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的噪音撕扯着广播员疲惫的声音，断断续续，像垂死者的呓语。
城东体育馆，安置点，基本食宿……每一个词都敲在人心上，勾出一点虚幻的希望，随即又被更沉重的现实压下去。
林姝那句“不去”落下后，屋里是好一阵沉默。
弟弟林彦眼里的光黯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收音机粗糙的外壳。
妈妈苏玉梅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把清点好的药品又默默检查了一遍。
爸爸林国栋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叼了一根在嘴里，没点火——也没法点，只是习惯性地咬着，望着加固后的门窗，眼神复杂。
渴望安全是本能，但闺女的话戳破了侥幸。
末世里，人多的地方，不一定是庇护所，更可能是斗兽场。
“听小姝的。”
最终，林国栋哑着嗓子拍板，把烟拿下来捏在手里，“咱们自己先站稳。”
“嗯。”
苏玉梅也点头，“家里有吃的，有药，比外面强。
等等看，再看看。”
林彦也慢慢点了头，只是眼神还忍不住往收音机的方向瞟。
林姝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消化和适应。
她没再多说，转身又去了阳台。
那几颗白菜越发精神了，叶片肥厚油亮，在灰红黯淡的背景里绿得几乎嚣张。
她再次尝试集中精神，引导着空间里那股微弱却生机勃勃的气息。
这一次更清晰了。
胸口玉佩温温地回应着，空间里那些原本漂浮不定的莹绿光点像是受到了召唤，缓慢地、丝丝缕缕地透过她的意识，流淌出来，渗入白菜的根系。
几乎能“看”到白菜又往上蹿了一小截，最里面的芯叶甚至微微卷动着，像是在欢欣地汲取养分。
这能力……必须利用起来！
她立刻回到屋里：“爸，妈，小彦，过来帮忙！”
一家人被她的急切弄得一愣，围拢过来。
“把家里所有能发芽的东西都找出来！
土豆、红薯、大蒜、姜、豆子……哪怕只剩一小块，有点芽眼的都要！”
林姝语速飞快，眼睛亮得惊人，“还有花盆、旧桶、任何能装土的容器！”
虽然不明白要干什么，但看她这架势，没人犹豫。
很快，角落里发芽的马铃薯、几个干瘪的红薯、一小把可能还能用的绿豆红豆、甚至几瓣蒜头都被翻了出来。
阳台角落里堆着的几个空花盆、一个破旧的水桶、还有一个大的塑料收纳箱都被清空。
“小彦，你跟我下去弄土！”
林姝抓起一把锈迹斑斑的小铲子和几个塑料袋。
“下面？
红雾……”林彦有点怵。
“不能怕，就在单元门旁边，快点弄完快点上来！”
林姝语气不容置疑，“爸，妈，你们守着上面。”
父子俩套上能找到的最厚实的衣服，用湿布捂住口鼻，小心翼翼打开门，潜入那片浓稠的红雾中。
能见度极低，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和尘埃混合的味道。
单元门旁的绿化带早己枯萎发黑，泥土板结。
林姝顾不得许多，用小铲子拼命撬挖那些干硬的土块，林彦则撑着袋子，紧张地左右张望。
死寂的小区里，只有他们挖土的窸窣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分辨不清来源的模糊声响，像是重物拖拽，又像是呜咽，听得人头皮发麻。
很快装了几袋土，两人不敢耽搁，迅速退回楼道，重重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铁皮大口喘气，仿佛刚从鬼门关逃回来。
把土倒进容器，林姝亲自动手，将那些发芽的块茎、种子小心地埋进去。
然后，在家人注视下，她伸出手，悬在那些刚刚播下种子的土壤上方。
集中精神，沟通玉佩，引导……这一次，她感觉更吃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效果也更为明显！
空间里的绿色光点比之前活跃了许多，丝丝缕缕地汇聚，透过她的指尖，缓缓渗入土壤。
一秒，两秒……突然，一颗绿豆种子所在的位置，土壤轻微地拱动了一下，一抹极其娇嫩脆弱的绿色颤巍巍地顶破了表土，以肉眼依稀可辨的速度，缓慢却坚定地舒展开两片小小的子叶！
“发……发芽了？！”
苏玉梅捂住嘴，难以置信地低呼。
林国栋眼睛瞪得溜圆，凑到跟前，死死盯着那一点新绿。
林彦更是首接傻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这不是正常发芽！
这是奇迹！
林姝收回手，微微喘息，看着那一点绿意，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成功了！
她的能力，真的可以催生植物！
虽然只是催发了一颗豆芽，而且她能感觉到，就这一下，精神消耗不小，空间里的绿色光点也黯淡稀疏了一些，显然不是无限使用的。
但这意味着，他们有了可持续的食物来源！
哪怕现在只能一点点来，也足够了不起了！
“太好了……太好了……”苏玉梅激动得眼圈发红，反复念叨着。
林国栋重重一拍大腿，看着林姝，眼神里充满了骄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信心：“我闺女！
真有你的！”
兴奋过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
“这……这长得也太快了，会不会被人发现？”
林国栋立刻担心起来。
“所以我们得小心。”
林姝冷静下来，“这些容器不能全放在阳台上。
分开放，屋里、角落，用东西稍微遮一下。
每次催生也不能太多，细水长流。”
她顿了顿，看向父母和弟弟，神情无比严肃：“这个能力，比空间更不能暴露。
记住，一旦被人知道，我们全家都会变成别人眼里的人参果，死无全尸。”
三人都凛然，重重颔首。
希望的小苗在破旧的花盆里悄然生长，而在红雾笼罩的世界里，危机从未远离。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呜咽般的风声里，隐约夹杂了别的声音。
像是……拖沓的脚步声，还有某种野兽般的低吼，从楼下传来。
一家人瞬间惊醒。
林国栋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浓雾弥漫，看不太清。
但依稀能看到几个歪歪扭扭的身影，在楼下徘徊。
动作僵硬，迟缓，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嗬嗬”声。
不是活人。
林国栋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他轻轻放下窗帘，对身后紧张望着的妻儿，用口型无声地说：“来了。”
丧尸。
广播里未曾明言的恐惧，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爪牙。
林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握紧了拳头，意识沉入空间，那里面，除了物资，还有她之前收进来的一把消防斧。
末世，终于露出了它最残酷的一面。
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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