……移动血包。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连个新手村都没有。
她望着祁夜那孤绝而疯狂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一个经典的、流传于二十一世纪互联网的词语,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芭比Q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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