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卿不语

我特意穿了一件他喜欢的白裙子，画上他喜欢的淡妆。

肚子里那个刚满六周的生命。

是我准备送给他的惊喜。

老公，我有礼物送给你……不，是我们。开口的方式我都练习了好几遍。

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他喜欢的样子，不矫揉造作，自然且温柔。

坚持全妆的我，等到了深夜。

手机却收到一张他和陌生女人在机场拥抱的匿名照。

当晚这个陌生女人还被他带回了家。

1.

李理 33 岁生日的这天，我在家精心帮他准备了庆生宴。

我把孕检单卷成一个圆筒，精心地系上了蝴蝶结，放在生日蛋糕的旁边。

直到晚上十点，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家。

打开门，我刚准备抱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一头棕色波浪卷发，穿着白色的长裙，拖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处，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愣了一秒。

匿名照里的女人。

我的眼神不自觉地燃起敌意。

李理先开口了，这是宋伯伯的女儿，宋诗语，今天刚回国，刚好我们同一趟航班。

我有点不悦，但还是说了句，欢迎回国。

她是偷偷回来的，还没告诉家里。

李理没有看她，但眼底的温柔和平时有一些不同。

我站起身，赶紧把怀孕报告藏在身后。

她低头一瞥，笑笑说，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我扯了下嘴角，不，来得刚刚好。转头我把怀孕单悄悄塞进旁边的抽屉。

宋诗语很自然地走进客厅，像回自己家一样坐下，顺手从茶几拿起我刚泡好的绿茶，抿了一小口。

晚上了，少喝点茶，不然夜里失眠。李理从她手中接过茶杯，语气中带着关心。

她环顾四周，嗯，布置得挺温馨的，是你设计的吗?

我勉强一笑，我们一起的。

她的眼神落到客厅的挂画上，小声嘀咕了句，原来在这里。

这幅是李理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装修都这样，都差不太多。李理赶紧转移话题，房子不就是用来住的吗。

生日蛋糕应该不吃了吧，好像有人已经给你过生日了。我故意阴阳怪气地说。

端着蛋糕默默走进厨房，塞进冰箱里。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过生日了，不过今天是我第一天回国，刚好坐的李理的航班，我说顺路来朋友家看看。

她刻意加重了顺路和朋友几个字。

你不会介意吧?她眨了眨眼。

你来都来了，我介意还有用吗?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送她回去。李理赶紧终结我俩的对话。

不用，你喝了酒，开不了车，我自己回去吧。

没事的，我打个车送你回去，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李理执意要送她，站在客厅的我仿佛透明人。

结婚五年，我第一次看他对一个女生这样。

2.

李理送她出门。

我一个人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不自觉地开始猜测他们的关系，回忆我五年的婚姻生活。

试图找出一些他更爱我的证据。

五年前，我从法国毕业回国，狗屎般的运气刚好赶上了一场空难。

而李理，正是这趟航班的机长，是这场空难的英雄，后来也变成了我的丈夫。

朋友都笑我，狗屎般的运气。一场空难不仅保住了小命，还得了一个机长老公。

每次朋友打趣，你家李理啊，功勋机长，长得帅，身材好，又疼老婆，这样的绝世好老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理因为救援腰椎受损，在我爸的医院里康复。

那段时间是我陪他熬过来的。

也是李理开口向我求婚的，在我照顾他一段时间后，他很直接地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天真的以为是命运的安排。

也较真地问过他喜欢我什么。

他说，因为在我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我出生在医学世家，却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学医，成为艺术品策展人。

从没谈过恋爱的我，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拿下了。

现在住的这栋别墅是我们的婚房，是李理婚前买的，在郊区。

房子离机场很近，方便他执飞，而我因为经常要去海外做一些艺术策划展览，也觉得住得离机场近挺好的。

这些年我尽力在这个规整的房子里把日子过得有生活气息一些。

偶尔换个地毯，加个绿植，换几幅挂画，李理也未曾对这些变化说一个不字。

唯独客厅里的一幅油画，挂了好几年，他不让我换。

凌晨三点，客厅的门终于开了。

他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发现我还在沙发上坐着。

怎么还没睡，灯也不开?他有些意外，皱了皱眉。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带着情绪盯着他。

今天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我没有说话，转身上楼，进到卧室反锁了房间。

接下来几天，我故意不搭理他，和他冷战。

我想等他主动给我一个解释。

但他一个电话，甚至是一条短信都没有。

3

我从李理朋友们的口中大概知道了他和宋诗语的关系。

高中时，李理不想继承家业，一心想要报考飞行员，被他父亲打得半死，是宋诗语陪在他身边，鼓励和支持他。

但是李理如愿考上飞行员的时候，宋诗语却毅然决然出国学习艺术，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

而且一走就是好几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宋诗语是宋家的私生女，一直被看不起，包括李理的父母也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而宋家和李家是多年的生意合作伙伴。

有人说她收了李理父母一大笔钱，也有人说她是被宋夫人送走的。

总之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直到这几天回国。

那么她现在回来，是为了报复吗?

白月光归国，夺回失去的一切?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觉得有点好笑。

为了不想这档子破事，我接了一个世界级别的综合性艺术展，让自己忙碌起来。

因为忙于工作，我住回了市中心的大平层，这套房子是婚前父母送我的结婚礼物。

睡了吗?手机里传来短信。

这是冷战后李理第一次联系我。

还是在凌晨一点。

没有，还在工作。

有什么事吗?

我简单回复。

听说你最近在准备一个世界级的艺术展。

嗯，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工作了?

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让诗语的画作上这个展，这个展的级别很高，她想试试。

第一次看到李理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我办不到，参展作品是之前就定好了的，而且必须经过投资人同意。

我斩钉截铁地回复了。

随手把手机一扔，心里窝火。

4

三天后，宋诗语还是出现在了展览上，连同她的画作。

我知道一定是李理的手笔，虽然他找了谁我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了。

展览上，宋诗语一袭红裙，脸上泛着红光，自豪地给贵宾们介绍她的作品。

李理也来了，站在宋诗语旁边，不认识的以为他俩才是一对。

看起来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宋诗语大方地介绍着她的画作。

画上是一堆恶魔的手，仿佛要拽着人进入深渊，而其中一只带着光的手却在反向托举。

看起来就是一幅很浅显的画。

那只发光的手上戴着有六芒星图案的红绳。

我低头取下左手手腕上的六芒星手链，攥在手里。

是李理求婚时亲手给我戴上的。

他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六芒星有守护和勇敢的意思，这幅画是希望大家都能拥有勇气，找到守护自己和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宋诗语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闪着自豪的光。

此刻的她特别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那请问旁边这位男士是您的守护者吗?有记者卦地问到。

秘密。宋诗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狡黠一笑。眼神却直直地看向了李理。

李理也没有回避这个眼神。

我转头尽量让自己淹没在人群中，不想看见她得意的样子。

展出结束，宋诗语挽着李理的手出现在我面前。

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

李理抽出他的手，对我说: 小予，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有空咱们好好聊聊吧。

我知道该来的早晚会来的，好啊，等我缓两天吧，这几天办展太累了。

那回家了提前告诉我。说完他们俩一起离开了。

5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要缓两天。

这两天我不仅找了律师，还花重金找了私家侦探。

人财两空的这种最坏的情况不是我想要的，至少作为无过错方，我的钱一毛都不能少。

我没有那么大度，也没有那么蠢。

私家侦探告诉我，这些年李理一直在匿名支持宋诗语进行艺术创作，不仅高价买下她的画，还赞助她开了许多画展。

只不过宋诗语属实没什么天赋，这些年作品一直不出圈。

这次展览算是一次她的高光时刻了。

好一个护花使者。我冷笑。

突然想起，几年前我生日，李理亲自从巴塞罗那带回来的那幅画，挂在我们家最显眼的位置。

回到家看见画上的签名，果然和宋诗语画展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罗律师，离婚协议已经拟好了吗?请尽快发我邮箱吧。

我转头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林小姐，已经发您邮箱了，您看一下，关于财产分割方面看您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十分钟后，收到了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

我看了下协议，基本上是按照我作为受害方起草的，也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确认好协议之后我开始收拾东西，我的衣物、证件。

在书柜的深处，我翻到了一个木盒子。

里面是一封信，有求婚语句，有结婚的誓言。

和我们当初结婚时一模一样，只不过是 T。: 诗语。

我更加确定，那些个日日夜夜他口中的小语，不是小予。

心底一阵恶心。

平复心情，我立马致电给律师，罗律，这栋房子的价值请折算成现金帮我加在协议里。

林小姐，这……我不能保证如果打官司一定能赢。

律师话里有些不自信。

没事，按照我说的改吧。

律师很快按我的要求修改了协议，我签了个字放在书桌上。

带着我简单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经营了五年的家，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雨，但我硬是没流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