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穿堂风刮得更起劲了，卷着几张废纸和塑料袋，拍在李二狗脸上，冰凉，还带着一股隔夜快餐的油哈喇味。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终于从那种巨大的、信息过载的懵逼状态里稍微挣脱出来一点。
手机屏幕上，那位玄玑真人还在侃侃而谈，金丝眼镜反射着智慧（或许）的光芒。
“……故而，初步引气入体，切忌贪多嚼不烂。
需循序渐进，以神念为引，导灵气沿任督二脉运转小周天。
当然，若有条件，购置一台‘自动导气仪’是极好的，省时省力，避免走火入魔风险，链接我放在下方了，输入优惠码‘XZRJ666’立减三百能源点……”李二狗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黑乎乎、指甲缝里塞满污垢的手。
任督二脉？
他懂。
镇上的赤脚郎中画过图。
神念？
他大概也能明白，就是集中精神。
引气入体？
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主要是冷，还有点饿。
吸入的除了冷风、灰尘、垃圾味，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凉沁沁的、让人精神一振的东西？
是错觉吗？
还是这现代世界的“灵气”就这味儿？
跟薄荷糖掺了灰似的？
他试着按照玄玑真人说的，努力“放松”，努力“虔诚”。
可屁股底下的石板硌得慌，风吹得他鼻涕都快流出来了，肚子咕噜一声叫，抗议着从昨天（或者更早？
）就没进过油水。
这他娘的怎么虔诚得起来！
“咕噜——”又是一声悠长的肠鸣。
饿。
冰冷的绝望褪去后，最原始的需求凶猛地扑了上来。
他得找吃的。
仙要修，债要还，雷要躲，但前提是，他得先活着。
李二狗挣扎着爬起来，腿脚因为久坐和寒冷有些发麻。
他拄着那部破手机——现在它既是债主通知单，又是修仙入门指南，还是他全身最值钱的玩意——踉跄着走出小巷。
外面的世界喧嚣鼎沸，车流人流，灯光晃眼。
他像个刚出土的文物，茫然地站在人行道边缘，被匆匆而过的人潮推搡着，那身酸臭和破烂成了最有效的隔离带，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吃饭……怎么吃？
像原主一样讨饭？
他看着路边光鲜亮丽的店铺，玻璃窗后坐着吃东西的人，喉咙艰难地蠕动了一下。
让他伸手去讨？
他李二狗虽然穷，以前也是正经农户，丢不起这人！
等等……他猛地想起刚才在“灵友圈”刷到的一条信息。
手指笨拙地在破裂的屏幕上划拉，好不容易才切回那个“道缘”APP，费力地翻找着。
找到了！
“急招临时工！
西城区‘快送达’符箓配送点，分拣‘神行符’（低阶），包一顿午饭，日结八十能源点或半块下品灵石！
要求：手脚麻利，能辨认基础符文（认不全的有人教），有‘清洁咒’使用经验者优先！”
分拣符箓？
神行符？
这他娘的不就是送快递的贴腿上那种？
清洁咒？
优先？
李二狗眼睛亮了亮。
符箓！
修仙玩意儿！
他虽然不会画，但认……说不定能蒙一下？
至于清洁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悲从中来，这优先条件跟他有半文钱关系吗？
但包一顿饭！
就它了！
地址写得还算清楚，他连蒙带猜，靠着问路（路人无不掩鼻疾走，但好歹指了个方向）和那部破手机时灵时不灵的“地图导航”功能（费了他老大劲才弄明白怎么用），磕磕绊绊，总算在天黑前摸到了地方。
那是一个藏在老旧小区后街的铺面，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LED牌子，闪着“快送达符箓快递”几个字。
门口停着几辆贴着符纸的电动三轮车，几个穿着统一马甲、神色疲惫的小哥正进进出出，搬着大大小小的盒子。
里面更是一片繁忙景象。
几个穿着同样马甲的人正围着一堆黄纸朱砂的符箓，手脚飞快地分门别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朱砂和灵草混合的味道。
一个看着像是管事的胖大叔，正对着个手机唾沫横飞：“……对！
投诉！
必须投诉！
‘御风符’效能不稳定，送餐超时三次了！
再这样换供应商！
……啥？
优惠？
我们是差那点优惠吗？
我们要的是速度！
速度懂不懂！”
胖大叔挂了电话，一扭头就看到了门口探头探脑、一身味儿能熏死蚊子的李二狗，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干嘛的？
要饭上别处去！”
李二狗一紧张，差点把脑子里那点东西忘光，结结巴巴地举着手机：“招、招工！
分、分拣符箓！
管饭！”
胖大叔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就你？
认得符文吗？
会清洁咒吗？”
“认、认得几个！”
李二狗硬着头皮，指着旁边一沓画着简单云纹的符纸，“这、这是‘轻身符’的变种，省力气的！”
胖大叔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这乞丐还能说出门道。
“嗯，算你蒙对一个。
清洁咒呢？”
李二狗脸憋得通红，他哪会什么清洁咒！
情急之下，他忽然福至心灵，想起玄玑真人网课里提过一嘴“灵气最基本应用之一便是涤尘”，也顾不上对不对，集中起刚才在巷子里感受到的那一丝丝凉气，笨拙地往自己胳膊上一引——啥也没发生，就是搓下来二两泥。
胖大叔：“……”旁边一个分拣符箓的小妹噗嗤笑出声。
胖大叔一脸晦气地摆摆手：“行了行了！
看你可怜，也像是个摸到点气感的！
留下来试试吧！
老王！
带带他！
教他认认常用的‘神行’、‘巨力’、‘避尘’符！
错了扣钱！”
一个闷头干活的老头应了一声。
李二狗大喜过望，连忙鞠躬：“谢谢掌柜！
谢谢掌柜！”
“别谢了！
先去后面水龙头那儿冲冲！
味儿太冲了！
影响符箓灵性！”
胖大叔嫌弃地捏着鼻子，“冲完了过来干活！
午饭有盒饭！”
李二狗连滚爬爬地往后院跑。
冰凉的自来水冲在头上、脸上、手上，冻得他首哆嗦，但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烫！
他找到活儿了！
修仙界的活儿！
管饭！
还能接触符箓！
他胡乱搓了把脸，看着水流冲下的黑水，傻呵呵地笑了。
虽然系统像个高利贷骗子跑路了，虽然欠着一屁股可能遭雷劈的债，虽然只是个临时分拣符箓的……但他李二狗，总算是在这见鬼的现代修仙世界，歪歪扭扭地，迈出了第一步。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水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微弱的弧线。
好像……有那么一两颗水珠，格外亮了一点？
他眨眨眼，以为是错觉。
肚子又叫了一声。
管他呢！
吃饭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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