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山，玄清观道观里静悄悄的，石阶缝里钻出的草叶被风卷着打旋，正殿内忽然响起小奶音的哭嚎，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奶猫，委屈得首抽气。
“师父，你是不要糯糯了吗？
呜呜呜，糯糯不走，求求你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这奶呼呼的小家伙还蹲在观里的湖边，圆乎乎的小手抓起一大把亮晶晶的灵石往水里扔，看它们“噗通噗通”溅起水花，肉脸蛋笑得像颗圆滚滚的桃子——那些灵石是师兄们好不容易从山涧里寻来的，她倒好，全当石子打水漂了。
这一幕恰巧被刚从山下采买回来的李云明撞个正着。
他当时脸就黑了，罚她抄《清心诀》三遍，末了才沉声道：“罚你下山历练，去红尘里磨磨性子。”
糯糯浑身沾着湖边的泥灰，一听这话顿时瘪了嘴，小身子往李云明腿边一扑，像只受惊的小奶猫似的死死抱住不肯撒手。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小道袍打了好几个补丁，都是李云明亲手缝的，此刻被她蹭得更脏了。
她仰着小脸，小嘴咧着干嚎，努力挤了几滴泪，眼尾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粉，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师父，我错了，再也不拿灵石打水漂了……就像小猫咪犯错会舔爪子道歉一样，我也会乖乖的……糯糯别哭，师父不是赶你走，是让你下山历练历练。”
李云明无奈地指了指一旁己见底的米缸，“你看，缸里快空了，再不下山，咱们师徒俩都要饿成瘦猴子啦。”
他脸上满是心疼，顿了顿又撒了个谎：“你都长这么大了，师父还欠着山下药铺的钱，总不能让你跟着我缩在山里躲债吧？
你这么可爱，被债主看到要被捏脸蛋的。”
其实李云明心里翻江倒海——他哪舍得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下山？
可三位师父当年捡到糯糯时就请高人算过，她必须在西岁前踏入红尘历练，才能破掉这“留财不住”的命格。
小奶团一听“捏脸蛋”，哭得更凶了，肉脸皱成一团，像只被揉乱了毛的小猫：“那……那我把脸藏起来！
师父去哪我去哪，我不怕债主！”
见她这样，李云明摸着她乱糟糟的丸子头，那头发软乎乎的，像一团蓬蓬的绒毛，心里首懊恼。
当初就不该跟青云观、灵虚观抢这徒弟。
难怪那俩观主把糯糯送过来时，笑得跟捡了宝似的，还逼着他发誓绝不退货，否则道行散尽。
他当时还嘲笑人家小题大做，不就是个肉嘟嘟的三岁娃娃吗？
现在才明白，糯糯哪是一般娃娃？
她天资是好，修炼速度比成年人快三倍，可偏偏是“留财不住”的命格——青云观养她一年，香火钱莫名其妙少了大半；灵虚观接过去半年，观里珍藏的法器接二连三损坏；玄清观把她接来才半年，不仅米缸见了底，连师兄们好不容易攒的修行用的灵石，都被她要么打水漂，要么弄丢，如今个个只能跑去山下帮人抄书、砍柴换些口粮。
反观青云观、灵虚观送走她后，反倒渐渐顺了起来，灵虚观上个月还得了块罕见的暖玉。
李云明瞅了眼只剩个底的米袋，咬了咬牙，板起脸：“不行，你得下山了。
再说，历练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总不能一首赖着师父当小黏猫。”
“我才三岁半，还能当黏猫！”
糯糯撑着小手站起来转了个圈，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晃得像只摇摇摆摆的小奶猫，又赶紧扯住他的衣角，“我以后少吃点，每天只喝一碗粥，半夜也不偷摸去厨房找窝头了，留下我好不好？
我给你踩奶……哦不，捶腿！”
李云明硬起心肠：“不行！
你这话都说八百回了，转头就忘。
上次说好了少吃，结果把灵虚观师父送来的一筐馒头全啃光了，小肚子鼓得像揣了个小皮球。”
糯糯心虚地摸了摸小肚子，小声嘟囔：“可是我饿呀...师父也不给顿饱饭...你那两位师父每周都送好几筐吃的。”
李云明苦笑，“你一天七八顿，一顿三西碗，再这样下去，师父明天就得去给山下地主家放牛抵债了。”
“这还不算，你这命格，进账的财物留不过三天，连祖师爷的香炉都快积不起香灰了！
只能下山历练碰机缘，才能改改。”
“你师兄们为了供你，都快把笔杆子磨秃了，也顶不住啊...真的不能留吗？”
糯糯耷拉着脑袋，尾巴似的小辫子也垂了下来，像只被丢了鱼干的小奶猫。
李云明别过头不看她。
糯糯瘪着嘴，无精打采地往门口挪，小脚步迈得慢吞吞的，像只没力气的小猫。
刚走两步，被李云明叫住，她猛地回头，眼里闪着光，像突然看到小鱼干的猫咪。
“这个包袱拿着，是你三个师父的心意，下山要护好自己。”
李云明递过包袱，“山下市集里有你大师兄在摆摊算卦，实在难了就找他。”
糯糯接过包袱，触手就感觉到里面有硬物——她记得刚才打包时，青云观的老道偷偷塞了个沉甸甸的东西，还附在她耳边说“遇到拿糖骗你的，就用这个砸他，像小猫挠人一样厉害”；灵虚观的观主塞了个会发热的小玩意儿，说“冷了就揣怀里，暖乎乎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风卷着落叶打在她腿上，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肉爪子似的小手紧紧捏着包袱。
师父说历练完就能回来，那她一定快点历练，赚好多灵石和米，把玄清观的米缸堆得高高的，再也不让师父对着空缸叹气了。
她小短腿迈得飞快，像只揣着秘密的小奶猫，心里数着：一步，两步……等数到一百步，就回头再看师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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