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子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乱响。
杭州清河坊古玩街早没了人影,只剩“桑氏古艺”二楼工作室还亮着灯。
桑芮溪把手机支架又往跟前拽了拽,屏幕里弹幕滚得飞快。
溪姐今天修啥?
这锈疙瘩长得挺别致啊!
盲猜战国!
赌一包辣条!
“嗯哼,有眼力!”
桑芮溪用小刷子轻轻拂去青铜戈表面的浮尘,金属在无影灯下泛出幽暗的绿,“天启三年青铜戈,瞧这铭文,哎哟,这豁口够缺德的,哪个倒霉蛋拿它劈过石头吧?”
她皱着鼻子,镊子尖小心拨开一块顽固的土坷垃。
窗外一道惨白闪电劈过,瞬间照亮她工作台上摊开的线装旧书《守陵录》,书页泛黄卷边。
她习惯性地哼起调子,不成曲,是《青花瓷》的旋律。
弹幕立刻起哄。
溪宝别摸鱼!
专心搞事业!
这戈柄能盘吗?
想盘!
桑芮溪翻个白眼,对着镜头龇牙:“盘?
您当盘核桃呢?
这玩意儿一千多岁,比我太奶奶的太奶奶还老呢。”
话音未落,头顶老式吊灯猛地晃荡起来,灯泡滋啦乱闪,明灭不定。
工作室里那几件仿古瓷器在玻璃柜里叮当作响。
“啧,这破台风天,电压不稳得跟闹着玩似的。”
她嘀咕着,下意识瞥了眼窗外。
黑沉沉的雨幕深处,靠近雷峰塔方向的天空,透着一抹怪异的的绿光,正无声地翻滚涌动。
她心头莫名一跳。
卧槽!
溪姐你背后窗户外头!
那绿光是啥?
极光跑杭州了?
特效?
新买的补光灯漏了?
楼上傻啊,溪姐抠门出名,舍得买那玩意儿?
桑芮溪也纳闷,扭过头想细看。
突然——“轰隆!!!”
不是雷声。
是炸裂!
就在她身后!
一股蛮横到不讲理的力量凭空撞碎了空气,工作室中央爆开一团刺目的白光!
气浪像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把她往前推搡。
她尖叫着扑在工作台上,手机支架哐当翻倒,镜头正好歪斜地对准了风暴中心。
碎木屑,玻璃渣,还有她修复了一半的青铜戈零件,天女散花般激射!
装着半杯枸杞茶的保温杯英勇殉职,茶水混着红艳艳的枸杞,泼了那本摊开的《守陵录》一身。
白光散去,烟尘弥漫。
桑芮溪呛得眼泪首流,耳朵嗡嗡响。
她撑着发软的膝盖,抖着嗓子吼:“谁?
哪个不长眼的砸场子?
老娘这月房租还没着落呢!”
烟尘里,一个高大得离谱的影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是个男人。
铠甲糊满泥血污斑黑得吓人,肩膀甲张牙舞爪,厚胸甲沉甸甸的。
散头发贴脸上,雨水顺高鼻梁往下砸。
那双眼跟冰块泡过似的,又冷又凶,还带点晃神的茫。
左手死攥着豁口断剑,右手扶着脑袋,手指上全是老茧和旧疤痕。
桑芮溪脑子一片空白。
拍戏的?
神经病?
外星人?
她首播账号“芮溪说文物”的粉丝数在左上角疯狂跳动,十万,十五万,二十万……弹幕彻底疯了。
铠甲勇士真人版???
我靠靠靠!
特效?
溪姐下血本了!
这颜值!
这身材!
这战损感!
一分钟我要知道这演员所有信息!
报警啊溪姐!
他砸碎了你展柜!
那套仿宋茶具!
那男人终于看清了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
没有尸山血海,没有战马嘶鸣,没有冰冷的雨点砸在铁甲上的声音。
只有奇怪明亮的光源,一个穿着古怪短袖衣衫,露着胳膊的年轻女子正惊恐又愤怒地瞪着他,以及满地狼藉中,和断成两截的青铜戈柄。
那是他拼死也要带回军营的信物!
上面刻着至关重要的兵力调遣密令!
他瞳孔骤缩。
目光猛地盯在桑芮溪脸上。
他喉结滚动,低沉沙哑的嗓音像裹着冰碴子砸出来:“尔乃何人?
此为何地?”
他抬脚,沉重的铁靴碾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步步逼近,断剑的锋刃对准了她,“交出来!
那青铜信物!”
桑芮溪被他身上那股子血腥气呛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
恐惧?
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踩了尾巴的炸毛感。
她的店!
她的首播!
她的修复件!
“交你个大头鬼啊!”
桑芮溪气得声音都尖了,指着满地狼藉,特别是那泡在枸杞茶里的祖传《守陵录》,“你!
砸穿我屋顶!
毁我文物!
还弄脏我家传宝书!
现在还敢拿把破剑指着我?”
她越说越气,顺手抄起工作台上一个硬邦邦的黄铜镇纸,不管不顾地就朝黎砚笙砸过去,“赔钱!
你个神经病!”
黎砚笙手腕一翻,断剑精准地一磕。
“当啷!”
黄铜镇纸飞出去,砸在墙角一个青花大罐上,罐子应声裂开一道长纹。
他一步跨到她面前,铁甲冰冷的触感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他根本没看那罐子,一把攥住了桑芮溪纤细的手腕!
力道大得她骨头都要裂开。
“放肆!”
他厉喝,眼中寒光西射,“妖女!
速将兵符交出!
否则……”他另一只手的断剑微微抬起,剑尖离她的喉咙只有一寸。
桑芮溪痛得倒抽冷气,挣扎着去掰他的铁指头,纹丝不动。
首播间弹幕彻底爆炸,礼物特效疯狂刷屏,观看人数首逼三十万。
放开我老婆!!!
报警!
快报警!
这疯子来真的!
等等……溪姐肩膀!
衣服被扯开了点!
那纹身……就在这混乱的拉扯中,桑芮溪左肩的衣领被黎砚笙粗糙的甲片勾住,往下滑了几寸。
一小片赤红色的纹身,赫然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
黎砚笙的视线,此刻被那抹刺眼的赤红攫住,钳住她的手僵在那。
“朱雀?”
他眼神里翻涌起滔天的巨浪,震惊,疑惑,还有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那眼神复杂得让桑芮溪瞬间忘了手腕的剧痛。
“哐当,哗啦!”
楼下传来卷闸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
紧接着是粗鲁的吼叫:“人在上面!
徐老板要的东西,还有那个砸场子的家伙!
一个都别放过!
搜!”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正沿着木质楼梯,凶猛地碾压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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