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默,一个刚毕业就失业的985物理系学生。
说起来挺可笑的,高中那会儿我可是学校里响当当的“物理小王子”,奖状拿到手软。
可现在,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这一切,或许从十五岁那年翻开《三体》开始,就埋下了种子。
当时真是着了魔,厚厚三大本,别的同学在踢球打游戏,我窝在房间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特别是第一部里,汪淼眼前那行“你们是虫子”的倒计时,看得我头皮发麻,却又血脉偾张。
叶文洁在红岸基地按下按钮的那一刹,仿佛也按在了我心上。
智子,高维粒子锁死地球科技……这些概念像有魔力一样吸住了我。
别人觉得是科幻小说,是故事,可我觉得,那里面藏着一个更真实、更冷酷也更壮丽的宇宙法则。
从那时起,物理对我来说,就不再是课本上枯燥的公式,而是通往那个终极真相的钥匙。
我对物理的狂热,大概就源于这份近乎宗教的痴迷——像大刘笔下的信徒一样,膜拜着物理那冰冷又磅礴的美。
高中三年,我的世界里只有三样东西:物理、数学、英语(因为要看懂最前沿的论文)。
情书?
约会?
不存在的。
隔壁班班花红着脸递给我错题本想请教,我接过本子,皱着眉头指正了她解题步骤里一个微小的数学错误,压根儿没注意她尴尬得快要滴血的脸。
在我眼里,洛伦兹变换的对称性可比女孩子的眼睫毛漂亮多了。
竞赛是我的主战场。
省赛、国赛,一路披荆斩棘。
别的选手紧张得冒汗,我却只觉得解题过程像一场奇妙的探秘。
当复杂的模型在脑海中搭建成功,当灵光一闪找到那个最简洁的解,那种纯粹的、智力上的快感,任何社交、游戏都比不了。
金牌、证书拿到手软,它们是我通向心中圣殿——一所顶级985大学物理系——的敲门砖。
我知道爸妈对我期望有多高。
我是村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孩子。
他们不懂什么弦论、量子纠缠,但他们知道儿子“有出息”、“是块读书的料”。
高考放榜那天,我妈笑得合不拢嘴,我爸用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我的肩,沉默里是千斤重的期待。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觉得自己终于拿到了进入那个终极奥秘的门票。
可大学西年,像一盆冰水,浇醒了我这个做题家的梦。
985啊,藏龙卧虎之地。
可我很快就发现,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竞赛光环,在这里黯然失色。
更糟的是,我看得懂最艰深的方程,却看不懂导师眼底那点微妙的神色,听不懂师兄师姐言语间的暗示,更搞不定复杂的人际关系。
我依然痴迷物理,一头扎进图书馆和自习室。
我能在小组讨论中一针见血指出模型漏洞,却被认为“不给人面子”、“好为人师”。
我能在实验室里泡到深夜,把数据做得完美无缺,却因为没在聚餐时给导师敬酒、没参与他们的八卦闲谈,被看作“孤傲”、“不合群”。
我认死理,为了一个理论模型和实验室的“权威”师兄争得面红耳赤,事后才从别人闪烁的眼神里知道,我踩了大忌。
怀才不遇?
也许吧。
但我心里清楚,更多时候,是我自己那颗被物理塞满了的脑袋,根本容不下这些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
我是理论物理海洋里一尾自在的鱼,可岸上,是名为“现实世界”的泥沼。
西年时间,我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浩如烟海的专业知识,像信仰一样维护着物理世界的秩序与美。
量子场论的严谨规范着我,相对论的时空弯曲震荡着我。
我像个苦行僧,以为修满学分、熟稔理论就能叩开真理的大门。
然后,毕业季到了。
我穿着借来的、不怎么合身的西装,拿着一沓精心制作、满载着知识和解题能力的简历,走向一场又一场招聘会。
结果呢?
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我们更看重实践和团队协作能力”、“您的专业方向与我们需求不是很匹配”、“抱歉,我们需要更有经验的人选”……这些标准句式像冰冷的弹雨,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怀才不遇”?
哈!
现在听着这个词,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
哪是怀才不遇?
是学校里那套纯粹的“解题-得分”模式,和外面这个复杂混沌的社会,根本就是两个位面上的东西。
我的“才”,在这里水土不服,一钱不值。
望着窗外都市的霓虹,想着远在老家翘首以盼的父母,我掏出手机,看到的是又一封躺在邮箱里、格式冰冷的拒信。
我引以为傲的世界,那个由玻尔、爱因斯坦、三体宇宙构筑的宏伟殿堂,仿佛在眼前一寸寸崩塌。
西年啊,就学了满脑袋这辈子可能都用不上的高深理论。
然后呢?
——毕业即失业。
这就是现实,物理学就是天坑专业,理学只适合真正热爱它的人,而我在颠沛中失去了方向。
冰冷,坚硬,没有任何公式可以描绘它扭曲的形状。
我像是《三体》里那个在末日降临前,还痴迷于证明某个冷僻数学公式的研究员。
只是这次,没有面壁者计划,没有逃亡主义,只有一个被现实社会弹回原点的林默。
我的神在哪里?
我的三体宇宙在哪里?
它们能教我找到工作吗?
我将来要考研深造吗?
我自嘲地笑了笑,不是考研经费不足,只是感觉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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