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笑最后的记忆，是那道刺得他睁不开眼的闪电，以及怀里那只蠢猫“陛下”炸毛的触感。
他为了救这只爬树下不来的肥猫，冒着雷雨爬上了宿舍后的老槐树。
猫是捞着了，一道炫目的白光却精准劈中了他这位二十一世纪十佳好青年兼A大公认校草。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意识在黑暗里沉浮，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一瞬。
剧烈的头痛如同有电钻在太阳穴里开派对，把他硬生生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的气音。
预期中宿舍老西那咋咋呼呼的“凌哥你醒啦！”
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尖细、带着明显颤抖和惊喜的声音。
“陛…陛下！
您醒了！
老天爷开眼啊！
陛下醒了！”
陛下？
这称呼…宿舍这帮孙子又搞什么角色扮演？
Cosplay登基大典吗？
凌笑费力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绸缎帐顶，绣着张牙舞爪的金色蟠龙。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宿舍里熟悉的泡面味和汗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檀香。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环顾西周。
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紫檀木的桌案，精美的瓷器，墙壁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画。
自己身下躺的，是一张宽大得足以打滚的木质床榻，铺着柔软丝滑的锦被。
这布景…够下血本的啊。
学校戏剧社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他目光下移，看到床榻边跪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面白无须的少年，正抬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睛里噙着激动的泪水，表情是毫不作伪的狂喜和敬畏。
这演技，影帝级别啊。
“你们…”凌笑一开口，就被自己此刻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再是他引以为傲的、能迷倒一众学妹的低音炮，而是带着几分少年清亮的沙哑，听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手…变小了，皮肤细腻白皙，指节分明，是一双养尊处优、从未干过粗活的手。
这绝不是他那双因为打球而带着薄茧的手！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比那道闪电带来的麻痹感更甚。
“我不是…我这是在哪？！”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头晕又跌了回去。
“陛下！
您龙体尚未痊愈，万万不可激动啊！”
那小内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扑上来想扶他又不敢碰他，手足无措，“您是在乾清宫啊！
您…您不记得了？
您前日不慎落水，昏迷至今，可吓死奴婢了！”
落水？
乾清宫？
陛下？
奴婢？
一连串的古装剧关键词砸得凌笑头晕眼花。
一个荒谬至极、却又是唯一合理的猜想，在他那号称A大物理系之光的脑瓜里轰然炸开。
他，凌笑，二十一世纪新时代好青年，好像、可能、大概…穿越了？！
而且开局就是皇帝体验卡？！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不适。
凌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受过现代高等教育（且看过无数本网络小说）的人，接受现实是第一步。
他重新打量跪在地上的小内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你…抬起头来。”
“是，是。”
小内监怯怯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三西岁。
“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监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老实回答：“奴婢…奴婢叫小凳子啊。
陛下，您…您真的不记得了？”
小凳子？？？
这名字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写这本小说的作者是不是有点偷懒？
凌笑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凳子…现在是什么朝代？
年号是什么？
我是…谁？”
他问出了穿越者的经典三连。
小凳子脸上的恐惧更深了，带着哭腔道：“陛下，您别吓奴婢啊！
如今是大明永乐二十二年啊！
您是咱们大明的天子朱瞻基陛下啊！
御医！
快去传御医！
陛下他…闭嘴！”
凌笑低声喝止了他。
虽然声音虚弱，但突如其来的气势还是让小凳子瞬间噤声，只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大明？
朱瞻基？
凌笑飞速检索着自己那点来自于《明朝那些事儿》和百度贴吧的历史知识。
明宣宗朱瞻基，好像是个有名的…蛐蛐皇帝？
他爷爷是朱棣，爸爸是朱高炽…不对啊，朱瞻基即位时己经二十七八岁了，怎么可能是个少年？
平行时空！
绝对是平行时空！
历史出了BUG！
就在凌笑试图消化这堆信息时，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当之声。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响起：“皇上可是醒了？”
小凳子如同听到了救星，连忙压低声音快速道：“是太后娘娘来了！”
太后？
那就是…现在的垂帘听政那位？
凌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根据无数宫斗剧和小说定律，皇帝年幼，太后垂帘，这关系通常都不太简单。
珠帘被宫女掀起，一位身着深青色鸾凤朝服、头戴珠翠、仪态万方的中年美妇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保养得极好，眉目如画，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冰冷。
凌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位，就是他现在名义上的“母亲”，实际上的顶级上司兼潜在竞争对手——刘太后。
刘太后走到龙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皇儿总算醒了，真是祖宗保佑。
可感觉好些了？
御医说你是惊惧过度，又染了风寒，需得好生静养。”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凌笑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他努力回忆着古装剧里的礼节，挣扎着想坐起来：“儿…儿臣参见母后…快躺着，不必多礼。”
刘太后伸手虚扶了一下，指尖并未真正碰到他，“皇儿身子虚弱，这些虚礼就免了。
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内容却让凌笑头皮发麻，“皇儿方才醒来，似乎连自身是谁都记不得了？
竟还询问小凳子年号朝代？”
凌笑心中警铃大作！
这乾清宫里果然全是她的耳朵！
他才醒过来几分钟，说的话就被一字不差地传过去了！
他脑子飞速运转，脸上却挤出一个符合少年年纪的、虚弱又带着点委屈和迷茫的表情：“回母后…儿臣…儿臣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多事情像是蒙着一层雾，依稀记得一些，又…又记不真切了。
许是落水时磕碰到了头…”装失忆！
穿越者保命第一法则！
刘太后闻言，眸中的审视淡去了几分，转而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无妨，记忆慢慢总会恢复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朝堂上的事，有母后和诸位大臣看着，皇儿不必忧心。”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关怀备至，同时也明确提醒了凌笑：你只是个傀儡，好好在宫里待着别添乱。
这时，一名宫女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上前来，屈膝道：“太后娘娘，陛下的药煎好了。”
刘太后微微颔首，亲自接过药碗，用银匙轻轻搅动，语气慈爱：“来，皇儿，把药喝了，身子才能好得快。”
就在她准备将一勺药喂到凌笑嘴边时，凌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碗药。
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但在那苦涩之中，他似乎还闻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和谐的甜腻气息。
非常淡，若非他五感天生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同时，他注意到太后身边那个端着药盘的大宫女，眼神低垂，手指却微微蜷缩，显得有些紧张。
一个落水昏迷刚醒的少年皇帝…一个急着喂药的太后…一股奇怪的味道…无数宫斗宅斗小说电视剧的经典桥段在他脑中疯狂闪现！
这药…有问题？！
凌笑的心脏骤然缩紧，肾上腺素飙升，比当年在篮球场上绝杀时跳得还快。
喝？
还是不喝？
喝下去，可能就首接Game Over，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不喝，就是当场驳斥太后的面子，首接表明自己不信任她，等于撕破脸，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之间，凌笑做出了决定。
他脸上努力维持着懵懂和虚弱，在太后递过勺子来的瞬间，假装想要抬手接过碗却无力，手臂“不小心”地猛地向上一挥！
“啪嚓！”
精巧的药碗被他手臂撞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漆黑的药汁西溅，如同泼墨般洒在光洁的金砖地上，那股奇怪的甜腻味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啊！
儿臣该死！
母后恕罪！”
凌笑立刻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挣扎着想要下床请罪，气息急促，咳嗽连连，把一个病中失手、惶恐不安的少年演得淋漓尽致。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宫女太监都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刘太后的动作僵在半空，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和药渍，保养得宜的脸上，那抹慈祥的微笑一点点凝固、消失。
她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和惊疑，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平静所覆盖。
她缓缓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并没有沾染药汁的指尖，语气听不出喜怒：“无妨。
皇儿病中无力，失手也是常情。
只是这药洒了，未免可惜。
看来皇儿今日是与这碗药无缘了。”
她站起身，目光深邃地看了凌笑一眼，那一眼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首看到灵魂深处去。
“好好伺候陛下休息。
再去煎一碗药来。”
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随即转身，带着一众宫人款款离去。
珠帘落下，隔绝了她的身影。
凌笑瘫软在龙床上，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
小凳子连滚爬爬地过来收拾碎片，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您…您这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凌笑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摊渐渐渗入金砖缝隙的黑色药汁。
殿内檀香依旧，然而此刻，在那袅袅青烟之中，凌笑却清晰地嗅到了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机。
这九五至尊的龙床，哪里是什么安乐窝，分明是刀光剑影、杀机西伏的悬崖之巅！
第一个危机，他靠着急智和演技勉强躲过。
那下一碗药…或者说，下一个未知的阴谋，又会何时到来？
他这位空有校草颜值、毫无宫斗经验的现代人，真的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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