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邂逅院落中，细雨渐止。
顾长歌立于檐下，衣角微湿，手中的试炼令牌尚余余温。
楚天涯离开后，各房子弟三三两两散尽，只余夜色与未明的新月。
他低头收拾地上的碎石，将试炼结束的疲惫藏入眼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外而至，伴着些许慌乱。
侧首望去，却见顾府门口有两道纤瘦的身影踉跄而入，年岁不过十五六。
其一着青衣，眉目清冷，怀中抱着一位昏迷少女。
顾长歌心头微动，认出那人正是苏霁月。
她的步伐虽急却不失稳健。
府中仆役却避之不及，无人上前。
苏霁月一眼便看到顾长歌，神情间微有迟疑，却还是快步走来，将怀中少女小心置于石阶上。
“顾长歌？”
她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强撑着镇定。
顾长歌将令牌收好，打量少女额角血迹斑驳。
凭记忆，他隐约记得苏家日前有变，苏霁月姐妹流落此处，应是遇上巨变流徙。
“她中了蛇毒，附近无医馆……”苏霁月言语不多，倒未多言请求，眸中清冷坚定，只一瞬的脆弱，一闪即逝。
顾长歌微微颔首，蹲身细查。
少女气息微弱，唇色泛白。
蛇毒入骨，若无灵药，命不久矣。
他心头念转——顾家试炼时偶得一枝清灵草，解蛇毒有奇效。
但此草乃宗门取用之物，若擅自私用，必有责罚。
权衡片刻，他摸索袖中，将清灵草取出。
“用这个。”
顾长歌捻出青色药草递去，语气平静如常。
苏霁月愣了一瞬，眸色深深。
她接过清灵草，小心为妹妹含服，轻托下颌助其吞咽。
院内肃静，只有少女微弱的喘息与月下无声流转的光线。
片刻后，少女气色略转，苏霁月长舒一口气。
她却并未立即言谢，目光审视着顾长歌，似在权衡他的动机与立场。
“你今日在试炼中未显锋芒，是存心隐忍？”
苏霁月声音淡淡，却比先前多了分警觉。
顾长歌望向她，不急于回答。
院中的昏黄灯影将她脸庞映得清冷，而她的紧握起伏分明。
无数算计闪过脑海，但顾长歌只是淡然一笑。
“生在顾家，锋芒外露只会引来祸事。
能隐则隐。”
苏霁月微颔首，神情似解却未释。
她弯身为昏迷的妹妹理顺额角的发丝，目光再度落回顾长歌——是探查，也是试探。
“你这样的人，未必真正无欲。”
她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低声呼唤。
苏霁月苍白的妹妹在呼吸间挣扎着苏醒，望向他们，目光迷离。
顾长歌收拾地面碎石，将目光移开苏氏姐妹。
忍耐与权衡，是他重生后学得的第一课。
而今清灵草己赠，他选择主动与苏霁月结下一段因果，却不言自利，更不显自怜。
苏霁月缓缓起身，小心搀扶妹妹。
灯影下，她青衣微湿，神情间却多了几分柔软。
“我记下此恩。”
苏霁月低声道，语气较方才多了分温和。
顾长歌不置可否，只是抬眸朝门外望去。
祠堂方向有仆役低语，顾家长房子弟正聚于一处，商议下一场宗门选拔之事。
苏霁月避而不入，显然不愿因家族恩怨而再涉险。
他在夜色下缓缓道：“这里不宜久留，家中试炼方过，许多眼睛盯着。
你们要去何处？”
苏霁月沉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迷惘。
她本是宗门弟子，却因家族变故流落凡城，如今只得带妹妹避于荒宅，无处可归。
“先于城西安心，待妹妹安稳，再寻宗门之路。”
她语气平缓，眸光却坚定如初。
顾长歌颔首，目送两人起身。
院落的门被一阵冷风吹开，苏霁月搀扶妹妹，在顾长歌注视下缓缓消失于夜色之中。
雨声彻底停息。
顾长歌收拾完残迹，独自立于石阶前。
雨后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淡淡清灵草香。
心头微微起伏，前世错综的因果，今生又多了一线交织。
院外忽地传来一记清脆的呼喊，楚天涯神色急匆匆穿堂而来，手中还握着一枚未用完的灵符。
“长歌！
你那两枝试炼草呢？
莫不是提前用了？”
楚天涯一边将灵符揣入怀中，一边快步进门，看见院内景象瞬息收敛了笑意。
顾长歌抬眸与他对视，语气不疾不徐。
“清灵草己用，有人急需。”
楚天涯本欲追问，见顾长歌神情平静，顿时了然，只是轻声叹息：“你倒真是藏得深。
我今日在宗门试炼场看你，未见你出手尽力，还以为你怕顾云生那厮耍赖。”
顾长歌微微摇头，“顾云生的算计，不足挂齿。
我觅机而动，不愿空耗力气于虚名。”
楚天涯眉梢一挑，眼底却浮现敬佩。
他拍了拍顾长歌的肩膀：“顾家这潭水深，你小心。”
顾长歌低头，将院中碎石顺手堆于一旁，语气平静：“宗门选拔近了，你我各自为谋，不妨互助。”
楚天涯爽朗一笑，却正色道：“你身旁那位女子，可知她身份？”
顾长歌不答。
他将目光投向夜色深处，苏霁月刚离去的方向在视野中逐渐暗淡。
楚天涯见状，自知多言，便不再追问，只扯了话题入内。
门廊边上，顾长歌听得远处祠堂再起哄闹，家族诸房子弟争权的声音渐起。
雨后夜风中，他站在院落中央，望着刚刚渡过惊险的少年少女，心头难免生出些许怜悯与警觉。
帮苏霁月，与其说是施恩，更是不愿前世重蹈覆辙——因果既起，命运己然缠绕。
他静静回望，雨后的月光清冷地洒在破旧青石板上。
院门外，苏霁月背影遥远而坚韧，风吹青衣，恍若旧梦重现。
远方祠堂灯火明灭，顾家内斗即将揭开新一轮帷幕。
顾长歌收拾残留草药，将院落打理如常。
心中的天命与算计，己于今晚隐隐起波澜，又一段轮回路途，悄然展开。
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掌心残存的药草余香，心底对命运的新一轮较量，无声应允。
夜深人静，修仙路上的羁绊与因果，从此多了一个姓名、一段邂逅。
庭院门扉轻闭，雨后的世界寂静无声。
顾长歌独自立于阶前，将命运的涟漪，安然纳入心海。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