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胎狱坠落。
无休无止的坠落。
天蓬的意识在剥离仙骨、削去神位的剧痛后,便陷入一片混沌的虚无。
唯有穿过层层云霭时,那刮魂蚀骨的罡风提醒着他,他正从九天之上,坠向凡尘泥淖。
就在即将触及轮回通道的那一刻,一股极其隐晦却恶毒的力量悄然袭来,如同暗中伸出的毒蛇,猛地一绊,将他本该投入人道轮回的轨迹狠狠撞偏!
“——!”
无声的惊愕淹没在时空乱流的呼啸中。
他像一颗被踢飞的石子,翻滚着坠向一道散发着腥臊污秽气息的漩涡。
黑暗。
粘稠。
温热。
意识在浑噩中缓缓复苏,却被沉重的束缚感紧紧包裹。
他感觉自己被挤压在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里,西周是蠕动着的、散发着相同气息的活物。
浓烈的生物本能如潮水般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饥饿、恐惧,以及最原始的求生欲。
他试图挣扎,却只能微弱地动弹。
外界传来模糊的哼叫声,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属于母体的心跳。
我是谁?
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璀璨的星河、冰冷的盔甲、仙子惊鸿一瞥的侧颜、玉帝震怒的眼神……但这一切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遥不可及。
更多的,是源自这具正在孕育中的躯体的本能记忆:寻找乳汁的甘甜、争夺温暖的焦躁、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终于,一股巨大的推力传来,伴随着外界刺目的光芒和冰冷的空气,他被一股力量推出了那个禁锢他的温暖牢笼。
摔落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他虚弱地睁开眼。
模糊的视野里,是一个充满干草和污秽的阴暗棚圈。
几团粉嫩的、哼哼唧唧的生物正本能地挤向一具庞大的、躺卧着的母体腹部。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味。
他试图站起,却西肢瘫软。
他试图思考,却头痛欲裂。
一只巨大的、沾满泥污的鼻子凑近他,嗅了嗅,然后发出满足的哼声。
那是他的“母亲”。
我不是……我不是……然而,极度饥饿带来的灼烧感摧毁了残存的意念。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他,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踉跄着、爬行着,挤向那提供温暖与乳汁的源头。
当他终于吮吸到第一口奶水时,某种属于“天蓬元帅”的东西,似乎彻底沉入了灵魂的最深处,被暂时封印。
他成了一只猪崽。
世界变得简单而残酷:抢到最多的奶水,挤在最温暖的角落,避开同窝兄弟踩踏的蹄子,以及恐惧那偶尔前来投喂、身形高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两脚兽”。
恐惧、饥饿、弱肉强食。
这是他以猪的视角,所理解的全部世界。
第二章 异类时光流逝,猪崽飞速成长。
但他长得太快,太异常了。
同窝的兄弟姐妹们还是圆滚滚、粉嫩嫩的时候,他己经体型硕大,鬃毛粗硬,肤色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黑,一对獠牙不受控制地从唇边龇出,面貌丑陋而骇人。
他食量惊人,力气更是大得离谱,轻易就能撞开圈栏。
母猪开始畏惧他,猪群排斥他。
那些投喂的人类,看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恐惧和厌恶。
石子时常丢过来,伴随着惊恐的驱赶声:“怪物!
离远点!”
他懵懂地承受着这一切。
灵魂深处,那股被封印的力量似乎在缓慢渗透,改造着这具凡胎,却无法让他获得与之匹配的认知。
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一个不被任何群体接受的怪物。
夜晚,他常常独自蜷缩在猪圈最冷的角落,仰望天空那一轮清冷的明月。
每当月华洒落,他体内那股异常的力量就会自行运转,贪婪地吸收着太阴精华。
丝丝凉意融入西肢百骸,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感,同时也一点点凿开着记忆的封印。
痛苦开始了。
一些完全不属于猪的记忆碎片,如同尖锐的冰刺,骤然扎入脑海:——浩瀚无垠的璀璨星河,他身披银甲,漫步其上…… ——仙乐缥缈的盛大宴会,觥筹交错,他却感到格格不入…… ——一张清冷绝美的容颜,眼神中带着疏离…… ——雷霆震怒,众叛亲离,从天坠落的失重与冰冷……“呃…啊……”他发出痛苦的嚎叫,用硕大的头颅撞击着圈栏,试图驱散那些令他混乱痛苦的幻影。
我是谁?
我到底是什么?
白天是浑噩的猪,夜晚则在零碎记忆的折磨中煎熬。
灵智在痛苦中一点点开启,却伴随着更深的迷茫和撕裂感。
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当月光如水流淌,他体内力量澎湃到极点,记忆的碎片如潮水涌来又退去,留下一个模糊却坚定的意念。
他人立而起,望着自己在水洼中倒映出的狰狞猪首人身怪物形象,喉咙里发出嘶哑却不再完全是兽吼的声音:“我…我不是猪…我曾…统御天河…” “天蓬…元帅…?”
“不…不是了…都不是了…” “我是…刚鬣…猪刚鬣!”
他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既有对过往力量(天蓬元帅的神威)的一丝残念,又有对当下这具躯壳(刚硬鬃毛)的无奈认同。
这个名字,标志着一个扭曲灵魂的初步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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