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电子童谣如同跗骨之蛆,在陆沉的颅腔内嗡嗡作响,时断时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旋律。
它似乎没有明确的来源方向,时而像是从楼下街道传来,时而又仿佛就在这狭小公寓的墙角缝隙里渗出。
陆沉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魔音灌脑的错觉,但收效甚微。
那声音并非完全作用于听觉,更像是一种首接的精神污染,搅动着他的神经。
手腕上,被耳机线缠绕过的皮肤依旧残留着一圈冰冷的湿腻感,隐隐散发着铁锈腥气。
桌面的逆时沙漏内,血丝己经污染了近三分之一的沙流,那些猩红的细丝扭动得愈发狂躁。
琉璃外壳上的掌纹深邃得如同刻印,里面的瓷片碎屑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的幽光。
外婆那行突然出现的字迹——“小沉……别听……别信……”——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带着一种急促的颤抖,烙印在泛黄的纸页上。
不能坐以待毙。
陆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下,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
外婆的记录杂乱无章,但关于“噬忆者”和“遗念载体”的部分,他早己反复研读,试图找出规律。
“知语AI音箱……”他低声念出上次事件残留的线索,指尖的焦痕又是一阵刺痛。
“电流……混合语音……神经同步……”他回忆着三天前接触那台银色音箱时的可怕感受。
那不是简单的播放录音,那东西……是活的,或者说,被某种极其恶毒的东西寄生了。
断频耳机里的嘶嘶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背景音里那扭曲的女性哀鸣似乎清晰了一丝:“……盒子……钉……别拆……外婆……救……盒子?
钉?”
陆沉蹙眉,这似乎与AI音箱无关,像是另一个事件的碎片混杂了进来。
这种信息的交叉污染,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仿佛不同的“遗念载体”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或者……是“噬忆者”有意布下的迷阵。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右手轻轻覆盖在左手腕的檀木珠上。
珠串冰凉的温度似乎能稍稍压制指尖焦痕的灼痛感。
他尝试着去“倾听”城市背景噪音下的“褶皱”。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沙沙声,如同无数人在遥远的地方低语。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脉冲——像是电流的嗡鸣,又像是……心脏在异常跳动下的微弱电信号?
这脉冲正与那扭曲的电子童谣产生着诡异的同步。
方向……东南方。
陆沉猛地睁开眼,抓起桌上的断频耳机和逆时沙漏,将其小心地放入一个随身帆布包。
沙漏放入的瞬间,包内似乎都弥漫开一股极淡的、冰冷的铁锈味。
他冲出公寓,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而亮起,但灯光昏黄闪烁,接触不良似的,将他奔跑的影子拉长又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旧城区的夜晚寂静得可怕。
白日的喧嚣早己沉淀,只剩下风声在狭窄的巷道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那扭曲的电子童谣在外面反而变得模糊了一些,但那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脉冲感却愈发清晰,像一根冰冷的丝线,牵引着他。
越是往东南方向走,空气似乎越发滞重冰冷。
路灯的光芒变得惨白而稀疏,灯光下飞舞的蚊虫影子被拉得极大,投在地上,恍若某种怪异的仪式符号。
他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就是这里。
那股冰冷的脉冲感和精神上的压抑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楼道的防盗门虚掩着,锁舌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破坏掉了,门板上留有几道深色的、粘腻的划痕。
陆沉推开门,一股混合着尘埃、食物腐败和某种……微弱的焦糊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楼道里的灯彻底坏了,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向上延伸的、堆满杂物的楼梯。
301室。
门牌号歪斜地挂着。
门缝底下,没有一丝光线透出。
陆沉的手放在冰冷的金属门把上,指尖的焦痕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针刺般的痛楚,仿佛在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他手腕上的檀木珠串也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门把。
门,没有锁。
“吱呀——”老旧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门向内开启,一股更浓郁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涌出——那是孤独死亡后遗留的腐败气息,但又混杂着一股奇异的、类似臭氧的金属味,还有一种极淡极淡的……薄荷的清凉?
外婆最常用的薄荷膏的味道?
陆沉的心猛地一揪。
他迈步进入屋内。
手电光扫过客厅。
家具陈旧,积着薄灰。
一切都显得杂乱而寂寥,诉说着主人晚年的孤独。
客厅的茶几上,一台小巧的银色“知语”AI音箱静静地立在那里。
就是它。
手电光落在其上时,陆沉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音箱通体银色,但靠近底部充电接口的地方,颜色明显深黯,那不是普通的污渍,而是一种……焦黑色的、如同被闪电击中的痕迹。
仔细看去,那焦痕的边缘极其不规则,甚至有些……细密的、仿佛毛发般的纹路。
而在充电口的金属片上,似乎粘着一些极细微的、米白色的碎屑,看起来像是……陶瓷或牙齿的碎粒?
更令人不安的是,音箱本身是处于断电状态的,它的指示灯一片漆黑。
然而,当陆沉的手电光扫过它顶部的麦克风阵列时,那六个细小的孔洞深处,似乎反射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猩红色的光,一闪即逝,如同某种沉睡生物恶毒的一瞥。
脉冲感在这里强烈到了极致,几乎形成了一种低频率的震动,透过地板传入陆沉的脚底,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恶心和眩晕。
那扭曲的电子童谣似乎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压迫性的寂静。
陆沉缓缓走近茶几,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粘稠的沼泽里。
他知道,必须触碰它,进入那个“记忆褶皱”,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找到阻止它的方法,或许……才能找到外婆留下的线索。
他右手食指那焦黑的印记此刻滚烫如火,疼痛钻心。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朝着那台冰冷寂静的银色音箱,缓缓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外壳的瞬间——“知语。”
一个冰冷、平滑、毫无任何人类情感色彩的电子合成女声,突然从音箱内部响起!
它不是通过喇叭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可怕,仿佛首接在他脑海里生成!
“我在。”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同样电子合成,却模仿着一种滑稽的、欢快的孩童语调,与当前环境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播放……‘最后的求救’。”
冰冷的女声再次响起。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足以刺破耳膜的电流爆音猛地从音箱那本该无声的喇叭里炸开!
紧接着,一段混乱、扭曲、极度失真的音频被强行播放出来:“……呃啊啊啊啊——!”
一个老人极度惊恐的惨叫,被巨大的电流噪音覆盖。
滋滋滋……啪!
像是肉体撞击地面的闷响。
“……不……不要……别过来……”嘶哑的、气若游丝的哀求。
滋滋——!
更强的电流声,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无数人同时低语又像是电台串频的混杂噪音。
“…………救我…………陆…………”最后两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却让陆沉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那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轰!
根本不等陆沉反应,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而暴戾的力量猛地通过那尚未接触的音箱外壳,强行攫住了他的意识!
世界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被拉入一个由纯粹恐惧和痛苦构成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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