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顾延缚回来了。
他带着沈清穿过南府曲折的回廊,最终在一处幽静的院落前停下。
院中栽着几株海棠,正值花期,粉白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
"这几日你便在此休息,若心情好些了,便告诉我,我带你出去走走。
"顾延缚站在院门前,声音低沉而温和。
"好,多谢。
"沈清勉强扯出一抹笑,"这几日叨扰了。
"顾延缚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廊角,沈清才终于卸下所有伪装,整个人跌进床榻,将脸深深埋进锦被之中。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被褥,她哭得太狠,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以至于方才连顾延缚的模样都没能看清。
脑海中浮现的,仍是三年前那个在门派学武的少年——青涩、规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行礼时总是一板一眼,像个小师傅。
她那时最爱捉弄他,故意在他练剑时捣乱,或是趁他不备,往他茶里撒一把盐。
可如今……沈清闭上眼,任由疲惫席卷全身。
三年光阴,物是人非,她做了太多荒唐事,如今回想,只觉荒唐可笑。
"罢了,过去便过去吧。
"她喃喃自语,蜷缩进被褥深处,"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她这一睡,便是整整两日。
第三日清晨,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一位老仆恭敬道:"沈姑娘安好,大公子差老奴来请您,说是有事相商。
"沈清揉了揉仍有些酸涩的眼睛,叹了口气:"有劳了,我这就去。
"她简单梳洗一番,跟着老仆穿过庭院。
顾延缚的院子离她不远,院墙边栽着一株梧桐,树干尚细,枝叶却己亭亭如盖,想来是新栽不久。
刚踏入屋内,便见顾延缚一身利落的骑马装束,墨色劲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袖口紧束,腰间配着一把短刀,整个人英气逼人。
见她进来,他眼睛一亮,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走,我带你去山上看看。
""等等——"沈清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拽得踉跄,头顶顿时冒出一排黑线,"不是说有事相商吗?
""这便是要商的事。
"顾延缚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山上能看到整座城的全貌,你一定会喜欢。
"沈清:"……"她还没来得及抗议,人己经被拉到了南府大门外。
两匹骏马早己备好,一黑一白,毛色油亮,正悠闲地甩着尾巴。
沈清盯着马,嘴角抽了抽:"……我不会骑马。
"顾延缚闻言,眼中笑意更深:"无妨,我再教你一次。
"话音未落,他己利落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来。
"沈清抬头,日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他身上,衬得他眉目如画。
三年过去,他的轮廓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下颌线条愈发分明,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如水,只是眼尾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风流韵味。
"清儿?
"见她发愣,他又唤了一声。
恰逢一阵清风拂过,吹乱了他的发带,墨发与衣袂翻飞,衬得他整个人如画中仙。
沈清鬼使神差地伸手,被他一把拉上马背,稳稳落入他怀中。
"坐稳了。
"他低笑一声,扬鞭策马,两匹骏马如离弦之箭,朝着城外山道疾驰而去。
——不多时,二人己至半山腰。
远处一座凉亭立于崖边,顾延缚勒马停下,翻身落地,又伸手将沈清抱下马。
沈清本就不是拘谨之人,此刻倒也坦然,任由他扶着站稳,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
"清儿,看那边。
"顾延缚指向远方。
沈清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方方正正的城池静静卧于群山之间,城墙如棋盘般规整,房屋错落有致,远远望去,竟如孩童搭建的积木一般小巧精致。
"这便是南州。
"顾延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虽不大,却独立于外界,自成一方天地。
"沈清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她猛地顿住,这才发现前方竟是万丈悬崖!
云雾缭绕间,几只大雁振翅飞过,而崖底深不见底,只一眼便叫人头晕目眩。
她腿一软,险些跌倒。
"当心!
"顾延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肩膀,"南州地势特殊,初次来此的人都会有些不适应。
"沈清惊魂未定,攥紧了他的衣袖:"我……我之前是怎么进来的?
""你晕过去了。
"顾延缚无奈一笑,"那日带你穿过结界时,你便昏睡不醒。
若非家中有急事,我也不会将你独自留在祠堂偏屋的桌上。
"沈清:"……"她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半晌才问:"南州和外界……有何不同?
"顾延缚望向远方,神色淡然:"不过长寿些罢了,并无太大区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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