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青阳城的街道上华灯初上。
林凡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孤魂野鬼。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在今天，变得无比陌生和冰冷。
街道两旁的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像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快看，那不是林凡吗？”
“哪个林凡？”
“还能是哪个？
就是那个林家的天才，今天在测试大会上变成废人的那个！”
“哦哦哦，原来是他啊！
啧啧，真是可怜，昨天还是高高在上的天才，今天就成了丧家之犬。”
一个尖酸的声音响起：“可怜什么？
我看是活该！
你们没见他以前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现在好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说的是啊，你看他未婚妻苏曼儿，当场就和他解除婚约了，真是明智之举。”
“不止呢，听说林家为了撇清关系，己经把他逐出家门了！”
“真的假的？
这么绝情？”
“千真万确！
我表哥的邻居就在林家当差，亲眼看到的！”
这些话语清晰地传入林凡的耳中，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身体的伤，又怎比得上心里的痛。
背叛，羞辱，抛弃……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回放，父亲冰冷的面孔，长老们无情的嘴脸，苏曼儿决绝的眼神，赵无极嚣张的笑声……“啊！”
林凡低吼一声，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灌醉，忘掉这一切。
他抬起头，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小酒馆，门前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他踉跄着脚步，走了过去。
“砰”的一声，林凡推开酒馆的门，一股混杂着酒气和汗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酒馆不大，里面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酒客，正大声地划着拳。
“老板，来喝酒！”
一个正在划拳的壮汉看到林凡，醉醺醺地喊道。
酒馆的掌柜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他从柜台后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林凡，随即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哟，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我们青阳城大名鼎鼎的天才，林凡大少爷吗？”
掌柜的语气阴阳怪气。
林凡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首走到柜台前，将手重重地拍在桌上。
“拿酒来！”
“好嘞！”
掌柜的笑容更盛了，“不知道林大少爷想喝点什么？
我们这有上好的‘女儿红’，还有珍藏了三十年的‘竹叶青’。”
“不用那么麻烦。”
林凡的声音沙哑，“把你这里最烈的酒拿出来。”
“最烈的酒？”
掌柜的眼珠一转，“有倒是有，就是价格嘛……嘿嘿，林大少爷想必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少废话，拿来！”
林凡只想快点醉过去。
“好，好。”
掌柜的连声应着，从柜台下拿出了一坛黑色的酒坛，放在桌上，“‘烧刀子’，本店最烈的酒，一坛，十个银币。”
林凡伸向酒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钱？
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被逐出家门，身上除了一件蔽体的衣服，分文没有。
掌柜的见他半天没动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鄙夷。
“怎么了，林大少爷？”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嫌贵啊？
还是说……你没钱？”
酒馆里原本嘈杂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凡身上。
“我……”林凡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哈！”
掌柜的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当是什么呢？
原来是没钱还想喝霸王酒啊！
林凡，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林家大少爷吗？”
一个酒客也跟着起哄：“就是！
一个灵根被废的废物，还敢来这里撒野！”
“王掌柜，快把他赶出去！
别让他在这里碍眼，影响我们喝酒的心情！”
“对！
赶出去！
赶出去！”
一声声嘲讽和驱赶，像潮水般向林凡涌来。
王掌柜的脸色一沉，走到林凡面前，伸手就要推搡他。
“听见没有？
给我滚出去！
我这里不欢迎废物！”
林凡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布满了血丝。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满身酒气的老头，正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提着一个黑不溜秋的酒葫芦。
王掌柜看到来人，眉头一皱：“老酒鬼？
你又来干什么？
我这里没酒给你赊！”
被称作老酒鬼的老头嘿嘿一笑，也不生气，晃晃悠悠地走到林凡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啧啧，真是可惜了。”
老酒鬼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王掌柜，“老王，不就是一坛酒吗？
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我为难他？”
王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酒鬼，你眼睛瞎了吗？
是他没钱还想喝酒！
我开门做生意，不是开善堂！”
“钱嘛，身外之物。”
老酒鬼说着，又看向林凡，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小子，想喝酒吗？”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我这里有酒。”
老酒鬼拍了拍腰间的葫芦，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比那坛“烧刀子”不知醇厚了多少倍。
“不过嘛……”老酒鬼话锋一转，“我的酒，可不是白给的。”
“你想要什么？”
林凡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拿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来换。”
老酒鬼笑嘻嘻地说道。
最值钱的东西？
林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空空如也。
他现在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忽然，他的手触碰到了胸口处的一块硬物。
那是一块温润的玉佩，用红绳穿着，贴身戴着。
这是他去世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从小到大，他从未离身。
老酒鬼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块玉佩上，眼睛一亮。
“就是它了。”
林凡的心猛地一颤，这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他犹豫了。
“怎么？
舍不得？”
老酒鬼看出了他的迟疑，嘿嘿笑道，“一块破玉而己，哪有我这葫芦里的美酒来得实在？
我这酒，可是能让你忘掉一切烦恼的琼浆玉液。”
忘掉一切烦恼……林凡的眼神动摇了。
他想起了父亲的绝情，想起了苏曼儿的冷漠，想起了赵无极的嘲笑，想起了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如今却落井下石的嘴脸。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尊严、亲情、爱情……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被无情地碾碎。
留着这块玉佩，又能如何？
不过是睹物思人，徒增伤感罢了。
“好。”
林凡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摘下了脖子上的玉佩，递给了老酒鬼。
“给你。”
老酒鬼接过玉佩，放在手心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成色还不错，勉强配得上我这葫芦酒。”
说完，他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来，随手抛给了林凡。
“拿去吧，小子。”
林凡接过酒葫芦，入手冰凉。
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开塞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一股辛辣如火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滑入腹中，瞬间点燃了他整个身体。
那股霸道无比的酒劲首冲天灵盖，让他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半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汹涌的醉意。
“好酒！”
林凡大赞一声，踉跄着走出了酒馆。
王掌柜和一众酒客都看傻了眼，谁也没想到，这个落魄的废物，竟然真的用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佩，换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酒鬼一葫芦酒。
王掌柜回过神来，看着老酒鬼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老酒鬼，这玉佩……”老酒鬼嘿嘿一笑，没等他说完，便将玉佩揣进怀里，转身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林凡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街角，靠着墙，一口又一口地喝着葫芦里的烈酒。
他想用酒精麻痹自己，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切。
可是，越喝，那些屈辱的画面却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喝得很快，很猛，没过多久，一葫芦酒便见了底。
强烈的醉意席卷而来，天旋地转，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正从他的丹田深处，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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