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人生第一笔“巨款”,张枫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深知这十八万在古玩行里,不过是沧海一粟,更是他未来事业的唯一本金。
他首先做的,是迅速搬离了那个鱼龙混杂的城中村,在靠近古文化街的一个老小区租了个一居室,虽然不大,但环境安全清净。
剩下的钱,他精打细算,留下必要的生活费和一笔灵活的“淘货”资金。
他没有急于再次出手,而是如同干燥的海绵遇水般,开始疯狂地吸收知识。
白天,他流连于市博物馆、图书馆,对照爷爷的笔记和神瞳反馈的信息,系统性地恶补历史、考古、工艺美术方面的知识。
他意识到,神瞳虽强,但自身的底蕴同样重要,否则即便看出真假,也难以理解其背后的价值与文化内涵,更容易在行家面前露怯。
晚上,他则继续去鬼市“练眼”,运用神瞳观察无数真伪混杂的物件,不断验证和巩固自己的判断力。
他发现,随着主动运用的次数增加,双眼的刺痛感逐渐减轻,对器物光晕的感知和信息的接收也愈发顺畅清晰。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张枫再次来到鬼市。
他不再是那个只为糊口而焦虑的小摊主,心态从容了许多。
在一个专卖陶俑、瓦当的摊位前,他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对顾客爱答不理。
摊位上摆满了各种陶俑,大多灰头土脸,光晕驳杂微弱,显然是近代的仿品或粗劣的出土物。
然而,角落一匹落满灰尘的“唐三彩马”吸引了张枫的注意。
这匹马造型肥硕,马鞍辔头清晰,但彩绘几乎脱落殆尽,只剩下黄、绿、白三色的釉泪斑驳陆离,看起来十分陈旧落魄。
在常人眼中,这甚至不如旅游纪念品精致。
但在张枫眼中,这匹残破的马俑,却散发出一种极其浓郁、沉稳的深黄色光晕,光晕凝实如琥珀,远比那柄战国短剑更为强烈!
脑海中信息浮现:物品名称:唐三彩白陶鞍马年代:唐代开元年间材质:白陶胎,低温铅釉工艺:模制工艺,釉色自然流淌状态:彩釉大部剥蚀,胎体完好,有土锈凝结物(未清理)价值评估:真品,稀缺品种,市场估值范围 80-120 万元人民币附注:虽釉彩剥落严重,但造型雄健,时代特征鲜明,胎土及凝结物为重要断代依据,具有极高收藏及研究价值。
张枫心中剧震!
唐三彩!
而且是价值百万的珍品!
他强压下几乎要惊呼的冲动,装作漫不经心地蹲下身,随手拿起旁边一个汉代的灰陶罐,问道:“老板,这个罐子怎么卖?”
老头瞥了一眼,懒洋洋地伸出三个手指:“三百。”
张枫摇摇头,放下陶罐,目光才“偶然”扫到那匹三彩马,用略带嫌弃的语气说:“这马都破成这样了,也是老东西?
摆着都嫌占地方。”
老头哼了一声:“嫌弃你别看。
那可是正经唐墓里出来的,就是品相差了点。
你要诚心要,给两千块钱拿走。”
两千块,买价值百万的珍宝!
张枫知道不能答应得太爽快,以免引起怀疑。
他皱着眉头,拿起马俑反复看了看,甚至还故意吹了吹上面的灰,呛得自己咳嗽两声,才一脸不情愿地说:“一千五,行我就拿着回去当个摆设,不行就算了。”
老头似乎也觉得这破玩意儿能卖一千五不错了,挥挥手:“拿去拿去,懒得跟你磨叽。”
交易完成,张枫抱着用旧报纸裹好的三彩马,感觉心跳比上次更快。
他正准备离开,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张枫吗?
几天不见,开始收破烂了?”
张枫回头,看见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那天在鬼市盯梢他的壮汉,旁边跟着一个黄毛。
说话的是那黄毛。
张枫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强哥,黄毛哥,随便看看。”
那被称为强哥的壮汉,名叫李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地头蛇,专门干些欺行霸市、敲诈勒索的勾当,据说背后靠着赵天龙。
他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张枫面前,目光落在那个旧报纸包裹上:“小子,听说你前几天在聚宝斋发了笔小财?
可以啊,捡着漏了?
今天又淘到什么宝贝了,拿出来让哥哥们也开开眼?”
黄毛在一旁帮腔:“就是,强哥眼力好,帮你看看,别又打了眼,把破烂当宝贝。”
张枫知道来者不善,这是盯上自己了。
他紧紧抱着包裹,沉声道:“强哥说笑了,我就是混口饭吃,能捡什么漏?
这就是个破陶马,买着玩的,不值钱。”
“不值钱?”
李强伸手就要来抢,“不值钱你抱那么紧干嘛?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张枫侧身躲过,眼神冷了下来:“强哥,鬼市有鬼市的规矩,钱货两清,这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您这么做,不合适吧?”
“规矩?”
李强狞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张枫的脸,力道不轻,“在这儿,老子就是规矩!
小子,别以为进了次聚宝斋就人模狗样了。
告诉你,在这一亩三分地,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识相的,把东西给我看看,要是真不值钱,老子还你就是。
要是值钱嘛……嘿嘿,见面分一半,懂不懂?”
周围己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冲突,但都敢怒不敢言,纷纷避开。
张枫心知不能硬碰硬,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摆明了要找茬。
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脱身之策。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市场入口走来——是陈静婉!
她似乎是来例行巡查自家产业。
张枫急中生智,突然抬高声音,对着李强身后方向喊道:“陈小姐!
您来得正好!
聚宝斋也对这些民间小玩意儿感兴趣吗?”
李强和黄毛都是一愣,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陈静婉确实正朝这边走来,清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张枫身上。
张枫趁机快步走到陈静婉身边,低声道:“陈小姐,抱歉,借您个光。
这两人纠缠不清。”
陈静婉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局势。
她看了一眼张枫怀里的包裹,又冷冷地看向李强二人:“李强,聚宝斋门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立规矩了?”
李强显然对陈静婉颇为忌惮,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陈小姐,误会,完全是误会!
我们就是跟小张兄弟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您忙,您忙!”
说完,狠狠瞪了张枫一眼,带着黄毛灰溜溜地走了。
“多谢陈小姐解围。”
张枫真诚地道谢。
陈静婉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他怀中的包裹上,带着一丝探究:“又淘到东西了?
这次是什么?”
张枫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揭开报纸一角,露出了那匹残破的三彩马。
陈静婉只看了一眼,眉头便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唐三彩?
可惜了,釉彩剥落太严重,几乎没什么观赏性和市场价值了。
张先生,捡漏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品相。
这种东西,学术价值或许有,但很难变现。”
她显然以为张枫这次是打了眼。
张枫没有辩解,只是笑了笑:“谢谢陈小姐提醒,我就是看着喜欢,留着研究研究。”
陈静婉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李强那怨毒的眼神,张枫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怀里的唐三彩马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也像一份沉甸甸的机遇。
他必须尽快为它找到一个真正识货且可靠的买家,并将这笔巨大的财富,转化为自己安身立命、对抗风雨的资本。
赵天龙的阴影,己经悄然笼罩下来。
而他这只初生牛犊,即将真正踏入深不见底的古玩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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