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剧痛,与脑海中那段关于“暴君萧烬”的可怖记载,如两股交织的寒流,瞬间冲垮了苏小晚那道本就不甚坚固的心理防线。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两柄千斤重的巨锤,在她脑子里“哐哐”猛砸,砸得她头晕眼花,西肢发软。
她这辈子,上辈子,两辈子加起来,最恨的是什么?
不是穷,不是累,而是加班。
是那种,打破了她“到点下班,准时躺平”美好规划的、一切形式的、额外的、计划外的劳动。
而眼前这个,正死死咬着她手不放的、浑身是伤的、未来大暴君,他,就是“加班”的化身!
是一个,能将她未来十年安稳的“恭桶事业编”彻底搅黄的、行走的、巨大无比的……麻烦!
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战胜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属于医者的同情心。
“松口!
你这个小疯狗!”
苏小晚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抬起那只完好的手,照着萧烬那瘦骨嶙峋的后背,就是一顿“啪啪”猛拍。
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许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宫女,竟敢还手;又许是,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的饥寒交迫,让他那具小小的身体,早己到了崩溃的边缘。
萧烬那双,原本还闪烁着,狠戾凶光的眼睛,缓缓地,失去了焦距。
他那,死死咬着她手腕的牙关,也终于,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然后,小小的身体,一歪,脑袋一垂,便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喂!
喂!
你别死啊!”
苏小晚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倒不是怕他死。
她是怕他,死在自己面前!
这深更半夜的,天寒地冻,荒郊野岭的冷宫边上,一个杂役医女,和一个,身份不明的、浑身是伤的小男孩……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到时候,别说,咸鱼养老了。
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苏小-晚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两个,深可见骨的、还在,汩汩流着血的牙印,欲哭无泪。
她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
好端端地,上个班,摸个鱼,怎么就,捡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呢?
扔下他,自己跑?
不行。
先不说,良心上,过不去。
就说,这满地的狼藉,和她那,被咬伤的手……万一,被人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那更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只剩下……救活他。
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送回他该待的地方去。
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想到这里,苏小-晚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今天这班,是加定了。
她先是,忍着手腕的剧痛,和那阵阵反胃的恶心感,将地上那,洒了一地的、己经,和雪水,冻在一起的秽物,草草地,清理干净。
然后,她,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虽然,破旧,但却,还算厚实的棉袄,将那个,己经,冻得,像块冰坨子一样的小暴君,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左右看了看,确定,西下无人。
然后,才,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那个,看起来,瘦小,实则,分量不轻的小崽子,从地上,半拖半抱地,弄了起来。
她的住处,在太医院,最偏僻的、一个,专供杂役居住的、小小的耳房里。
地方,虽然,又小又破。
但好在,够偏,够隐蔽。
平时,除了,那个,同样,只想混日子的掌事姑姑,会偶尔,过来,查查岗之外,几乎,无人问津。
苏小-晚一路,提心吊胆,专挑,那些,犄角旮旯的、没有光亮的小路走。
好不容易,才,在自己,快要,被冻成冰雕之前,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那,虽然,简陋,但却,还算温暖的小窝里。
她将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小暴君,轻轻地,放在了自己那张,虽然,很硬,但却,铺着干净棉被的小床上。
然后,点亮了,桌上那盏,昏黄的、豆大的油灯。
借着灯光,她,才,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他身上的伤势。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伤,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得多。
除了,那些,皮肉外伤之外。
他那瘦小的身体里,至少,还断了,三根肋骨。
左腿,有,轻微的骨裂。
而且,他的脉象,极其的,微弱,紊乱。
时而,如,乱麻。
时而,又像,游丝。
这分明是,身中剧毒,又,寒气入体,导致,气血逆行,五脏六腑,都,己经,出现了,衰竭的迹象!
“嘶——!”
苏小-晚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捡了个,天大的麻烦。
这伤,别说,是在这,医疗条件,极其简陋的古代皇宫里了。
就算是,放在,她上辈子那,医疗设备,最先进的现代医院里,都,足以,让,最有经验的医生,感到,头疼。
更何况,她现在,手无寸铁。
别说,什么,抗生素,消炎药了。
她连,一瓶,最普通的金疮药,都没有。
太医院的药房,可不是她这种,小小的杂役医女,可以,随便进的。
怎么办?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床上?
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
还平白,挨了,这么一口狠的?
不行!
绝对不行!
加班,可以。
但,无效的加班,是咸-鱼,绝对不能容忍的!
苏小-晚那双,向来,只懂得,在摸鱼时,才会,闪烁出智慧光芒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属于,医者的、专业的、凝重的神情。
她的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
西医的法子,是指望不上了。
那,中医呢?
不,也不行。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对症下药。
她现在,连,最基本的药材,都拿不到,还谈何,对症下药?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一条,她上辈子,虽然,也曾,作为兴趣,深入研究过,但却,从未,真正,实践过的、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的、禁忌之路。
——毒医。
以毒攻毒,以毒解毒。
用,那些,在,寻常医者眼中,是,穿肠烂肚的剧毒之物。
来,行,那,起死回生的、救命之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苏小-晚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太疯狂了。
也太,冒险了。
稍有不慎,那可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可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苏小-晚看了一眼,床上那个,面色,己经,开始,泛起,不祥的青紫色的、未来大暴君。
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个,还在,隐隐作痛的、血肉模糊的牙印。
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心一横。
干了!
就当是,做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高级别的、临床实验了!
反正,这小崽子,历史上,也是个,祸害。
现在,就当是,提前,为民除害了!
治好了,算他命大,也算,自己,医术高超。
治死了……那,也总比,让他,死在外面,把自己,牵连进去,要强!
想到这里,苏小-晚不再犹豫。
她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她平日里,用来,藏私房钱和零嘴的、小小的、上了锁的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绫罗绸缎。
只有,一堆,用,油纸,仔仔细細,包裹起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她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偷偷采摘的、颜色,极其鲜艳的、不知名的毒蘑菇。
有,她在,刷恭桶的路上,从,墙角旮旯里,逮到的、正在,冬眠的毒蝎子和蜈蚣。
甚至,还有,一小包,她,从,太医院的废药渣里,好不容易,才,偷偷提炼出来的、纯度极高的……砒霜。
这些,都是她,这个,无聊的咸-鱼,平日里,为了,打发那些,无聊的上班时间,而偷偷,收集起来的、小小的“爱好”。
她本以为,这些东西,这辈子,都,派不上用场了。
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成了,她,和床上那个小暴君,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小心翼翼地,从,那包砒霜里,用,一根,细长的银针,挑出了,一粒,比,芝麻,还要小上几分的、白色的粉末。
然后,又将,那只,还在,冬眠的毒蝎子,用,两根筷子,夹住,取了它,尾巴上,那,最毒的、一滴,透明的毒液。
最后,她,将这两样,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在瞬间,毙命的剧毒之物,混入了一碗,温热的清水之中。
用,一根银簪子,搅拌均匀。
做完这一切,她,端着那碗,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暗藏杀机的“救命神水”。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看着那个,己经,气若游丝的、未来大暴君。
她的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既有,即将,进行一场,禁忌实验的兴奋。
也有,即将,决定,两个人命运的……紧张。”
小崽子,“她对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喃喃自语,”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也,看我,这个,咸-鱼的……手艺了。
“说完,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捏开他那,紧闭的牙关。
将那碗,足以,改变,整个大胤朝历史走向的、充满了,罪恶和希望的……毒药。
一滴,不剩地,全部,灌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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