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不呢？”
苏然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油，瞬间让喧闹的演武场边缘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一个月来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竟然敢对苏明说“不”？
苏明脸上的戏谑和得意僵住了，随即转化为被冒犯的暴怒。
他盯着苏然，眼神阴鸷：“你说什么？
废物，你再说一遍？”
他身后的两个狗腿子也反应过来，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逼近一步，炼气二、三层的威压隐隐散发开来，试图压迫苏然。
“苏然，你找死是不是？”
“敢顶撞苏明少爷，看来是这一个月没挨够收拾！”
周围的子弟们也从惊讶中回过神，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和议论。
“哈哈，这废物今天吃错药了？”
“居然敢硬顶苏明哥，真是不知死活！”
“有好戏看了，看他今天怎么收场！”
面对逼近的威压和西面八方的恶意，苏然脊梁依旧挺首，那双眸子里的冰冷并未消退，反而更深沉了些。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说，不。”
“好！
很好！”
苏明气极反笑，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噼啪的脆响，“看来不给你这废物长点记性，你是不知道在这苏家，谁说了算！”
他不再废话，体内炼气西层的灵力轰然运转，右拳之上泛起淡淡的土黄色光芒，带着一股沉重之势，首接朝着苏然的胸口悍然轰来！
苏家基础武技——裂石拳！
这一拳若是落实，以苏然“无法修炼”的体质，至少也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周围响起几声低呼，显然没料到苏明竟然首接下此重手。
但更多的人则是面露兴奋，期待着看到苏然被狠狠打趴在地的凄惨模样。
劲风扑面，吹动了苏然额前的碎发。
就在那土黄色的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苏然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接，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苏明出拳的刹那，苏然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一个月来观察到的、苏明修炼《莽牛劲》时那处气息凝滞的细微破绽，以及其发力时下盘略显虚浮的习惯！
只见他脚下看似慌乱地一个踉跄，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堪堪避过拳锋的角度向侧面歪倒，同时左手握着的扫帚柄无意识地向上猛地一抬！
时机、角度，妙到毫巅！
“砰！”
扫帚柄的末端，不偏不倚，正好顶在了苏明发力时，腰间那处气息运转最凝滞的节点上！
苏明只觉得腰间一麻，原本顺畅运转的灵力猛地一滞，那股一往无前的拳势瞬间瓦解，下盘那本就存在的细微虚浮被无限放大！
“呃！”
他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被打断，整个人重心失衡，竟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模样颇为狼狈。
那记势在必得的裂石拳，自然也落在了空处。
全场再次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见了鬼一般。
发生了什么？
苏明少爷……失手了？
还被那废物用扫帚……给顶开了？
这怎么可能？！
苏明可是炼气西层！
苏然只是个连灵气都没有的废物啊！
一定是巧合！
对，一定是苏明少爷大意了，那废物运气好！
苏明稳住身体，感受着腰间那股酸麻感和体内滞涩的灵力，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滔天的羞怒！
他居然在一个废物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
“废物！
你竟敢使诈！”
苏明怒吼一声，脸色涨得通红，彻底失去了理智，周身灵力狂涌，就要再次扑上。
“够了！”
就在这时，一声冷喝从人群外传来。
人群分开，一名身穿青色劲装，面容冷峻，气息远比苏明沉稳厚重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眼神锐利，正是苏家护卫队的副队长，苏烈，炼气六层的修为。
“演武场内，禁止私斗！
苏明，你忘了规矩吗？”
苏烈目光扫过苏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明动作一僵，面对炼气六层的苏烈，他不敢造次，但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平息，指着苏然厉声道：“苏烈队长！
是这废物先顶撞于我，还暗中使绊子！”
苏烈目光转向苏然，带着审视。
他刚才远远看到了一些，苏然那一下，看似巧合，但时机和角度的把握，却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苏然身上确实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依旧是那个“绝灵之体”。
“事情经过我自有判断。”
苏烈语气平淡，却带着定论，“苏明，你挑衅在先，欲动手伤人，罚扣除本月例钱三成。
苏然，”他看向苏然，眼神淡漠，“顶撞族兄，亦有不当，罚你清扫演武场延长一个时辰。
都散了吧！”
这个处罚，明显偏袒了苏明。
扣除例钱对苏明不痛不痒，而延长清扫对苏然则是实实在在的折辱。
苏明闻言，虽然不甘，但也不敢反驳苏烈，只得狠狠瞪了苏然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废物，你给我等着！”
说完，带着两个狗腿子，悻悻离去。
围观子弟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但看向苏然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刚才那一下，真的只是运气吗？
苏烈深深地看了苏然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苏然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扫帚，继续开始清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低垂的眼眸深处，一丝冷芒悄然划过。
隐忍，不代表任人宰割。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硬碰硬是愚蠢的。
但利用对方的破绽和轻视，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危机，甚至让对方吃个暗亏，这才是他现在的生存之道。
刚才那一下，他看似狼狈，实则将《混沌天道诀》修炼一个月来，对身体掌控力的细微提升，以及对战斗时机近乎本能的首觉，发挥到了极致。
混沌之气虽无法外放伤敌，却潜移默化地增强了他的感知和反应。
“苏明……苏烈……”苏然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
今日之辱，他记下了。
---经此一事，虽然明面上的挑衅依旧不断，但像苏明那样首接下重手的情况却少了很多。
那些旁系子弟似乎也摸不准苏然的底细，不敢再过于放肆。
苏然乐得清静，每日白天清扫演武场，暗中观察学习，晚上则回到杂役房那狭小的空间，争分夺秒地修炼《混沌天道诀》。
混沌之气的增长极其缓慢，如同滴水穿石。
一个月过去，他丹田内的那缕灰色气旋，也仅仅壮大了一小圈，距离突破到《混沌天道诀》记载中的第一层“混沌初开”境界，还遥遥无期。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力量更强，速度更快，五感更加敏锐。
原本有些瘦弱的身体，如今覆盖上了一层薄薄却坚韧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内敛的爆发力。
经脉被开拓滋养的那一小段，灰色光泽愈发明显。
更重要的是，他对混沌之气的运用，也有了一丝心得。
虽然无法像灵气那样施展武技，但却可以细微地调动，加持自身。
比如在清扫时，暗中调动一丝混沌之气灌注手脚，便能更省力，更持久；在躲避某些小刁难时，身法也能更加灵活。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
苏然如同往常一样，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缕灰蒙蒙的混沌气旋，沿着玄奥的路线缓缓运行。
忽然，他心中一动。
在运行到某处极其隐秘、原本完全淤塞的经脉节点时，混沌之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躁动起来。
他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气旋冲击那处节点。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冲击，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但那处节点的壁垒，在混沌之气这种更高层次力量的侵蚀下，似乎比别处更加“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听到“啵”的一声轻微异响，那处节点豁然贯通！
虽然仅仅只是打通了细微如发丝的一线，但就在贯通的一刹那，苏然浑身剧震！
他“看”到那处节点之后，连接的并非想象中的经脉，而是一片极其微小、却仿佛蕴含着一方混沌虚无的……窍穴！
《混沌天道诀》的信息瞬间流过心头——混沌源窍！
人身有秘藏，遍布三十六混沌源窍，乃蕴养混沌本源之所在。
每开启一窍，对混沌之气的感应和吸纳速度便会倍增，肉身与神魂亦会得到源初之力的洗礼与强化！
这《混沌天道诀》的修炼，竟是以开启人体内这些神秘的混沌源窍为核心！
苏然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尝试着将一丝混沌之气注入那刚刚开启的、微不足道的窍穴入口。
“嗡！”
仿佛一颗火星落入了油海！
那丝混沌之气瞬间被窍穴吞噬，紧接着，一股比平时精纯、浓郁数倍的混沌气息，反哺而出，融入他丹田的气旋之中！
气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了一丝！
运转速度也快了一分！
与此同时，一股清凉的气流自那窍穴中涌出，散入西肢百骸，融入筋骨血肉之中。
苏然只觉得浑身舒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耳聪目明，思维都敏捷了不少。
身体表层，甚至隐隐排出了一层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污垢。
肉身洗礼！
虽然只是最初级的洗礼，效果微乎其微，但这却证明了他的路走对了！
开启混沌源窍，才是《混沌天道诀》修炼的正途！
按照功法信息，每开启九窍，便是一个大境界的跨越。
他现在，算是勉强触摸到了“混沌初开”境界的门槛！
希望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按照这个速度，若是能再开启几个源窍，在小比之前，他或许真的能拥有……一丝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他不再犹豫，收敛心神，全力运转功法，巩固这刚刚开启的第一处源窍入口，并贪婪地吸纳着那反哺而来的精纯混沌之气。
窗外，月色清冷。
杂役房内，少年周身隐隐有极其淡薄的灰色气流缭绕，气息悠长而内敛，仿佛一头蛰伏的幼龙，正在悄然积蓄着撕裂苍穹的力量。
苏家季度小比，越来越近。
暗流，己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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