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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福积德(女疾-钱妖婆)完整版免费在线阅读_《女疾-钱妖婆》全集在线阅读

我栖春山 著

言情小说连载

《女疾-钱妖婆》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我栖春山”的创作能力,可以将积福积德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女疾-钱妖婆》内容介绍:我娘是县里有名的接生婆。我爹是大夫。我十岁那年,我娘连着来了两个月月事。某夜,我忍不住扒了她的裤子。她愤怒地打我踹我,骂我不知廉耻。半月后,她死了。后来,我继承了她的衣钵,也成了接生婆。1我娘死的时候,下身都臭了。她死之前,来了两个月月事,那血擦不净,止不住。起初,我娘还找了些破布垫着,可那血流啊流啊,掏空了我娘的身体。她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往日里乌亮的头发也成枯草一般萎黄。

主角:积福,积德   更新:2025-07-21 09:3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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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是县里有名的接生婆。

我爹是大夫。

我十岁那年,我娘连着来了两个月月事。

某夜,我忍不住扒了她的裤子。

她愤怒地打我踹我,骂我不知廉耻。

半月后,她死了。

后来,我继承了她的衣钵,也成了接生婆。

1

我娘死的时候,下身都臭了。

她死之前,来了两个月月事,那血擦不净,止不住。

起初,我娘还找了些破布垫着,可那血流啊流啊,掏空了我娘的身体。

她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往日里乌亮的头发也成枯草一般萎黄。

她没了力气,不再出门。

终日躺在床上,上面流泪,下面流血。

她躺的那间屋子,是家里最阴最暗的,也是最潮湿的,她搬过去的那一天,屋里还有一股子霉味。

起初,我爹还会进屋里看一下她。

老林啊,你帮我看看,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娘耷拉着眼皮呻吟着。

没什么好看的了。我爹也不怎么看她,就在床边的凳子坐下,随后,便是长久的缄默。

这对我娘来说,无异于凌迟。

我知道……

娘咽了口唾沫,干得起皮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外面都在传,我不守妇道,染了脏病。

可是你是大夫啊,你也是我丈夫,你是最清楚我的……

女子下阴,最是脏污不吉,你常年给人接生,怕是染上什么脏东西也不一定。我爹看着忽明忽暗的蜡烛,打断了我娘的话。

啊……你

我娘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连她自己,都快要怀疑自己了。

我爹说完这话,站起身来,径直走出门外。

我靠在门口,看到我爹跨出门槛时,双肩松了下来,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稚儿,出去玩,别进去。

我爹按着我的肩膀,将我向外推去。

我没有不洁啊

我娘奋力一喊,我回头望去,她胸口起伏得急促,和那忽明忽暗的蜡烛一般节奏,闹得我眼里酸涩不已。

2

是夜,我还是进了那间屋子,去看娘。

娘。

门扉被我小心推开,这门被蠹得厉害,一开门带起声音来,滋啦着划过我的耳膜,却淹没在正屋里,我爹那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中。

我唤娘的声音不大,久病的她还是听见了。

稚儿。

她浑浊的眼睛锁定了我。

娘。

我又轻轻唤了一声,举了举手里的茶壶,里面有温热的水,又将衣襟里捂得还剩一丝余温的馒头拿了出来。

她的眼里多了几分生机,干得起皮的嘴下意识地抿了一下。

娘,慢点喝,喝完再吃点东西。

我将她扶起来,再递上温水,嘱咐道。

她不语,只是拿过杯子急着吞水,满意之后,才拿着馒头慢慢地掰着吃。

待她吃饱了,我才尝试着与她说话。

娘,你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换洗好不好?

不她骤然拔高音量,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克制地压低声音说: 脏得很,你还没出阁,别染上什么。

说这话时,她垂着眼,不敢与我直视。

有什么脏的

我掰过她的双肩,让她看着我。

如果女子下阴不洁,那人人都从那处来,岂不是人人都脏污下贱

稚儿她又加重了语气,这番话,切记不可在外面说

好。我安抚地将手覆在她手背上,你先让我给你换洗衣裤。

她却没有一丝犹豫,将我的手甩开。

出去

以后别来了

我愣住一瞬,凝着她,下定了决心。

讳疾忌医,怎么能治好病

说着,便站起身来,不顾她的反抗,强行扒了她的裤子。

滚啊

不知廉耻

你和你那个爹一样,都是吃我肉喝我血的白眼狼

娘踹我,骂我,最终还是被我扒开了裤子。

她下面早已泥泞不堪,血混着脓液粘在底裤上,发出阵阵腥臭。

血肉外翻,还塞着一些新鲜的小蓟。

娘也懂医理。

小蓟是一枚止血草。

可叶片上却有一些细密的小刺,要经过炮制才好入药。

她病重后,我爹不给她看病,更别说用药了。

这小蓟,分明是后院墙角那丛生的杂草,却又是娘挣扎求生的救命稻草

我跪下。

我去找东巷胡同的钱药婆给你看病好吗?

滚她慌张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枯槁的躯体,你知道我与她是冤家你爹也不喜欢她。

她眼中带着一丝祈求,别管我了。

林稚

身后,我爹阴沉的声音传来。

这边的动静,终究还是吵醒了他。

啪我被盛怒的他打了一掌。

以后不许再进这间屋子。

当手腕被我爹钳住的痛感传来,我回望着娘。

她蜷缩在床头,整个人迅速灰败了下去。

这是她生前,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3

我娘死了,我爹嫌弃她是得脏病死的,不肯为她买棺入葬。

拿了一张破席卷了,就扔到县外的深山上去了。

好在几个邻居家的婶子不忍心,带着锄头给我娘挖了个坑,草草埋了,免她受野兽撕咬之苦。

我一一谢过她们。

她们只说,当年我娘替她们接生时,总有人家穷得给不起报酬的。

我娘从不计较,只说,这生孩子等不得,多等一会儿就是两条命,所以那些个身外之物,我娘从不计较这么多。

本地流行给稳婆三红之物,即红包、红蛋、红布。

有些时候,主家给不起,孕妇产后气血亏,我娘反而还拿自家的东西给人家用。

气得我爹连骂她蠢笨。

我娘却总说: 积福积德

天天把积福积德挂嘴边,怎么就落个这样的下场啊

这女人病,是无解的得了就只能熬着挨着

说起这些,几个婶子抹起了眼泪。

东巷口卖猪肉的张姐将几把锄头往肩上一扛: 算了,入土为安,说这些作甚

昨日卖猪肉还剩些下水,几个婶子若是不嫌弃,今儿个去我们家吃一顿吧。谁家办葬礼不吃顿饭呐

说完,推了推我单薄的肩,小稚,你也和我一起。

走吧走吧,我家还有点上好的梅子酒,今儿个我们好好喝一顿

西巷的李婶子,怀孕的时候,她丈夫上山采山楂摔死了。

此后孤儿寡母很是艰难。

她生孩子那时正是酷暑,她还在地里除草,结果羊水破了,是我娘帮她在一棵槐树下接生的。

她儿子争气,开了家酒肆,如今她家的日子也算是好起来了。

嘿,我可是有一手好厨艺,这猪下水在我手里,那得变废为宝

咱们县里,有一家声名远扬的酒楼,名为宴满楼,许多外地人来此,都要慕名来尝一尝这里的菜肴。

王嫂便是这家酒楼的主厨,有一手好厨艺,是饭店掌柜的摇钱树。

可女人家在厨房待久了,生水接触得多,每月月事来,便是痛不欲生。

因此王嫂每月总有几天干不了活,没少受掌柜的奚落。

娘知道这件事,潜心研究了为女子调理月事的方子。

如今王嫂痛经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不能让这丫头喝酒啊

钱药婆手里捏着一把白花,裹着夕阳颤颤地走过来。

又颤颤巍巍地弓起腰,将花放在我娘坟头。

她被皱纹包裹得严实的一双眼,干涩着,眨个不停,是哭过了来的。

又艰难地睁开,环顾了众人一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气氛一瞬陷入沉默。

钱药婆,是一个怪人。

住在东巷胡同,除了张姐外,县里几乎没人愿意和她说话。

她亦是我娘生前的冤家。

她们的故事我知道的不多,只记得我娘说,让我少与她接触,因为我爹不喜欢。

我却没想到,她会拄着拐棍来送娘最后一程。

钱婶,你腿脚不便,怎么也来了。

张姐上前搀扶,今晚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那我把肉炖耙点咯。

王嫂笑着说道。

只有李婶沉默着,没点头,倒也没反对。

4

娘死后,我浑浑噩噩了许久。

我与爹之间,也仿佛隔着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每日一早起来,做好早饭。

他起来吃过,便去医馆,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呢,每日照例收拾好家里,便拿着医书上山。

一待也是一天。

我与爹,整日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说不上几句话。

不过是早晚打两个照面的关系。

我与娘见得倒多,我每日采完药,总会在她坟边坐一会儿。

日薄西山,余光横照,紫翠重叠,不可胜数。

我们为娘选的安息之地是个好地方,俯瞰山下白云满川,姹紫嫣红。

感慨间,远处一人影佝偻着背,肩上悬着镰刀,手中提着野兔,向我缓缓走来。

我心中一跳,此人莫不是话本里的无常。

待人走近时,雾气散去。

一叶障目,豁然开朗。

我定睛一看,竟是钱药婆

她见我,枯井般沉寂的眼神里泛起波澜。

丫头,你来采药?

嘲哳的嗓音割破了方才的宁静。

我站起身来,一手拿着医书,一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我来山上辨别一下医书上的草药。

钱药婆低垂着眼,视线落在我的医书上。

淫羊藿?你还挺会为男人操心。

医书上写: 西川北部有淫羊,一日百遍合,盖食此藿所致,故名淫羊藿。

淫羊藿,是男人的壮阳药。

只是恰好学到这里罢了,再者,世人众生皆苦,何必分什么男女。

钱药婆冷嗤一声。

不分男女?

那我问你

你娘重病,怎么全县的大夫,没人给他治病?反而传她得了脏病?

我无言以对。

因为县里全是男大夫,你娘得的妇人病,怎么看诊?

我又问你

你娘一辈子恪守妇道,你爹当真不知道吗?身为大夫,为什么不给你娘医治?

我哑口无言。

因为他不会治,但又不想承认自己庸碌。索性将错就错,信了别人胡诌。自古以来,哪个男大夫会研究妇女之症?女子的病痛总是被忽略的。

我最后问你。

你以后学有所成,若给男人看隐私病,会遭遇什么?

她这下不等我回答,便自答道:

好点的,对你感恩戴德;不好的,趁机轻薄你,赖上你也不是不可能。

你可能稀里糊涂地就被嫁给那个男人了。即便没发生这些,你的名声也会受损。

外界会传言,说你给男人治隐疾,早已失贞

天下给男人看病的大夫多了去了,不差你这一个

我张口结舌,心中一股气血上涌,在喉间堵着,脑中也一片空白。

我从未听过钱药婆说过这么多话,也从不知道,她竟然如此能说会道,字字诛心。

拿着

钱药婆将手中的死兔子扔到我跟前。

老婆子腿脚不便,还烦请你送我回去。

我如梦初醒般,匆匆将一堆草药扔到背篓里。

淫羊藿也躺在那堆草药中,我将它捡起来,欲扔出去。

扔出去干嘛,留着,有用。

钱药婆出声制止。

我虽存疑,但也照做。

随后,将医书也规整地放回背篓里,我提起野兔,诧异道: 咦,这野兔还挺重哩。

我年轻的时候,是猎户。做几个捕猎的陷阱,易如反掌。

她说这话时,难得地笑了。

山路崎岖,我和钱药婆走得很慢。

钱药婆,你腿脚不便,怎么还要上山。

自然是为了吃肉。腿脚不好,那便出发早点,山路崎岖,那便慢慢走,早晚能上山,女人不能不吃肉

她说得斩钉截铁,又仿佛意有所指。

5

钱药婆家在东巷胡同,是县里最向阳的地方。

我到她家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余晖洒落,铺陈在她家门口的青石板路面上。

她走在前面,打开铁锁,将门栓抽开,推开了双开的木门。

进来吧,今晚在我家吃兔肉。

我还未应答,门里窜出来一只狗。

还没门槛高,身子圆滚滚的,毛发蓬松,黑得像女人描眉的炭灰,唯有额间一撮白毛。

看得出来,钱药婆将它养得很好。

它见钱药婆回家,摇头晃脑,好不欢喜,一个劲儿地蹭她裤腿,嘤嘤嘤地叫着。

钱药婆看起来也有几分欢喜,一点,别蹭了,我又不是你的主人。

那狗也是自来熟,见我来,也不嚎叫,只远远地趴着,好奇地看着我,爪子还巴拉着青石板间的青苔。

你过来,看我剥皮。

钱药婆不知什么时候,从里屋里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刀。

将那死兔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小刀灵巧地在兔子尸体里穿插,很快它的内脏被全部掏出。

钱药婆又将那坨血肉仔细地挑拣,最后留下一小坨肉。

剩下的一大堆内脏被她随手一抛,抛向了一点。

一点也不玩青苔了,跑过来咬住那堆内脏,又跑着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颐,像是怕别人抢它的似的。

我疑惑地看着石板上剩下的那坨肉,中间鼓鼓的,长着两个触角。

这是什么?

钱药婆没说话,只抬眼看了我一下,又低头忙活着。

她拿小刀划开那坨血肉的肿块。

一只蜷缩着、闭着眼睛,身上满是血丝的幼兔显露了出来。

接着,两只,三只,四只……好多只。

像米粒一样洒落在地上。

一点又从角落里跑出来,舔食着地上的血和肉。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

这只兔子怀孕了

对。

钱药婆抖落完那些米粒,拿着空空的肉袋子,往地窖里走。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匆匆跟上了钱药婆。

一进地窖我就后悔了。

还不如在外面待着呢。

钱药婆的地窖很黑,又很冷,四周均匀地放着成箱成箱的冰块,架子上规整地摆着药玉做的罐子。

昏暗的地窖突然亮了起来,是钱药婆扯掉了夜明珠上的布帛。

我还没从钱药婆地窖的奢侈程度里缓过神来,就又被眼前的景色吓了一跳。

药玉罐子流光溢彩,里面却装着各种肉。

空气中弥漫着肉的腥气和腐气,还有酒精、树脂的怪味。

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肉。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一个大罐子。

小心点

钱药婆的声音有点急。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狗的肉袋子。

啊!

我起了一身冷汗。

想起了在屋外的一点,它长大了,会不会也被取了肉袋子。

我想起了我娘说的,钱药婆是个怪人。

我想起县里的传言,说钱药婆是钱妖婆,她杀了李婶的狗。

那狗是李婶去世的丈夫留给她的。

我想起了好多,越想,手心的汗越多。

再抬眼,满屋琳琅的罐子上,都用笔细细地记录了。

我不认识这些东西,但是我识字。

宫胞、玉势、胎盘、胞脉。

有狗的、猫的、兔子的、猪的,甚至还有人的。

我从未见过杀生,更没见过这么多血淋淋的零件。

钱妖婆也没管我。

她自顾自地将兔子的肉袋子装在药玉罐子里,添上酒精,又将罐子密封好。

她弄好后,我才敢开口。

我不饿,今晚就不留在您这吃饭了。

说完,我逃命似的跑出了地窖,跑出东巷胡同,途经东巷口张姐家,一口气也不敢歇,跑回了家。

怎么回事,还从没见过小稚这么活泼过。

身后,刚收肉摊子的张姐嘀咕着,我无暇顾及。

到了夜里,我梦见了娘亲,她凄怆地对我嘶吼:

稚儿,你要学医,救人救己女人生了病,是不好意思去让男大夫看的。

又梦见了钱药婆,她狰狞地抓住我,拿着小刀在我肚子上比划。

嘴里说着,要拿我的肉袋子泡酒。

我从梦中惊醒,茫然无措间,只好又拿起医书翻看。

似乎唯有这样,心中才有片刻安宁。

6

主屋里传来了男女欢好的声音。

疾风骤雨,婉转低吟。

我爹娶了续弦。

这几日正在兴头上。

我娘离世,才不足三月。

而她在世时,我也从未在主屋里听到过这些声音。

人与人,人对人,都是不一样的。

大约一刻钟后,主屋的声音渐渐小了,随后,又是我爹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大抵是天下女子的忍耐力都比男人强吧。

病痛忍得,男人苍老松弛的躯体忍得,这呼噜声有什么忍不了的?

我爹娶了新媳妇,我得了个做饭的帮手。

因为继母是二嫁,前任丈夫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

我爹把我娘去世前那间潮湿的屋子给她住了。

我这新妹妹个子不高,身子瘦弱,一双眼睛总是低垂着,不敢看人。

每日来帮我做饭时,还够不到灶台,非得踩个板凳才行。

我看她这样,只让她帮我添柴就行。

她闻言点头如捣蒜,缩着坐在柴火堆里,便再也不言语。

继母和这闺女大抵是不亲的,日常除了指责还是指责。

今日叉着腰怪她洗衣服不干净了,明日拧着她耳朵骂她一天在家什么也不干,吃得多了。

哪是骂她啊,是指桑骂槐,说给我听的。

可真到了对我说话时,又十分客气。

因为现在她们住的一砖一瓦,我爹的药房,全是我娘的。

我仍旧早出晚归,这个家里都是我不熟悉的人,于我而言,仅仅是一个暂居的住所。

早上出门前拿点干粮,中午在我娘的坟边就着水吃下,午饭就这样解决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下去。

可娘生前做的好事太多了,她坟边总有人来。

这不,今天我就被李婶逮住了。

小稚

李婶一嗓子惊飞了树上栖息的倦鸟。

你张姐说,你整日整日待在这里不回家

她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婶子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不想回去。现在日头还好,以后夏天怎么办,冬天怎么办?你要是有个好歹,哪天在你娘坟头倒下了,我怕你娘晚上来找我哎

说到这,抹汗变成了抹泪。

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有什么困难找我们。我、你张姐,还有你王嫂,还养不活你一个小丫头吗?

走她捡起我的背篓,又拉过我的手,你张姐还在县里卖猪肉,给你留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今个儿中午我们回去炒肉吃。婶子今天也是沾上小稚的光啦

晌午时分。

张姐收了摊。

来李婶家打平伙。

每天中午满宴楼的生意最好,你王嫂来不了。今天只能委屈小稚吃李婶做的菜咯。

哎,张妹子,我做菜也不是不能吃吧,怎么这么埋汰我哟。说着,夹起一筷子肉放我碗里,小稚,你尝尝,快给我评评理。

好吃。

我尝过后,重重点头。

张姐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说: 好吃就多吃点。

你这孩子,本来就沉默寡言,如今比之前更甚了今早上,钱药婆来我摊子时,也不买肉,左走走,右走走,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还想着,她今儿是怎么了,我也没得罪她呀。我刚要问呢,她开腔了。

哎哟,一个个的,受了别人恩惠,打着包票说要照顾好人家孩子。结果人一埋,人走茶凉哦,哪天孩子死坟堆上了都不知道,到时候干脆和她娘埋一块得了。这天底下,除了亲娘是真心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张姐学得绘声绘色,看得李婶直瘪嘴。

这钱药婆真是心狠,嘴毒也没见她带着小稚回家吃顿饭啊

带过,我跑了。

我心中暗道。

张姐说: 可能是怕吓着小稚吧。

哎,你给我说说,钱药婆家里到底有啥啊?李婶起了好奇的心思。

我也不知道啊,她向来阴晴不定的。

是啊,她做事情是没有缘由的,以前她和小稚的娘闹成那样,如今人走了,她倒开始关心小稚了。

正聊着,门外传来几声犬吠。

哎?你们有没有听到狗叫声?李婶问道。

好像是有哎。张姐应道。

走,我们去看看。

李婶走到门口一看,果真是一条狗。

圆嘟嘟的,除了额间一撮白毛外,其余的都是白毛。

一点?我不禁开口。

李婶把一点抱在怀里,喜欢得不得了。

小稚,你认识它?

啊,没,我就是看它额头有一撮白毛,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它。

一点听见我叫它,抬着小脑袋,嗯嗯唧唧,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看来它很喜欢这个名字呢。张姐乐道,又说: 长得很像天眼呢。

是啊。

李婶叹息了一声。

天眼是李婶曾养的狗,死于钱药婆之手。

李婶也曾是个可怜人。

7

李婶本来不是我们县的人。

她来我们村的时候,还很年轻,那个时候她还叫李沫儿。

李沫儿她们村年景不好,干旱,土地似密布的蛛网般皲裂,一道道裂口,是百姓的深渊。

几个村的百姓一起南下,逃荒。

人越走越少,有人病死了,有人饿死了。

李沫儿的娘也在半路上倒下了。

她爹渴得哭不出来,也不敢哭。

周围几个瘦得皮包骨的年轻人,眼睛冒着绿光,问他: 喂,你婆娘死了没?

李沫儿她爹目光阴狠,哑着嗓子说: 她饿了,想吃肉了。

几个年轻人犯怵,跑远了。

但他知道,他们还会来的。

乱世,人就不是人了,是两脚羊,死人也是。

李沫儿的爹背着她娘的尸体,又牵着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

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用枯木树杈子,挖了一个深坑,挖得一双手全是血泡。

他将已经被蝇虫围绕的妻子放进坑里。

娘子, 你在这安息吧。野兽找不到你,人更找不到你我一定会让沫儿活下去的

黄土一埋,他就牵着李沫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东躲西藏,避着野兽, 躲开人群,他们来到了我们村。

那个时候村里只有几口人, 还不是如今小有规模的县。

他在村外观察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深夜,敲响了卫家的门。

谁呀

说话的是一个老妇人。

她才堪堪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见李沫儿他爹一眼,就吓得赶紧又闭上了门。

好在李沫儿的爹力气大,一手便把门挡住了。

婶子,我只求一碗水一口干粮。

说完, 他拉了拉李沫儿,作为报答, 我这个闺女就送给婶子了,为奴为婢, 生儿育女,都可以。

老妇还在迟疑。

这时候, 门里又传来一道声音。

娘娘,我要吃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李沫儿寻声望去, 竟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地上撒泼打滚。

此人叫卫书。

就是李沫儿未来的丈夫。

老妇回头看了一眼卫书, 便点头道: 这女娃子归我了,你今日走后,便永远不要回来

李沫儿的爹苦笑道: 不会再回来了。

他拿了两张饼子,喝了一碗水,就走了。

临走时,他又对老妇嘱咐道: 婶子, 您这村子还有余粮。但若流民来了,莫要动恻隐之心, 赶紧收拾东西跑。

人饿极了,容易做疯事。

一个小村子,是接纳不了那么大体量的流民的。

爹。

李沫儿想叫住他。

沫儿, 好好活着。

这是李沫儿的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李沫儿从未忘记过她爹。

她不明白,那么疼她的爹为什么要用她去换烧饼和水。

之后的许多年,她从未放弃过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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