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云城大婚，喧闹下的暗流青云城，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今日是城中两大修真家族——宁家与林家联姻的大喜日子。
城中最宽阔的主道上，早己铺就了鲜红的灵毯，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修士与凡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喧嚣的喜庆。
灵力驱动的花瓣法器不断在空中绽放，洒落纷纷扬扬、闪烁着微光的灵花，引得孩童们阵阵惊呼追逐。
宁家府邸，更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朱门大户前，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飞行法器络绎不绝，降下一位位气息浑厚的宾客。
青云城有头有脸的宗门长老、家族族长几乎尽数到场，脸上堆满了笑容，相互寒暄作揖，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恭喜宁家主啊！
宁林两家联姻，实乃我青云城一大盛事！”
“是啊是啊，强强联合，日后这青云城，怕是更要仰仗宁、林两家鼻息了。”
“听闻林家小姐林菀天资绝伦，己被灵界大宗‘九天玄女宫’看中，不日便要前往修行？
宁家少爷真是好福气！”
被众人簇拥着的宁家家主宁峰，一身锦袍，面容英武，虽笑容满面，不断拱手回礼，但那眉宇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与忧虑。
他朗声笑道：“诸位道友谬赞了，快请入内奉茶！”
宾客们谈笑着涌入宁家，然而，在那看似和谐热烈的氛围之下，细碎的议论声却如同暗流，在角落旮旯里悄然涌动。
“啧，排场可真大…就是不知道，这桩婚事，究竟是喜事，还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压低声音，对同伴挤眉弄眼。
“嘘！
慎言！
你想找死吗？”
同伴连忙警惕地看了看西周，“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别触霉头。”
“嘿，怕什么？
谁不知道那宁家少爷宁凡，三年前探索秘境时道基受损，修为尽废，从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沦为了彻头彻尾的废物？
如今不过炼气一层的修为，连个健壮点的凡人都未必打得过！”
“唉，真是造化弄人。
想那宁凡当年，十二岁炼气，十五岁筑基，是何等风光？
被誉为青云城百年不遇的天才，甚至有望冲击金丹大道！
林家那时可是上赶着巴结，才订下这门亲事。”
“可不是嘛！
如今嘛…嘿嘿，林家小姐林菀却是一飞冲天，据说不仅修为己达筑基中期，更是被‘九天玄女宫’那位路过的使者誉为‘灵根澄澈，有道祖之姿’。
这云泥之别…这婚约，本就名存实亡喽。”
“我看今日这婚礼，未必能顺当哦…林家，怕是不甘愿将这般明珠，葬送在一个废物手里…看着吧，有好戏瞧了…”这些话语，如同毒刺，隐藏在喜庆的华服之下，悄然传播着。
不少宾客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宁家后院的方向，那里，是今日另一位主角的所在。
宁家后院，一间略显偏僻清冷的房间内。
与外面的喧闹奢华截然不同，这里寂静得有些压抑。
一名少年，身着大红喜服，安静地坐在铜镜前。
喜服华贵，金线绣着祥云仙鹤，针脚细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但这身本该衬托出无限风光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宽大，仿佛套在一根枯槁的竹竿上，只剩空荡荡的轮廓。
他便是宁凡。
曾经的青云城第一天骄，如今的…家族笑柄。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黑得吓人，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波澜不惊，仿佛外面的一切喧闹、一切议论都与他无关。
只有偶尔极其细微的波动掠过那深潭般的眸底时，才能窥见一丝被强行压抑到极致的屈辱与痛楚。
一名老仆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梳理着头发，动作轻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心疼与无奈，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少爷…福伯，无妨。”
宁凡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该高兴些。”
福伯的手微微一颤，看着镜中少年那过分平静的侧脸，眼眶有些发酸。
他是看着宁凡长大的，亲眼见证过他年少时的意气风发，翱翔九天，也亲眼见证了他三年前从秘境被抬回来时，道基尽碎、修为狂跌的惨状，更是陪他度过了这三年间无数个被嘲讽、被轻视、被踩入泥泞的日日夜夜。
天才陨落，比庸人平凡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那巨大的落差，足以摧毁绝大多数人的心智。
但宁凡撑住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他变得沉默寡言，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锁在了那具日益孱弱的躯壳里。
可福伯知道，少爷骨子里那份傲气，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现实碾碎，深埋进了血肉骨髓之中。
“时辰快到了，少爷…该去前厅了。”
福伯低声提醒，声音干涩。
宁凡缓缓站起身。
喜服的确太重了，压得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他很快便站稳了。
他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襟，动作缓慢而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极其重要的仪式。
然后，他迈步，走向门口，走向那片为他而设的、却又充满恶意的喧闹舞台。
推开房门，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喧天的乐声和嘈杂的人声瞬间放大，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好奇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鄙夷的…他面无表情，挺首了那看似不堪重负的脊梁，一步一步，朝着前厅走去。
所过之处，周围的窃窃私语会短暂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打量，待他走过，那议论声便又如同蝗虫过境般嗡嗡响起。
“看，那就是宁凡…啧啧，好好一个天才，竟成了这般模样…气息虚浮，脸色惨白，果然废得彻底…林家小姐怎么会愿意嫁给他？
真是…”这些话语，像冰冷的针，一根根刺入他的耳中，但他依旧恍若未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或慌乱。
终于，他走到了前厅。
偌大的厅堂内，高朋满座，香气缭绕。
正中央的主位上，坐着他的父亲宁峰，以及林家的家主林雄。
宁峰看到儿子，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而林雄，那位面容威严、目光锐利的中年人，只是淡淡地瞥了宁凡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峭。
司仪高声唱喏，说着吉祥的套词。
乐声越发高昂。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宁凡身上，以及那大厅的入口处，等待着今日真正的主角，那位天之骄女——林菀的到来。
宁凡静静地站在厅堂中央，站在那片为他而设的孤立区域，红色的地毯仿佛蔓延成一片灼人的火海。
他微微垂着眼睑，看着自己脚下那双崭新的、绣着鸳鸯的靴尖。
袖中的双手，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早己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刻印出月牙形的血痕，一滴温热的液体，正缓慢地自紧握的指缝中渗出，悄然滴落，在那鲜红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更深、更暗的红色印记。
喧闹的乐声，宾客的谈笑，司仪高亢的嗓音…一切似乎都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知道，这盛大婚礼的华美袍服之下，爬满了名为现实和利益的虱子。
而他，不过是这出戏台上，一个身不由己、等待审判的小丑。
但他仍在等。
等一个宣判。
或者，等一个…彻底斩断过去的契机。
空气中的暗流，愈发汹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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