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鼻子,一股子刻进肺管子里的干净,冷飕飕的。
我躺在硬邦邦的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一块水渍晕开的霉斑,看了大概得有半个世纪。
脑子里的记忆跟被洗衣机绞过似的,乱糟糟一团。
属于苏晓的,一个倒霉催的、被一本无脑虐恋小说坑到倾家荡产还死得憋屈的炮灰女配。
另一边,是现在这个我,一个刚被判定为“急性应激障碍伴发解离性症状”。
通俗点讲就是“可能疯了”的住院患者。
穿书?
反派?
这 buff 叠得我CPU有点干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护士端着药盘探进头,脸上那笑,标准得跟尺子量过一样,温柔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308床,苏晓,该吃药了。”
我没动,眼珠缓缓转向她。
她身后,走廊上,两个实习模样的小护士快步走过,交头接耳,声音压低了。
但在这死静的走廊里还是漏进来几句碎语。
“……就是那个308,一来就说自己是什么恶毒女配,要逆天改命……真疯假疯啊?
看着挺漂亮的……王医生亲收的,急性应激……啧,可惜了……”小护士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把药盘放在床头柜上,玻璃杯和药瓶轻轻一碰,叮当一响。
“吃了药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门轻轻带上。
我扯了扯嘴角。
行,住院第一天,光荣成名。
全医院都知道308住了个自称穿书反派的神经病。
临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偏过头。
隔壁床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盘腿坐在床上,正慢条斯理地剥一根香蕉。
她吃得特别仔细,一口一口,眯着眼,享受得不行。
感受到我的目光,她撩起眼皮看我一眼,忽然冲我招招手,神神秘秘的。
鬼使神差地,我凑过去点。
老太太压低了嗓门,声音沙沙的,带着点香蕉的甜腻气:“闺女,刚进来?”
我点头。
“遇上事儿了?
心里憋屈?”
我又点头。
她啃完最后一口香蕉,把皮仔细放好,然后凑得更近,几乎贴着我耳朵:“奶奶教你啊,在这儿,你想舒坦,就得记着一条——”她顿住,卖关子。
我屏住呼吸。
老太太眼睛一弯,精光闪烁:“认真,你就输了。
他们觉得你疯,你就疯给他们看!
谁让你不痛快,你就让他更不痛快!
咱们疯子的快乐,他们正常人想象不到!”
我:“……”高人竟在我身边?
还没等我消化完这装疯卖傻的至高秘籍,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这一次,动静不大,却自带一股子弱风扶柳的凄楚氛围。
先飘进来的是一缕高级香水的味儿,然后才是一个人。
白裙子,黑长首,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鼻尖也微微泛着红,手里还精心搭配地捧着一束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白色百合。
林薇薇。
书里那朵靠着吸男主血和踩我尸骨上位的盛世白莲,标准小绿茶。
她站在门口,目光精准地锁定我,那眼神,担忧、心痛、欲语还休,演技浑然天成,奥斯卡欠她十座小金人。
“晓晓……”她开口,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一步三摇地走进来:“我才听说你病了……怎么会这样?
你还好吗?
我好担心你……”那束百合被递到我床边,浓郁的花香混合着香水味,跟消毒水搅和在一起,腻得人头晕想吐。
隔壁奶奶默默地、默默地把刚剥好的橘子塞进嘴里,嚼嚼嚼,眼睛亮得堪比探照灯,全方位无死角地开始观摩这现场版豪门伦理大戏。
林薇薇见我不说话,只盯着她,大概以为我深受刺激神志不清了,演技愈发投入。
她抽噎一下,一滴泪要掉不掉地悬在睫毛上:“晓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别憋着……擎洲那边……唉,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你妈。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一声,彻底断了。
或许是因为老太太的“秘籍”,或许是因为这绿茶味熏得我神经病都要发作得更彻底了。
我猛地坐起身。
动作太快,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被扯了一下,刺刺地疼。
林薇薇被我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那滴泪终于掉了下来,演技巅峰。
我没理那点疼,眼睛在床头柜上飞快一扫——没有趁手的兵器。
于是下一秒,我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把薅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
细小的血珠溅出来一点。
林薇薇的啜泣戛然而止,错愕地看着我。
隔壁奶奶咀嚼的动作停了,嘴巴微张。
我捏着那枚还连着软管、滴着药液的针头,瞄准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咧嘴一笑,然后用尽毕生力气,猛地一挤输液管——“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
一道无色透明的水柱,精准地、猛烈地,滋在了林薇薇精心化妆的脸上!
“啊——!!!”
短暂的死寂后,一声能掀翻屋顶的尖叫炸开。
林薇薇彻底懵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枪攻击”滋得眼睛都睁不开,假睫毛湿哒哒地耷拉下来,昂贵的粉底液和腮红被冲出一道道滑稽的水痕。
她徒劳地用手挡着脸,尖叫着连连后退,高跟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狼狈得无以复加。
药液滴滴答答,从她的头发梢、下巴颏往下滴,白裙子湿了一片,贴在身上。
我扔开软管,趁她还在懵逼擦脸的功夫,首接从床上蹦下去,一把揪住她试图挡脸的手腕。
“姐姐给你打扮打扮!”
我扯着她,把她往旁边椅子上按。
她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想跑,但一个穿着高跟鞋、走柔弱路线的白莲花,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刚刚觉醒、且被神经病buff加持的穿书反派?
我三下五除二,开始扒拉她那条飘逸的白裙子肩带和袖口。
林薇薇杀猪般地叫,挣扎,但我手快得像解麻花。
隔壁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了老花镜戴上了,看得那叫一个全神贯注,甚至还小声嘀咕:“左边,左边带子再系紧点……”我用那质地良好的白纱裙带,在她胳膊、手腕上飞快地缠绕,打结,最后在她惊惶失措、泪痕混合水渍的脸上方,扎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非常潦草的——蝴蝶结。
完美。
就在我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林薇薇看着自己身上的“装饰”发出崩溃呜咽的时刻——“砰!”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极其用力地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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