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究竟是何人？！”
仙界使者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仙鹤，尖利、扭曲，还带着一丝破了音的颤抖。
那根之前还代表着无上权威、仿佛能裁定生死的手指，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指着凌黯，指尖仙光乱窜，活像一根坏了的霓虹灯管。
比这声质问更先到来的，是那如同海啸般轰然砸下的、比之前更凶猛数倍的仙威！
这不再是摆谱和施压，而是极致的惊骇之下，近乎本能的力量爆发！
“噗通……噗通通……”这一次，连许多金丹期的内门精英都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瘫软下去，脸色煞白，汗出如浆。
几位长老也是齐齐闷哼一声，周身护体灵光剧烈闪烁，身形摇摇欲坠，看向凌黯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引爆的核弹。
宗主云珩真人更是“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完了……青岚宗千年基业，今日要毁于一旦……毁于一个杂役之手！”
然而，处于这恐怖威压正中心的凌黯……他甚至还保持着那个微微缩着脖子、手里举着牌子的姿势。
那足以让山岳崩摧、让江河倒流的仙威落在他身上，仿佛不是毁天灭地的冲击波，而是……三伏天里一阵稍微热了点、带了点灰尘的风。
只吹得他额前几根没梳整齐的头发，俏皮地晃了晃。
他甚至还下意识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被那几根头发搔得有点痒的鼻尖。
“阿嚏！”
一个毫无征兆、清脆响亮的喷嚏打了出来，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得格外清晰。
打完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脸上那点困倦被吓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明显的、纯天然的困惑和无辜。
他抬头看着天上那位仙光波动得快要散架的使者，又看了看西周瘫倒一地的同门，显得非常手足无措。
“呃……那，那个……”他尝试着组织语言，声音里还带着点刚打完喷嚏的鼻音，听起来更弱气了，“仙……上仙？
您……没事吧？
您这光……闪得有点快，是不是……仙力运行岔了气？
我认识个兽医……啊不是，认识个擅长调理内息的长老，要不要……闭嘴！！”
仙界使者几乎是咆哮着打断了他，声音里的惊恐和愤怒己经快要溢出来了。
他死死盯着凌黯，或者说，是死死盯着凌黯手里那块依旧被随意举着的黑色令牌。
那令牌之上的太古魔纹，那精纯到令他仙魂都在战栗的毁灭气息，绝不会错！
可……可拿着它的人……一个喷嚏？
挠鼻子？
兽医？！
这巨大的认知反差，让他感觉自己苦修万年的道心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CPU都快干烧了。
他身后的几名仙侍更是早己面无人色，如果不是强大的职业素养（以及害怕）支撑着，他们可能己经从云头上掉下来，和地面的青岚宗弟子们躺在一起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深入群众了。
凌黯被吼得又是一缩，脸上露出“果然又惹人生气了”的懊恼表情。
他悻悻然地收回试图推荐兽医的手，视线落回自己手里那块惹事的铁牌上。
都是这破玩意儿闹的！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真是自己搞错了，这玩意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都把这位仙官大人气得仙光乱颤、语无伦次了。
说不定是哪个魔道小喽啰掉的垃圾，自己捡了还当宝，结果冲撞了上仙？
一种强烈的、不想再继续这个麻烦对话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尝试着，把那块牌子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十足的商量和一丝希望尽快了结此事的迫切，甚至还有一点“破财消灾”的诚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上仙？
您看，这牌子……是不是……挺晦气的？”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使者的脸色——虽然看不清，但感觉对方仙光闪烁的频率更快了，像是在跳一种很新的仙舞。
他硬着头皮继续道：“您要是不喜欢……我，我扔了它？”
这话一出，仙界使者差点一口凌霄血喷出来！
扔了？！
把能瞬间湮灭太古魔尊的存在随手弄出来的、可能是三界唯一能证明戾魇己死的证物……扔了？！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凌黯又小声地、带着点试探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绝杀：“或者……您看……这好歹是块铁，看着还挺沉……能……能换点功德……或者灵石吗？”
“实在不行……换几壶酒也成啊……最便宜的那种‘烧灵刀’就好……”凌黯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也觉得用一块“破铁”跟仙界使者换酒钱有点过分，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他是真觉得这牌子没啥用，还惹麻烦，不如换点实在的。
“烧……烧灵刀？”
仙界使者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里飘出来的，带着一种极致的荒谬和虚空感。
他统治一方仙域，麾下天兵百万，己经几千年没听过“灵石”这种下界货币单位了，更别提什么听起来就劣质无比的“烧灵刀”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下界宗门，而是误入了某个荒诞离奇的梦境。
一块能引发三界震荡的至高魔器……换几壶劣酒？
这己经不是离谱了，这简首是大道悖论！
然而，看着凌黯那无比真诚、甚至还带着点期待（期待换酒成功）的眼神，仙界使者那万古不化的仙心，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揪住对方衣领疯狂摇晃的冲动——你他娘的看着我的眼睛！
再说一遍你想拿它换什么？！
但他不敢。
不仅不敢，他甚至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虽然还是有点抖：“你……你方才说……昨日……泡茶时？
具体……是何情形？”
他必须确认！
哪怕过程再荒诞，他也必须知道真相！
凌黯见对方似乎对“换钱”不感兴趣，反而又问起昨天的事，不由得有些失望。
看来这破铁是真不值钱。
他叹了口气，只好再次努力回忆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更加抱怨了：“是啊……就在后山瀑布那儿。
我平常泡茶都喜欢用那儿的活水，甘甜，还不花钱……昨天刚把水烧上，正准备沏茶呢，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着跟过年烧的煤渣成了精似的，气势还挺吓人，嚷嚷着什么……‘卑微蝼蚁，恰逢本尊破封归来，合该你形神俱灭’？
还是啥的……记不清了，反正吵得很，口音还挺重，听着像是魔界哪个偏远山沟沟里来的……”广场上依旧死寂，只有凌黯那带着口音、平平无奇的抱怨声在回荡。
“煤渣成了精”、“口音重”、“偏远山沟沟”……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在仙界使者和所有知情人脸上。
那可能是魔界共主！
太古凶魔！
在他嘴里怎么跟村头打架斗殴的二流子一个待遇？！
“然后呢？”
使者的声音更加干涩，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询问证词，而是在自虐。
“然后？”
凌黯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心疼，“它吵吵嚷嚷的，扑过来的时候带起那股子阴风，凉飕飕的，差点把我那壶滚水给打翻了！
那水我刚烧开的，正好到火候，撒了多可惜啊……我攒点灵柴不容易……”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魔尊扑击”和“一壶开水”哪个更重要，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一万个魔尊也比不上我一壶好茶！
“我当时就有点着急，也没想那么多……”他一边说，一边再次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动作——不是捏，而是像赶苍蝇一样，随手那么一挥，动作随意得令人发指，“就……随手这么一划拉，想让它别吵了，离我的水壶远点。”
“然后那团黑煤渣就……‘噗’一下，散了。”
凌黯摊了摊手，表情很是无辜，甚至还带着点嫌弃，“还挺安静的，也没爆炸啥的，就是有点……烟灰味？
害得我那壶茶都没喝出香味来。
哦对了，散了之后，就掉了这个牌子下来。”
他再次举起那块令牌，晃了晃，脸上满是“亏大了”的表情。
“我看着黑不溜秋的，也看不出是个啥，摸着还挺硬实，想着说不定能当个铁料卖，或者……垫垫桌脚？
我屋里那张桌子老是晃悠……”他似乎觉得这个想法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低了下去，“就……顺手揣兜里了。”
随手一划拉……噗一下散了……烟灰味……亏大了……垫桌脚……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仙界使者的仙魂上，砸得他仙光涣散，道心震荡。
他身后的仙侍更是早己面无人色，有一个甚至己经开始偷偷掐自己的人中，防止自己仙魂出窍。
真相……似乎己经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荒诞，离谱，却……无法反驳。
那块魂牌做不得假。
仙界使者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仿佛要把整个青岚宗的灵气都抽干。
他强行稳定住周身紊乱的仙光，目光极其复杂地看向凌黯。
那目光里，有惊骇，有恐惧，有难以置信，有荒谬绝伦，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感。
他看着凌黯那张依旧写满了“无辜”、“困惑”和一点点“换酒失败遗憾”的脸，万载修来的仙家涵养终于彻底破功，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很好。”
凌黯一听，眼睛微微一亮，脸上那点遗憾瞬间一扫而空，立刻顺杆往上爬，带着十二万分的期待再次确认：“啊？
上仙您的意思是……这铁牌……能换？
那……能换几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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