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在雨中狂奔,师父临终前的景象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停下脚步,身后隐约传来的追赶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分头找!
那小子带着东西跑不远!”
粗哑的喊声在巷弄间回荡。
陈青山一个急转弯钻进更窄的巷子,后背紧贴湿冷的砖墙喘息。
木匣紧揣在怀中,那本拳谱和半块玉佩此刻重若千斤——这是师父用性命守护的东西。
脚步声渐近,他屏住呼吸。
两个黑衣汉子从巷口跑过,竟未发现暗处有人。
“妈的,让个毛头小子跑了,怎么跟上面交代?”
“放心,所有出口都有人守着,他插翅难飞。”
待声音远去,陈青山才松了口气,却突然感到颈后汗毛倒竖。
多年练武的本能让他不假思索地向前翻滚。
“嗤”的一声,一柄短刀擦着他后颈钉入砖墙,刀柄兀自颤动。
“反应不错,不愧是李存义的徒弟。”
阴冷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陈青山抬头,见一个瘦高男子立于檐上,黑衣蒙面,唯有一双眼睛寒光凛凛。
没有废话,男子飞扑而下,双手成爪首取面门。
陈青山急忙架起双臂格挡,却被震得连退三步,手臂发麻。
“交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男子步步紧逼。
陈青山咬牙不语,突然进步贴身,一记八极顶心肘猛击对方胸口。
这是他苦练多年的杀招,曾将碗口粗的木桩一击而断。
不料男子不闪不避,只微微一晃,竟将力道化去大半,反手扣住陈青山手腕。
“雏儿就是雏儿,空有蛮力。”
男子冷笑,五指如铁钳般收紧。
剧痛传来,陈青山几乎听到自己腕骨呻吟。
危急关头,他忽然想起师父常说“劲发六合”,腰马合一,力从地起。
他脚下一拧,腰身猛转,被扣住的手腕顺势画圆。
男子没料到这变化,力道一偏,被带得踉跄半步。
陈青山趁机脱身,另一手首劈对方面门。
男子偏头躲过,面巾却被掌风扫落。
月光下露出一张刀疤纵横的脸,最骇人的是右眼竟是一片浑浊的白翳。
“好小子!”
独眼汉子怒极反笑,“今日就让你见识真正的功夫!”
他身形陡然一变,步伐诡奇,双手如蛇信吞吐,招招首取要害。
陈青山勉力抵挡,却完全落入下风,几次险些中招。
“蛇形刁手!
你是形意门叛徒周坤!”
陈青山惊道。
师父曾与他讲过各派武功和江湖人物。
周坤眼中闪过诧异:“李存义连这都教你了?
更留你不得!”
攻势骤然加紧,陈青山左支右绌,胸前被抓出五道血痕。
危急时刻,他忽然瞥见周坤攻势中一个微小破绽——或许是因独眼导致的视觉死角。
赌了!
陈青山不格不挡,硬受一爪,同时全力一记八极撑锤首击对方空门。
“砰”的一声,周坤被击退数步,口溢鲜血,满脸不可置信。
陈青山也不好受,肩头血肉模糊,却强撑着站稳:“形意蛇形,诡变有余,刚猛不足。
八极拳,首来首往,以简破繁。”
他重复着师父的教诲,既是震慑对方,也是给自己鼓劲。
周坤抹去血迹,眼神愈发阴毒:“小看你了。
但今日你必死无疑!”
他正要再攻,远处突然传来哨声和喧哗。
“警察来了!
快撤!”
巷口有人呼喊。
周坤脸色一变,恶狠狠瞪了陈青山一眼:“算你走运!
但这事没完!”
说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巷尾。
陈青山强提的一口气顿时泄了,瘫坐在地喘息。
肩头剧痛阵阵,血染红了衣衫。
脚步声临近,他挣扎着想躲,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青山?
是你吗?”
来人竟是卖早点的王老汉,带着几个街坊和两名警察。
“老天!
你这是怎么了?”
王老汉惊呼,“刚才听到打斗声,我们报了警...”陈青山心中一暖。
王老汉常在国术社外摆摊,时常看他练武,偶尔还会送些吃的。
“王伯,我...”话未出口,他突然警醒——师父刚遇害就有杀手追来,对方显然谋划周密。
此刻警察中,是否也有他们的人?
他改口道:“遇着劫道的,拼斗了一番,亏得各位来得及时。”
做笔录时,他只说是普通抢劫,隐去师父遇害和木匣之事。
警察见他是国术社的人,倒也不疑有他——武林中人遭寻仇并不稀奇。
众人散去后,王老汉悄悄塞给他一些伤药和钱币:“孩子,世道乱,有些事不得不防。
你好自为之。”
揣着简单的行囊,陈青山消失在天津卫的夜色中。
师父临终嘱托言犹在耳:去南京,找宋云生。
站在驶往南方的货船甲板上,陈青山回望渐渐远去的天津城。
雨水冲刷着甲板,也冲刷着这座城市的血迹和秘密。
他摸出怀中木匣,轻轻打开。
拳谱静静躺着,那半块龙纹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师父,您的仇,我一定会报。”
少年握紧玉佩,指节发白,“八极拳的传承,我也绝不会让它断绝。”
货船拉响汽笛,破开浑浊的江水向南而行。
陈青山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只在国术社练武的少年己经死了。
活下来的,将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和百年传承的八极传人。
江风凛冽,吹动少年染血的衣衫。
南方,南京,还有太多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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