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爸妈碾碎我尊严，企图折断我的脊梁，贪婪的吸食我的一生。

本该悲惨的人生却遇见了许多个她们。

后来，新光挡在爸妈面前威胁: 你们不让我姐读书我就跳下去。

她们站在身后抱住我: 别怕，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逃出去。

1

自打我记事开始，村里有无数个招盼望，我也不例外。直到四岁那年我弟弟新光出生了。

我妈那张恶毒的脸庞第一次浮现出母爱。

我爸走出来第一次慈祥的摸摸我额头，语气里满是骄傲: 看来这个名字没白取。

那时我的名字才兑换成他们口中的赵领娣。

户籍人员很快就给我们办上户口，我爸接到手里一看，声音充满震惊:

我不是说叫领娣，怎么是灵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小姐姐打断他: 你不是自己说的吗，已经改好了不好改哦。

这…这不是。

你确定要改是吧，那就去那边重新排队领号，不过今天的号已经没有，明天吧。

我爸低下头瞪了我一眼: 小贱蹄子就会给我惹事

不改了走吧

我妈大力扯过我的手臂: 走，回去给我好好照顾新光，要是出什么事，我扒你的皮。

我踉跄地往前走，回头看向姐姐，她朝我眨眨眼睛，这时我脑海突然炸开，一行行字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头简直快要被撑爆。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秦昭娣，换班啦。小姐姐应和一声，起身离开。

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脑海里的文字才平息下来。

这就是小时候的女主?

不是女主名字怎么改了?这样以后男主怎么心疼她

那个户籍小姐也太不懂事，随便改人名字

我看不懂那些文字，但隐约能猜到似乎在讨论我。

2

新光出生后，我要干的活越来越多。

夏天蚊子多，我妈让我给弟弟赶蚊子。

有次我不小心睡着，却被我妈一巴掌扇醒，揪着我的耳朵道:

贱蹄子，你敢睡觉?没看见你弟被蚊子叮个大包

我妈指了指弟弟身上微不可见的红点。

我不敢喊出声死死咬住下唇，哪怕手臂被火烧伤处在沙砾上摩擦，眼前的文字飞快滚动着:

怪不得女主以后被男主用烟头烫都没有发出声音。

女主你忍忍，你妈这也是为你好。

女主不敢出声是因为怕弟弟吵醒，真的好爱。

我依旧看不懂那些文字，但是里面有三个字是唯一认识的。

为你好。

邻居家的盼娣姐姐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上过中学的人，她总是在嘴里念叨: 为你好，为你好，那为什么要我嫁人

我缠着她教我怎么写，她一笔一画在沙子上写下来，写着写着一滴水滴在地上。

领娣，如果可以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读书。盼娣姐姐擦着脸上的泪水哽咽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走，这里有我爸妈有我弟不好吗?

盼娣姐姐，你看那些字也说是为我好，神仙说的话怎么会有错呢?

从那以后，我妈每次打我，那些字都会告诉我: 为我好。

渐渐我也习惯这样的生活，新光生病我挨打，新光摔跤我挨打。

盼娣看着我满是伤痕的手臂，轻轻地附上哽咽道: 他们怎么敢的这是在虐待儿童

眼前的字滚动更加飞快:

哇这谁啊，女主妈妈这是在为她好。

就是，只有小时候吃够了苦，她才会义无反顾的爱上男主。

讨厌她，让她下线

我又看见那熟悉的三个字，抬起头木然道: 不是的，他们是为我好，所有人都这么说。

盼娣拽得我胳臂生疼，用力摇晃着: 谁告诉你的说

我甩开她的手猛得推她一把: 神仙告诉我的你是坏人，我再也不要理你。

转身跑回家中，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喊。

没过几天，村子里传来爆竹声，火红的人群从我家门前路过。

我抬起头好奇地询问我妈，她告诉我:

结婚是喜事，是为整个家庭带来财富的东西。

以后你会嫁人，我会给你找个最有钱的。

我妈说这句话时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羡慕以及渴望。

微风轻扫过新娘子的盖头，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庞。

我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可是为什么这么幸福的事情盼娣姐姐要被绑起来呢?

新娘似察觉到我的视线，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朝我摇摇头。

我骤然心慌，似乎这一眼成了永别。伸出手想抓住那一抹艳丽的红，可还是在掌心飘逝。

眼前不在是那三个字，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为她好

3

当天下午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新娘服农药自杀。

男方掀盖头时，见到是那青白的脸。原本艳红的婚礼变成白色的冥婚。

双方直接闹起来，原本说好的彩礼要收回一半。

我躲在墙角偷听他们的谈话，脑海里浮想出那双眼睛，决绝不甘。

第一次对神仙们说的话产生怀疑，这真的是为我好吗?

我跑到那片空地，树下放着一个包裹，我小心打开它。

那是一本破旧的书，哪怕残破可却没有一点污渍，我将它藏在腰间一起带回家。

盼娣的死没有溅起一丝水花，平静到似乎从来没有这个人。

我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变化，依旧挨打照顾全家。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都会掏出那本书借着月光一点点温读。

在新光年幼的时光里，我的身上从来没有一块好肉，永远是全村最脏的小孩。

新光四岁时，我的人生透露出一丝光亮。

在一次见到当年那位姐姐，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走进大门我局促不安地站在旁边，眼神不断朝她看去。

在某一次对上目光，她对我微微一笑朝我走过来，蹲在我面前: 小朋友，你家人呢?

我没有回答她羞愧地低下头，见如此她只好起身离开。

我拉住她的衣角，雪白的衬衫留下一个黑漆漆的手印:

我..我

终于我鼓起勇气将那句话喊出来: 我叫李灵缔

明明想说的话那么多，说出口的却是微不足道的名字。

她瞳孔一震，握紧我的手眼里闪烁出泪光: 我叫秦昭娣。

她看着衣服不合身的我，掀起我袖子，一道道触目的伤痕遍布瘦小的手臂。

突然，她紧紧抱住我哽咽道: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道歉，轻轻地蹭蹭她的脸颊。

她缓缓放开我，眼里满是坚定说出那句熟悉的话:

你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读书。不能让他们继续打你

我回答和那时一样的答案。

她抬手用力拍打我的掌心: 不..不对那不是为你好，那是为他们好。

掌心传来的刺痛像是要把谁打醒，沉寂许久的字这一刻汹涌滚动起来。

什么人啊见不得我们女主好?

现在给她吃太多甜，以后怎么屈服男主。

讨厌她，让她下线

整个下午我都呆在她的身边，闲暇时掏出怀里的书翻翻。

她告诉我这是一本字典，是通往外面的唯一希望。

她教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是妇，告诉我女性有推到大山的力量。

当晚回去路上，月光下我的影子挺得笔直。

饶是如此我还是没有逃过一顿毒打。

我爸将我捆起来吊在院前的树上打，我妈抱着弟弟冷漠的看向我。

丫头片子，不知道在家照顾你弟，跑去那鬼混。

你弟嗓子都哭哑了，今晚你就在外面睡

4

第二天，被放下来时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面前的字又有了动静:

怪不得女主以后被丢冷冻室那么久都没事。

感谢女主爸妈。

我妈将弟弟丢给我，告诫我以后都不能离开我弟半步。

想到昨天和秦姐姐的约定咬咬牙将他一起带过去。

见我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时，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我眼前一阵眩晕载倒她怀里，恍惚间有人拉开我的衣服替我小心上药。

等我清醒时，秦姐姐拉着我弟的手似乎再说悄悄话，往他口袋塞个东西。

我感觉心脏一阵抽搐，比我爸昨天打我还疼。连这最后的温柔也要被弟弟夺走吗?

秦姐姐见我醒来，摸摸我额头趴在耳边轻声道: 别怕，这次一定会变好的。

很奇怪，心一下就平静起来。

之后开始秦姐姐每天都会和我弟说悄悄话，就连教我认字时我弟也会在一旁认真听。

几个月后，新光在饭桌上完整的背出一首诗。

我爸妈眼睛霎时亮起来，开始不在过问带弟弟去什么地方，反倒还叫我多去带新光去学校转转。

在他们眼里只有男孩子是能读书的，以前从不让我去的地方现在反而却不顾忌。

这一刻我仿佛意识到什么，眼前的字我也渐渐能读懂。

哇女主这一刻怕不是要感动死。

以后这个弟弟倒是男主一大助力。

我在秦姐姐那边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愈发意识到当年那句话有多伤人。

这个村子是个专吃女孩子的地方，他们要把女孩子一辈子攥在手里压榨，直至完全丢弃。

没过多久我又被打了，原因是新光被村里的小朋友丢石头。

我紧紧的抱住自己，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睁开眼，一个弱小的身体站在我面前:

不准打我姐

我顶着头顶那两道淬了毒的眼神站起来，背脊这么多年终于挺直了。

之后只要我每次一挨打，新光都站在我面前。

饭桌上当他们的面将他碗里的肉夹给我。

我爸有次趁着新光不在狠狠的抽我一顿，当晚新光冲到厨房举着那把沉重的菜刀给手臂划两刀。

爸妈生怕他拿不稳手臂就没了，只能发誓以后不会在打我，那眼神简直要把我撕碎。

字又滚动起来:

天，这弟也太叛逆了。

以后要怎么帮男主欺负她姐啊，来人管管啊

第二天，新光高兴的和秦姐姐分享这个消息，脸上满是自豪。

秦姐姐揉揉他的脑袋夸他干的好，然后走到我身边告诉我: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你要尽可能的利用周围的一切东西，包括我。

她的语气里充满坚定，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外面是怎样的，为什么人人都想离开。

5

还没等过上几天好日子时，意外悄然发生。

我和往常一样在大厅等秦姐姐，可一直不见她的身影。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带着弟弟跑回家。

刚要推开门时，原本应该在上班的爸妈此刻竟呆在家中。

他爸，你说这样真的不要紧吗?我妈焦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

我爸重重地吸口烟: 反正她无父无母，这几个月都把儿子带坏，那贱蹄子最近也不听话。

当年就是她乱改名字，害得我在村上抬不起头卖了刚好给儿子攒彩礼。

我儿子长大以后可是要娶县长女儿的

爸妈把秦姐姐卖了?我紧张地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可我听到说那人昨天跳河死了。

接着传来凳子倒地的声响: 什么?

我险些站不稳，踉跄的往后退一步，可就这一步暴露了，只听咔嚓一声。

屋内的两人迅速推开门，我大口喘着粗气朝他们看去。

奇怪，没人啊?

我爸望着那根折断的树枝，阴沉道: 不，有人来过，去追

不管是谁，找到后割掉舌头。

我躲在树上看着爸妈拿好工具离开后，朝村口跑去。

跑必须要跑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

望着眼前的字，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哇，她终于下线，死得好。

我记得女主好像会被折断手腕，一辈子提不起重物。

刺激，真想去通风报信。

楼上，充值后可以。

原本应该在反方向的爸妈不知何时朝村口跑来，眼看就要被发现。

情急之下我跳到一旁的稻田中。

爸妈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我似乎看到是往这边的。

不会在田里吧。

我的呼吸一滞，剧烈的心跳声在稻田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双手缓缓伸向我所在的区域，下一秒衣领猛得被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