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盆里的炭块又 “噼啪” 响了一声,溅出的火星落在灰里,很快就灭了。
姜婉姝站在火盆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袖上的水渍,目光偷偷往裴宴礼那边瞟 —— 他正低头看着字条,眉头微蹙,侧脸的线条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冷硬,可偶尔扫过她的目光,却比刚才软了些,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带着拒人千里的冷。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墨琴拿着干布来了。
他推门进来,把干布递到姜婉姝面前,语气恭敬却疏离:“姜姑娘,您用。”
姜婉姝接过干布,指尖碰到布料的软绒,心里暖烘烘的。
她抬头看向裴宴礼,见他还在看字条,却微微侧了侧身,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灯盏的光,显然是在暗中给她方便。
“多谢墨琴侍卫。”
她说着,拿起干布擦了擦发梢,动作故意放慢了些,让银镯时不时叮当作响,引他注意。
墨琴没多留,躬身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了关。
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空气里除了墨香和炭火的味道,还多了点干布的皂角香,混在一起,格外好闻。
“擦仔细些,别着凉了。”
裴宴礼忽然开口,目光还落在字条上,语气却比刚才软了些,“若是病了,反倒麻烦。”
姜婉姝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知道,他这是在关心她,只是不好意思明说。
她拿着干布,慢慢擦着头发,声音带了点软:“多谢裴大人关心。
妾会仔细擦的,不会给您添麻烦。”
她说着,故意往他身边又凑了凑,让发梢的水珠偶尔滴落在他的衣袖上,留下一小点湿痕。
裴宴礼的指尖顿了顿,没躲开,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字条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被水珠打湿。
他的目光扫过她擦头发的动作,见她动作笨拙,显然是平时很少自己做这些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 她是侯府的少夫人,虽然裴宴仪不在了,可府里的丫鬟也该伺候她,怎么会让她自己冒雨送账册,还自己擦头发?
“府里的丫鬟呢?”
裴宴礼忽然问,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送账册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让丫鬟来?”
姜婉姝的心里一紧,知道他是在试探她。
她连忙低下头,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些,声音带了点委屈:“丫鬟…… 丫鬟都被母亲叫去做事了。
母亲说,裴宴仪不在,府里的开销要省着点,让丫鬟们多做些活,别闲着。
妾想着送账册是小事,就没麻烦她们,自己来了。”
她说的是半真半假 —— 李氏确实苛待她,可让丫鬟做事只是借口,她就是想自己来,好跟裴宴礼独处。
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带着点被欺负的可怜,正好能引他心疼。
裴宴礼的目光沉了沉,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把茶壶往她那边推了推:“再喝点茶,暖暖身子。”
他的语气还是平淡,可姜婉姝能感觉到,他的心里己经有点不高兴了 —— 是为她被李氏苛待而不高兴。
姜婉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指尖故意蹭过他刚才碰过的杯沿:“多谢裴大人。”
她喝了口茶,又补充道,“其实母亲也不是故意苛待妾,就是…… 就是觉得妾是外人,不太信任妾罢了。
妾能理解。”
“她不该这么对你。”
裴宴礼忽然说,声音冷了些,“你是裴家的少夫人,就算宴仪不在,也该有少夫人的体面。”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硬气,让姜婉姝的心里瞬间暖了起来。
她知道,他这是在护着她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却比什么都管用。
她低下头,声音带了点颤:“多谢裴大人为妾说话。
只是…… 母亲是长辈,妾不好跟她争。
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妾就满足了。”
裴宴礼没说话,只是拿起账册,重新翻开,目光落在 “西郊破庙” 那页。
他的指尖在上面轻轻划了划,忽然抬头看她:“你说,盐商的货会不会藏在破庙的地窖里?”
姜婉姝的心跳快了半拍。
她知道,他这是在跟她商量,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她故意装作思考的样子,眉头微蹙:“地窖?
妾也不知道…… 不过妾听往昔说,有些破庙确实有地窖,是以前放粮食的。
若是盐商把货藏在里面,倒也有可能。”
她说得含糊,既顺着他的话,又不显得自己太聪明。
裴宴礼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你倒懂得不少。”
“都是听往昔说的。”
姜婉姝连忙摆手,装作谦虚的样子,“妾没什么见识,就是记性好,听了就记下来了。”
她说着,又往他身边凑了凑,肩头擦过他的衣袖,“裴大人若是觉得有可能,明日可以让墨画去查查破庙的地窖。”
“嗯。”
裴宴礼应了一声,合上册账,放在一边,“明日让墨画去看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真找到了库房,你也算立了一功。”
姜婉姝的耳尖瞬间发烫。
她知道,他这是在给她好处,也是在暗示她 —— 只要她跟着他,他不会亏待她。
她低下头,声音带了点软:“妾只是做了点小事,不敢说立功。
能帮到裴大人,妾就很开心了。”
这时,窗外传来 “咚” 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碰倒了院外的花盆。
裴宴礼的身体瞬间绷紧,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目光冷了下来:“谁?”
姜婉姝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抓住他的衣袖:“裴大人……”裴宴礼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怕,声音冷了些:“墨琴。”
门外立刻传来墨琴的声音:“大人,是客栈里的小厮,不小心碰倒了花盆,己经让他离开了。”
裴宴礼的目光松了些,却没松开按在剑上的手:“盯着点,别让无关人等靠近。”
“是。”
墨琴的声音又传来,带着点恭敬。
姜婉姝松开他的衣袖,指尖还残留着他衣袖的温度,心里却有点慌 —— 刚才那一下,显然是有人故意试探,十有八九是李氏派来的人,想看看她在跟谁独处。
她抬头看向裴宴礼,见他的目光还带着冷意,连忙说:“裴大人,若是没别的事,妾真的该回去了。
免得母亲担心,又要责怪妾。”
裴宴礼看了眼窗外,雨势小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倾盆。
他拿起桌上的油布,递到她面前:“把账册裹好,别再淋湿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让墨琴送你回府。”
姜婉姝的心里一喜。
让墨琴送她回府,就是在告诉府里的人,她是他护着的人,李氏就算想苛待她,也要掂量掂量。
她接过油布,声音带了点软:“多谢裴大人。
只是…… 会不会太麻烦墨琴侍卫?”
“不麻烦。”
裴宴礼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硬气,“让他送你。”
姜婉姝没再推辞。
她拿起账册,用油布裹好,抱在怀里。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裴宴礼,见他正低头看着字条,却微微侧了侧身,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暖。
她的心里甜滋滋的,轻声说:“裴大人,妾走了。
明日…… 明日妾再来看您。”
裴宴礼没抬头,只是 “嗯” 了一声,声音比刚才软了些:“路上小心。”
姜婉姝推开门,墨琴己经在门外等着了。
他见她出来,躬身道:“姜姑娘,请。”
姜婉姝点了点头,跟着墨琴往楼下走。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