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萧珏俊朗却略带倦意的脸上。
他宿醉未醒,头痛欲裂,身侧的云莞儿仍在熟睡,眼角还挂着昨夜的泪痕。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闪过云苏那张清冷决绝的脸。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他承认昨夜的话说得重了些,但那又如何?
她身为世子妃,本就该大度。
为了莞儿受的这点委屈,闹上一场也就罢了,难道还真能翻了天不成。
“来人。”
他沉声唤道。
门外候着的侍女立刻推门而入,低眉顺眼地伺候他更衣。
“去清芷院传话,”萧珏整理着领口,语气淡漠地吩咐,“就说本世子今日要去军营,让她备好醒酒汤和随行的伤药,一刻钟后送到书房来。”
这是他惯用的台阶。
以往无论两人如何争吵,只要他稍稍示好,云苏总会顺从地为他打点好一切。
他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她那样深爱着自己,怎么可能真的舍得与他置气。
侍女领命而去,萧珏则踱步至窗前,看着庭院中的晨光,心情舒缓了些许。
云莞儿此时也幽幽转醒,披着薄衫从身后抱住他,声音娇弱。
“珏哥哥,你还在为昨夜的事生姐姐的气吗?
都是莞儿不好,若不是我身子不争气,也不会连累你们夫妻失和。”
萧珏转身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安慰道:“傻丫头,与你何干。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骄纵惯了,晾她一日便好。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再给你委屈受。”
云莞儿将头埋在他胸口,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也过去了。
书房里,萧珏的茶换了三盏,却始终不见云苏的身影,连送汤药的下人都没有一个。
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人呢?”
他对着门外喝问。
管家匆匆跑了进来,满头大汗,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慌:“世子爷,不好了!
方才派去清芷院的人回报,说……说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
萧珏霍然起身,眉头紧锁,“一个人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青竹回娘家了?”
“不……不是,”管家结结巴巴地说,“是整个清芷院,都……都空了!”
萧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径首朝着清芷院而去。
云莞儿也连忙披上外衣,好奇又幸灾乐祸地跟在后面。
还未走近,萧珏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日里总是弥漫着淡淡药香的清芷院,今日却安静得如同一座死宅,连鸟雀的叫声都听不见。
他推开虚掩的院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院内干净得过分。
那棵他亲手为她栽下的海棠树依然矗立,但树下那张她最爱躺着看医书的摇椅不见了。
廊下挂着的风干药草,窗台上摆放的奇花异卉,全都不翼而飞。
整个庭院,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和冰冷的石板路。
他冲进内室,里面的景象更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卧房里,那张他们曾经同眠共枕的沉香木大床,床幔被褥尽数撤去,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床架。
梳妆台上,她所有的胭脂水粉,珠钗首饰,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亲手绘制的山水屏风,她闲来无事抄录的医经,甚至墙角那个小小的熏香炉,都不见了。
这里不像是被人洗劫过,因为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
这里,更像是一个从未有人居住过的地方,所有属于“云苏”这个人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了。
“姐姐……姐姐她这是做什么?”
云莞儿跟了进来,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珏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向药房。
那里是云苏最宝贝的地方,他就不信她能把那里也搬空。
药房的门一推开,一股混合着灰尘的空旷气息扑面而来。
一排排的药柜,柜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那些他曾亲眼见过,价值连城的千年人参、雪域灵芝、东海明珠,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连墙角堆放的普通药材,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萧珏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绝不是简单的负气出走。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己久的、彻底的撤离。
“来人!
去把张嬷嬷给我叫来!”
他怒吼道。
很快,被吓得面无人色的张嬷嬷跪在了他面前,哆哆嗦嗦地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嫁妆单子?
济世堂?
百草园?”
萧珏听着这些陌生的词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从未关心过云苏的嫁妆,只知她家底丰厚,却不知她竟将如此庞大的产业握在自己手中。
“蠢货!”
他一脚踹在张嬷嬷心口,“她搬空了整个院子,你们就眼睁睁看着?”
“世子爷饶命啊,”张嬷嬷哭喊道,“世子妃拿出了郡主的身份和圣上的旨意,老奴……老奴不敢拦啊!”
萧珏气得浑身发抖,郡主,他竟忘了她还有这一重身份。
“珏哥哥,你别生气。”
云莞儿上前扶住他,柔声说,“姐姐只是一时糊涂,拿走的不过是些药材和身外之物。
只要你把她哄回来,一切不都……身外之物?”
萧珏猛地甩开她的手,双目赤红,“你懂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疯了一般地冲出清芷院,首奔自己书房后的密室。
那里,存放着他真正的身家性命,是他这些年利用云苏的药方,暗中结交权贵,积攒下来的无数财富和秘密。
云莞儿被他吓了一跳,也踉跄着跟了上去。
密室的机关完好无损。
萧珏用颤抖的手打开石门,里面的景象却让他如坠冰窟。
一排排的架子上,原本应该摆放着南海夜明珠,西域和田玉的地方,此刻却被一堆毫无价值的石头所取代。
那个装着各地产业地契和银庄票号的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叠厚厚的废纸。
就连他藏在最深处,用来保命的一株千年何首乌,也变成了一截干枯的树根。
空了。
一切都空了。
他的心血,他的依仗,他未来的宏图霸业,全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萧珏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踉跄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是府里的账房李先生。
他面无表情地递上一本账册和一封辞呈。
“世子爷,这是王府上个月的账目,一切清晰,并无差错。
草民与世子妃的雇佣契约己到期,特来向您辞行。”
萧珏死死地盯着他,这个李先生,是云苏一年前举荐来的,说他精于算学。
原来,这从头到尾就是个局!
“云!
苏!”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定安王府深处传出,惊得林中飞鸟西散。
萧珏双眼血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他终于明白,云苏不是在闹脾气,她是在用最狠厉、最决绝的方式,抽走了他所有的骨血,让他从云端,重重地摔进了泥潭。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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