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到达口的玻璃幕墙被正午阳光烤得发烫,苏砚站在接机人群边缘,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却遮不住下颌线绷紧的弧度。
七年了,她以为自己早能首面这个时刻——首到那道黑色身影穿过自动门,裹挟着曼谷潮湿的风,将记忆里的血腥与尖叫再次掀翻。
陆昭野的风衣下摆扫过地砖,步伐比七年前逃亡时更稳,却带着某种孤狼般的警觉。
他在人群中驻足,黑眸撞上苏砚的瞬间,喉结重重滚动。
候机厅的广播突然响起,苏砚听见自己心跳盖过电子音:“顾衡的血溅在你校服第三颗纽扣上,你擦了三天三夜。”
这是陆昭野七岁时说的话,彼时他躲在她卧室衣柜里,浑身发抖,却牢牢记住了她崩溃的每个细节。
“好久不见。”
陆昭野开口,声音低哑得像浸过雨的琴箱。
他伸手接她手里的接机牌,指节擦过她手腕的旧伤——那道浅白色的勒痕,是当年绑匪留下的印记。
苏砚猛地抽回手,墨镜后的眼睫剧烈颤动:“先上车。”
车里的沉默被引擎声撕成碎片。
陆昭野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突然说:“曼谷的实验室里,他们还留着顾老师的资料。”
苏砚捏紧方向盘的手骤然发白,七年未愈合的伤口被猛地撕开:绑匪的手电筒晃过顾衡的脸,他额角的血滴在她手背,温热的,带着铁锈味;警车的蓝光里,顾衡最后一句是“保护好……”,后半句被枪声吞掉。
“为什么现在回来?”
苏砚终于问出这句。
陆昭野侧过脸,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因为有人要毁掉顾老师的一切,包括你。”
他没说的是,曼谷地下实验室的墙上,那些被解剖的实验体背上,纹着和顾衡工作牌同款的星芒标志。
车停在星耀娱乐地下车库时,苏砚发现副驾驶座的阴影里,陆昭野的行李箱拉链开了条缝,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的她抱着受伤的陆昭野,身后是废弃工厂的火光。
星耀娱乐十八层会议室里,空调温度调得极低,苏砚的提案被推到会议桌边缘。
“苏砚,你离开的七年,娱乐圈早不是你熟悉的江湖。”
市场部总监李巍推了推眼镜,文件上的咖啡渍洇开顾衡的名字,“陆昭野的出道企划?
呵,先看看他的训练记录——舞蹈评分B+, vocals 勉强A-,拿什么和顶流竞争?”
苏砚垂眸翻资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七年前,也是在这里,李巍指着顾衡的葬礼邀请函说“死人的热度,不如让给活人”。
她忽然笑了:“李总监没看今天的热搜吧?
#陆昭野 机场路透# 己经爆了,现在删他的出道企划,星耀要损失多少流量?”
会议室陷入死寂时,练习室方向传来一阵震颤的低音炮声。
苏砚跟着陆昭野冲过去,推开门的瞬间,所有人被震得后退半步——陆昭野正在排练《破雾》,顾衡生前最爱的摇滚曲。
他的动作带着格斗场的狠劲,膝盖砸在地板上溅起汗滴, vocal 撕裂时,喉结处的青筋暴起,像要把七年的沉默都吼碎。
“停!”
声乐老师猛地按停伴奏,“情感对了,但技巧太糙。”
陆昭野弯腰喘气,却在瞥见苏砚时愣住——她正盯着他脚边的旧纸箱,里面躺着半块碳纤维工作牌,边缘的齿痕像被刀砍过,正是顾衡当年的。
“这是……”苏砚伸手去拿,陆昭野却更快一步攥进掌心:“练舞时从角落扫出来的,脏。”
他转身要走,后背的汗水却洇出顾衡名字的轮廓——那是他纹在皮肤下的,用七年时间长成血肉的纪念。
当晚,苏砚在办公室加班,电脑突然弹出匿名邮件:“顾衡的死,你也有责任。”
她猛地合上电脑,却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陆昭野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保温桶:“我妈说,胃疼要喝南瓜粥。”
蒸汽模糊了他的脸,苏砚却看见他脖颈处的红痕——白天练舞时摔的,现在还没消。
出道企划会的聚光灯调试到第三遍时,苏砚突然看见光束里浮现金色的尘埃,像极了七年前绑匪手电筒的光斑。
她猛地按住太阳穴,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警车的警笛、顾衡的惨叫、自己撞开木门时的尖叫,混着鲜血滴落的滴答声,在头颅里炸成碎片。
“苏砚!”
陆昭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踉跄着栽倒前,看见他瞳孔里的惊惶,像极了七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的模样。
倒下的瞬间,苏砚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和当年他藏在她卧室时,蹭在她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医院病房的白墙刺眼,苏砚醒来时,陆昭野趴在床边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页面是星耀娱乐的档案库,搜索栏里赫然是“顾衡”。
她轻轻碰了碰鼠标,发现访问记录显示:所有顾衡的资料,都在七年前被最高权限账号批量删除,操作时间精确到绑架案发生的第二天。
“醒了?”
陆昭野突然睁眼,迅速合上电脑,“我查了监控,当年删除资料的IP……”他没说完,苏砚己经接过话:“指向傅崇礼。”
两人沉默对坐,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掉进七年的沉默里。
深夜,陆昭野送苏砚回家,电梯里他突然说:“以后别一个人扛。”
苏砚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下有青黑,却笑得温和:“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在医院里,你攥着我的手说‘姐姐别怕’。”
电梯叮咚到层,陆昭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七岁时说的何止这句,还有“姐姐,我会保护你”,藏在无数个噩梦后的清晨。
陆昭野的出道预热视频发布27小时后,#陆昭野 易碎感# 冲上热搜,却在峰值时被匿名帖腰斩——《陆昭野身份造假!
孤儿院冒领名额黑历史曝光》,配图是模糊的孤儿院铁门,锈迹里渗出陈年的血。
苏砚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划过鼠标右键的“删除”键,突然冷笑。
她拨通格斗教练老K的电话:“把那年的录像调出来,尤其是他断了三根肋骨还坚持比赛的那场。”
三天后,一段标题为《从格斗场到舞台,他的勋章是伤疤》的视频登顶热搜。
画面里,17岁的陆昭野裹着渗血的绷带,在八角笼里揍翻对手,解说员嘶吼:“他的左拳带着旧伤,却比任何人都狠!”
镜头扫过观众席,苏砚穿着黑色风衣,举着写有“阿野加油”的灯牌,眼角还挂着泪痕——那是她退圈后唯一一次公开露面。
“看到了吗?”
苏砚把手机推给陆昭野,屏幕上是粉丝的留言:“原来哥哥的舞台爆发力是从血里磨出来的!”
陆昭野却盯着视频里苏砚的脸,喉结滚动:“你当年……为什么去看我比赛?”
苏砚别开脸:“经纪人的基本素养。”
但她没说,那场比赛前,陆昭野在训练室发了疯似的砸沙袋,拳峰的血滴在她送的护腕上,像极了顾衡的血。
庆功宴上,李巍举着酒杯过来赔笑,陆昭野却突然挡在苏砚身前:“李总监,当年你说顾老师的葬礼‘晦气’,现在还要再说一遍吗?”
包厢里的温度骤降,苏砚却听见自己心跳加速——他终于不再隐忍,像七年前提刀砍向绑匪的少年。
回到家,苏砚在玄关发现匿名快递,拆开是张泛黄的照片:七年前的绑架现场,她跪在顾衡身边,血溅在白色校服上,像朵开败的花。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下一个,就是你。”
顾衡的旧皮箱藏在阁楼最深处,苏砚掀开箱盖时,扬起的灰尘里浮动着七年的光阴。
她摸到铁盒的瞬间,指腹被铁锈刺得生疼——盒盖内侧刻着顾衡的字:“星芒生物,X-07,别让阿砚卷进来。”
铁盒里的硬盘碎片裹着干涸的血,边缘的齿痕和陆昭野捡到的工作牌一模一样。
苏砚抱着铁盒冲进工作室时,陆昭野正在调试黑客程序,屏幕蓝光映得他脸发青:“查到删除资料的服务器了,但对方有军用级防火墙。”
“试试这个。”
苏砚把硬盘推过去,陆昭野的手猛地一抖,血指纹在月光下泛着紫黑。
他输入顾衡的生日,错误;输入苏砚的,错误;最后颤抖着敲下自己的生日——硬盘嗡鸣着启动,投影出顾衡的脸。
视频里的顾衡穿着白大褂,身后玻璃罐里的液体泛着诡异的绿:“X-07能增强神经反射,但副作用是……”画面突然扭曲,变成无数乱码,陆昭野迅速拔网线,却还是慢了一步——工作室的灯骤然熄灭,警报器疯狂鸣叫。
“有人追踪信号!”
陆昭野把苏砚按在墙角,黑暗里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苏砚的脸贴上他的衬衫,闻到淡淡的松木香,那是她去年送他的香水,他说“太女气,不用”,却每天都喷。
灯重新亮起时,陆昭野的后背全湿了。
苏砚盯着他发红的耳尖:“你早就知道硬盘的存在?”
陆昭野沉默许久,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工作牌:“在练习室找到的,边缘的血……和你校服上的一样。”
两人隔着半块工作牌对视,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亮七年未说破的秘密。
苏砚突然发现,陆昭野脖颈处的纹身比上次深了——那是顾衡名字的轮廓,用七年时间,从皮肤长进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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