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茅屋里,油灯如豆。
“娘,您喝完药快点躺下歇息。”
邱小凡端着空药碗,轻声说道。
炕上的妇人面色蜡黄,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她摆摆手,气若游丝:“小凡,娘没事,老毛病了不要紧。”
“你也早点休息,别干活了,别累坏了身体……好的,娘。”
邱小凡替母亲掖好被角,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他的眉头紧锁。
父亲死得早,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
可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其母总是不肯说明,每次问起,总是用叹息和眼泪转移话题。
这成了邱小凡心底一根隐秘的刺。
夜。
深得像墨。
邱小凡睁着眼。
盯着头顶漏风的屋顶,几缕惨白的月光漏了下来。
母亲的咳嗽声,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心。
天未亮。
他悄无声息地爬起。
舀起一瓢刺骨的井水,从头浇下。
冷水激得他浑身一颤,每一块肌肉都瞬间绷紧。
冷得彻骨。
也让他更清醒。
霸体宗武馆。
朱红大门紧闭,门前石狮威严。
他绕到后院。
三米高墙。
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小腿肌肉骤然发力!
纵身。
如狸猫般轻巧翻了过去。
落地无声,只激起几点微尘。
杂役的活,枯燥繁重。
挑水,水桶满当,扁担压得吱呀作响。
劈柴,柴刀狠劈木桩,碎屑纷飞。
打扫庭院,巨大的扫帚刮过青石板,沙沙作响。
他始终低着头,默默干活。
但眼睛的余光,却像最敏锐的猎鹰。
死死钉在那些练武的弟子身上。
“腰马合一!
力从地起!”
“出拳不是用手臂!
是用你的腰,你的背,你全身的劲!”
教习的吼声如炸雷,在院子里回荡。
他一边挥动扫帚,模仿着扫地的圆弧。
一边暗中调动全身肌肉,模仿着弟子们的发力。
手腕如何抖动,将力量节节推送。
腰胯如何扭转,将腿力贯通至拳。
脚步如何生根,稳如磐石,又迅捷如风。
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紧紧贴在年轻而结实的背脊上。
分不清是劳累的汗,还是练功的汗。
中午。
饭堂肉香西溢。
弟子们围坐,大口咀嚼着凶兽肉,高声谈笑,补充着练功的消耗。
他蹲在角落阴影里。
啃着一个冷硬的窝头。
窝头里,小心翼翼藏着一小块舍不得吃的咸菜根。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油光发亮的肉碗。
最终,落在空地上一个仍在苦练的魁梧身影上。
那是武馆大师兄。
正在演练一招“猛虎推山”。
只见他吐气开声,右脚猛踏地面,青砖微裂,力从脚起,经腰腹扭转,最终贯于双掌,猛地推出!
呼!
掌风凛冽。
但邱小凡看得出,其腰胯发力仍有滞涩,双掌推出时肩部过于僵硬,未能将全身力量拧成一股。
“形似而神未至。”
邱小凡心下默念。
他的手指,在沾满尘土的膝盖上,随着大师兄的动作无声地划动、修正。
一遍。
又一遍。
傍晚。
劳累一天的杂役们瘫倒在通铺上,鼾声西起。
邱小凡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屋后最僻静的角落。
这里堆放着废弃的练功桩。
他摆开架势。
沉肩。
坠肘。
吸气。
拧腰。
出拳!
动作缓慢至极,仿佛推着无形的重物。
仔细体会着每一丝肌肉的纤维如何拉伸、收缩,力量如何从脚底滋生,传递至指尖。
肌肉在轻微地颤抖,如同弓弦绷紧。
骨骼发出极细微的、炒豆般的清脆声响。
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放白天的画面,复刻每一个动作。
修正腰胯转动的角度。
调整呼吸的节奏。
控制发力的瞬间。
首到这一拳一脚,与记忆中教习演示的、甚至与他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动作,分毫不差。
夜风起。
吹起一地落叶,打着旋儿从他身边掠过。
他全身被汗水彻底浸透,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
白色的热气从头顶蒸腾而起,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明显。
像一头刚刚经历恶斗、疲惫却兴奋的幼兽。
他摊开手掌。
月光下。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微微贲张、蠕动,仿佛有细小的老鼠在皮下窜动。
一股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气流,在意念的引导下,于枯萎的经脉中艰难地流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汹涌。
他能感觉到。
体内那股力量己经积蓄到了顶点。
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
奔流的气血不断冲击着那道无形的壁垒。
只差最后一丝契机。
一个突破口。
肌肉在轻微地颤抖,骨骼发出更密集的嗡鸣。
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某种束缚。
他眼中闪烁着野火般灼热不屈的光。
那是对力量的渴望。
更是对改变命运的迫切。
母亲的药。
快断了。
明天。
必须去一方镖局碰碰运气。
必须变得更强!
他再次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奔腾咆哮、几欲破体而出的力量。
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白。
这一次,他清晰地听到了体内传来的、几不可闻的“咔嚓”声。
仿佛蛋壳出现的第一道裂痕。
夜风骤起,吹动他汗湿的衣襟。
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冷却他滚烫的身体和沸腾的血液。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武馆那在夜色中更显高耸的院墙。
然后毅然转身。
融入更深的夜色里。
今夜。
他将尝试冲击那最后的关卡。
只有地上。
那两枚被他无意间踩出的、深陷泥土寸许的脚印。
和空气中尚未平息的、微弱的力量波动。
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