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在迷宫般的垃圾巷道里穿行，刻意避开那些可能有人的主要“道路”。
鲍奇几人离去的眼神让他明白，这片法外之地，麻烦总是接踵而至。
那丝奇异的暖流再未出现，仿佛只是绝境下的幻觉。
但手臂格挡时残留的微麻感，以及击倒对手时那瞬间的顺畅，又清晰地告诉他并非如此。
水成了更迫切的需求。
营养膏的粘稠感还糊在嗓子里。
他凭借一种对能量波动的模糊首觉——这首觉和他失忆一样莫名——避开了一些辐射超标的区域，最终找到了一条被污染的细流。
水呈淡黄色，散发着怪味，但经过旁边一台还在勉强运作的大型净水器基座的部分过滤，至少看起来清澈了些。
他顾不了那么多，用手捧起，小心地喝了几口，稍微缓解了干渴。
必须找个地方过夜。
锈蚀星的温度正在快速下降，金属表面开始凝结露水，夜晚的寒冷足以致命。
他想起了那些建立在巨大废弃构件里的窝棚。
也许可以找到一个无主的。
在一处相对高大的废弃舰船龙骨结构下，他发现了一个用防雨布半遮着的入口。
里面似乎空间不小。
他谨慎地靠近，侧耳倾听。
只有风声穿过金属缝隙的呜咽。
他轻轻掀开防雨布，里面光线昏暗，堆放着更多杂物，但中间有一片清理出的空地，铺着旧毯子。
似乎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他刚踏进去一步。
咔嚓。
一声轻微的金属机括声响。
他脚踝处骤然一紧，一个带着尖齿的金属捕兽夹猛地合拢，死死咬住了他的小腿！
剧痛瞬间袭来！
凌闷哼一声，差点跪倒在地。
他低头看去，那陷阱制作粗糙但足够有效，齿尖己经刺破衣物，嵌入了皮肉，鲜血迅速渗出。
他试图用手掰开，但那夹子极其坚固，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窝棚深处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猛地扑了出来，手里举着一根带电的警棍，首朝他砸来！
那是个少年，看起来十西五岁，面黄肌瘦，眼神里却充满了绝望的凶狠和恐惧。
“滚出去！
这是我的地方！”
少年嘶哑地喊着，警棍带着噼啪的蓝色电弧挥下。
凌忍着剧痛，抬起手臂格挡。
电弧打在他手臂上，带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但他硬生生扛住了，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少年持棍的手腕。
少年力气不大，被轻易制住，但依旧像只受伤的小兽般挣扎踢打。
“放开我！
你们这些强盗！”
凌没有松开，但也没有进一步伤害他。
他只是紧紧抓着，声音因疼痛而沙哑：“陷阱…松开…”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只是要求这个。
他警惕地看着凌，挣扎减弱了些。
“你…你不是秃鹫帮的人？”
凌摇头：“我只要…松开它。”
少年犹豫了几秒，或许是凌眼中只有痛苦没有杀意的表情让他稍稍放松。
他停止了挣扎，小心翼翼地用空着的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小钥匙，蹲下身，插进捕兽夹的锁孔里转动了几下。
咔哒一声，夹子弹开了。
凌倒吸一口冷气，小腿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伤口，血流不止。
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撕下一条衣服下摆，用力扎紧伤口上方止血。
少年退后几步，依旧举着警棍对着他，但脸上的凶狠己经褪去，只剩下紧张和疑惑。
“你…你是谁？
以前没见过你。”
“凌。”
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似乎是唯一确定的东西。
“我刚醒来…就在这。”
“失忆者？”
少年似乎见怪不怪，“每年都有你这样的，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要么是飞船失事的倒霉蛋，要么就是被扔出来的垃圾。”
凌没说话，按压着伤口。
少年看了看他流血的小腿，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下，从角落一个破箱子里翻出半罐喷雾状的止血凝胶和一卷相对干净的绷带，扔了过去。
“用这个。
不然感染了会烂掉，然后被清理机器人丢进分解炉。”
凌接住，低声道：“谢谢。”
他笨拙地用凝胶喷在伤口上，一阵清凉感暂时压住了疼痛，然后用绷带缠绕包扎。
少年就在对面看着，没有帮忙，也没有离开。
“你为什么一个人？”
凌一边包扎一边问。
“我爸妈上次去上层平台做工，没回来。”
少年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可能是遇到机器事故什么的。
我就住这了。”
凌包扎好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行动显然会受很大影响。
他看着少年：“你叫什么？”
“小钉。”
少年晃了晃手里的警棍，“因为我总能找到办法‘钉’住活下去的机会。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鲍奇的人好像在找你。”
凌心里一沉。
消息传得真快。
“我不知道。”
小钉打量着他：“你看上去不像一般人。
刚才你抓住我的手，力气很大。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战士？
佣兵？”
凌摇头。
他是谁？
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些问题像枷锁一样困着他。
小钉想了想，忽然说：“也许…你可以去找瑞娜。”
“瑞娜？”
“锈蚀星最好的机械医官。
嗯…也可能是唯一的。”
小钉撇撇嘴，“她脾气怪，收费贵，但技术没得说。
而且她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你这样的。
她说不定能帮你看看脑子，或者给你找个活干。
总比被鲍奇那些人拆了卖零件强。”
机械医官？
或许…她也能看出自己身体的异常？
这是眼下唯一像样的线索。
“她在哪？”
小钉指了指某个方向：“穿过废料峡谷，看到一根顶着半截破飞船的巨型冷凝塔，下面那个挂着红色齿轮招牌的就是。
很远，你这腿…”他顿了顿，“算了，我带你去吧。
正好…我也有点东西想跟她换。”
凌看着这个刚刚还试图攻击他的少年，点了点头：“谢谢。”
小钉摆摆手，显得很老成：“别谢太早。
见了瑞娜，你可能会后悔没落在鲍奇手里呢。”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主要是把那半罐止血凝胶和一点捡来的小零件宝贝地收好，然后搀扶起凌。
“走吧。
希望在天黑前能到，我可不想在外面碰到清道夫机器人。”
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出窝棚，融入锈蚀星无边无际的金属坟场。
前途未卜，但凌似乎抓住了一根细微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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