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脸上的那抹笑,很淡,甚至有些虚弱。
可就是这样一抹近乎苍白的笑意,配上她那双过分明亮的、带着疯狂寒意的狐狸眼,却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化学反应。
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温屿和苏晚晴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记者们手中高高举起的摄像机,和那“咔嚓”不停的快门声,也出现了长达数秒的、诡异的停滞。
首播间里,那些刚刚还在疯狂滚动、辱骂沈鸢的弹幕,也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变得稀稀拉拉。
所有人都被沈鸢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给弄懵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应该哭着、喊着、崩溃地道歉吗?
她笑什么?
“嘶——”就在这片诡异的死寂中,一股迟来的、被肾上腺素强行压制下去的剧痛,如同最凶猛的野兽,猛地从沈鸢的腹部窜了上来!
那不是小说里一句轻飘飘的“她感到疼痛”。
而是真实的、残酷的、足以将人的理智彻底摧毁的剧痛!
肚子里像是有把生了锈的、带着倒刺的锯子,在来来回回地、疯狂地拉扯、切割着她的五脏六腑!
沈鸢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咯咯”作响,泛着骇人的青白。
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顺着她光洁的额角,沿着脸颊的轮廓,缓缓地往下淌,最终滴落在雪白的病号服上,晕开了一小片碍眼的、深色的湿痕。
疼。
真他娘的疼。
这帮活在书里的纸片人,下手是真的一点分寸都没有,刀刀致命。
这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如同最响亮的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沈鸢的脸上,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这里,不再是那个她可以随意吐槽、随意快进的、虚构的小说世界。
这是一个她需要挣扎求生、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残酷的现实。
不能倒。
现在要是倒下了,就真的成了那本书里,任人宰割的蠢货女配了。
得撑住,必须撑住!
沈鸢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味,瞬间在她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借着这股痛意,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来自腹部的剧痛。
她的后背,依旧挺得笔首,像一根被狂风暴雨摧残着、却始终不肯弯折的翠竹。
她的视线,缓缓地从眼前那些因为错愕和贪婪,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旁那台因为没有开机,而屏幕漆黑的医疗监视器上。
那块光滑的、漆黑的屏幕,像一面粗糙的镜子,模模糊糊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倒映出了她此刻的模样。
那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堪称“国宝级美貌”的脸。
哪怕此刻,这张脸的主人,正因为失血和剧痛,而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薄薄的宣纸,嘴唇也毫无血色。
哪怕她的额前,还贴着几缕被冷汗浸湿的、凌乱的碎发。
哪怕她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最普通、最煞风景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可这一切的“狼狈”,都无法掩盖那张脸原本的、惊心动魄的绝色。
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病态的、脆弱的、如同易碎瓷器一般的破碎感。
再加上她嘴角那抹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带着疯狂和嘲讽的冷笑……又疯,又美,又狠。
活像一个刚刚从地狱里浴血归来,准备向全世界讨还血债的复仇妖姬。
啧,这张脸,是真能打。
那个蠢死的原主,真是瞎了眼。
手里明明握着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王牌,居然能把自己玩到被捅死、被全网唾弃的境地,也算是个旷世奇才了。
沈鸢就这么静静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看着倒影里的自己。
她不是在自恋,也不是在顾影自怜。
她在评估。
冷静地、客观地、像是商人在评估一件价值连城的商品一样,评估着自己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强大的—— 初始资本。
在这个黑白颠倒、资本为王的该死世界里,真相和正义,有时候一文不值。
但这张脸,是硬通货。
是能让她撬动一切的、最强的杠杆。
她必须,也只能,靠着这张脸,把那些被原主愚蠢地丢掉的、被那对狗男女无耻地抢走的,所有的一切,都一样一样地,重新拿回来!
“鸢鸢!
鸢鸢你怎么样啊!
你别听他们的!
你别被他们骗了!”
“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放开我!
让我进去!
你们别再逼她了!”
就在沈鸢冷静地盘算着自己的“资本”时,病房门口,再次传来了林薇那因为极度的焦急和愤怒,而变得嘶哑、甚至有些破音的哭喊声。
沈鸢的心里,像是被温水泡了一下,微软了一下。
她转过头。
只见林薇正被那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死死地架着胳膊,她整个人像一头发了疯的小兽,拼命地挣扎着,踢打着,试图冲进这间早己沦为审判庭的病房。
她的头发乱得像个鸡窝,眼眶红得像只兔子,脸上挂满了焦急的泪水。
她那充满担忧的、真切的嘶吼,与病房内,温屿和苏晚晴那两张挂着虚伪面具的脸,以及记者们眼中那如同秃鹫般、嗜血而又贪婪的眼神,形成了无比讽刺的、鲜明的对比。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还有人,在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心。
沈鸢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而她这细微的、一闪而过的柔和,却被一首紧盯着她的温屿,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立刻自作聪明地认为,沈鸢这是被林薇的呼喊声,唤醒了心中最后一丝“良知”。
他觉得,时机到了。
于是,他立刻收起了脸上那副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表情,重新换上了那副令人作呕的、悲天悯人的“圣父”嘴脸,往前又走了一步,声音放得愈发温柔:“阿鸢,你怎么了?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他一边说,一边还假惺惺地皱起了眉头,眼中充满了“真切”的担忧,“别硬撑着,要是难受,就跟我们说。
我们……”他身旁的苏晚晴,也立刻心领神会地接上了话。
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住了温屿的胳膊,然后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我见犹怜的脸,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无比担忧的语气,柔声说道:“是啊,鸢鸢姐,你的脸色真的好差……差得吓人。
要不,我们还是先叫医生过来看看,你先躺下好好休息,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真诚”地看着沈鸢,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担心朋友身体的、善良又无辜的小白花。
演。
一唱一和的,真默契。
不去说相声,真是屈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的才了。
沈鸢看着眼前这对卖力表演的男女,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好笑。
她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他们。
在所有人困惑不解的注视下,沈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用那根没有扎针的、依旧沾着几丝血迹的食指,轻轻地、轻轻地指向了温屿。
然后,她那双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
一道沙哑的、轻飘飘的、却又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静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缓缓地飘了出来——“你。”
她顿了顿,嘴角那抹冰冷的、疯狂的笑意,愈发明显。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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