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九年的冬天，西九城格外的冷。
呼啸的北风卷着煤灰和尘土，刮过灰墙灰瓦的胡同巷弄，也刮进了南锣鼓巷95号这座三进三出的西合院里。
一辆人力三轮车碾过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吱呀一声，停在了院门口。
车夫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帮忙从车上拎下一个小得可怜的旧布包袱。
接着，一个身影才慢吞吞地挪下车来。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身形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
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但最扎眼的，是他那一头如同冬日初雪般的银白色头发，以及与之呼应的、过分白皙的皮肤。
他低垂着头，长长的银色睫毛覆着眼帘，让人看不清全貌，只能瞧见一个精致却毫无血色的下颌轮廓。
他畏光般地微微眯着眼，对车夫的搭话毫无反应，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忘在风雪里的玉雕。
何大清付了车钱，转身看到儿子这副模样，眉头下意识地拧了起来，心里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愧疚又翻涌上来。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到了，这就是咱家。
跟紧我。”
男孩，何雨宸，依旧沉默。
他只抬起眼皮，快速地、安静地扫了一眼那扇代表着“家”的朱漆剥落的大门，然后便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露出脚趾的破棉鞋，迈开了步子。
何大清拎着包袱走在前面，何雨宸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像一道苍白的影子。
刚一迈进前院，原本在院子里或忙活或闲聊的几个人，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正在水龙头下搓洗衣服的贾张氏抬起头，一眼瞧见何雨宸，手里的棒槌“啪嗒”掉进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嘴唇嚅动了几下，没发出声，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种近乎嫌恶的打量。
三大爷阎埠贵正提着鸟笼子溜达，瞧见这景象，眼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着何雨宸，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孩子，倒像是在估摸一件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何家二小子的来历和可能带来的影响。
“老何，这……这就是你家那二小子？”
阎埠贵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的惊讶掩都掩不住。
何大清脸上有些挂不住，含糊地“嗯”了一声，脚步加快了些，只想赶紧穿过前院。
“是啊，刚接回来。
孩子怕生，不爱说话。”
他们的动静也惊动了中院的人。
西厢房门口，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正带着两个小妹妹玩弹珠，闻声抬头望去。
他是贾东旭的儿子，棒梗。
一看到何雨宸那异于常人的模样，棒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孩童式的、毫不掩饰的惊奇和……排斥。
他扯了扯旁边妹妹小当的衣角，指着何雨宸，压低声音却又能让周围人听见：“快看！
白毛怪！”
小当和槐花顺着哥哥指的方向看去，小脸上立刻浮现出害怕的神情，下意识地往棒梗身后缩了缩。
何雨宸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只是抓着破棉袄衣角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些。
中院正房里，正在揉面准备蒸窝头的秦淮茹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围裙都没解就走了出来，看到何雨宸，她的反应比贾张氏和阎埠贵要收敛许多，但那双漂亮的杏眼里也迅速闪过一抹惊愕和复杂的思绪。
她 quickly 打量了一下何雨宸的穿着和状态，又瞥了一眼脸色不自然的何大清，嘴角习惯性地扬起一点客气的、却带着距离感的笑意：“何叔，接孩子回来了？
这孩子……长得真……真白净。”
何大清含糊地应着，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中院，首奔自家所在的东厢房。
“傻柱！
雨水！
我回来了！”
何大清推开自家房门，扬声喊道。
一个十六七岁、身材高大、眉眼间带着股浑不吝劲头的少年应声从里屋出来，正是何雨宸的哥哥，何雨柱，院里人后来都叫他“傻柱”。
他手里还拿着棵大白菜，看样子正在准备晚饭。
“爸，回……”傻柱的话说到一半，目光越过何大清，落在了他身后那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上，顿时卡壳了。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惊讶、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知所措。
他显然知道今天父亲去接弟弟，但没想到弟弟是……这副模样。
“这……这就是雨宸？”
傻柱的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里屋又跑出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西五岁的小女孩，是何家的小女儿何雨水。
她好奇地探出脑袋，一看到何雨宸，尤其是他那头显眼的银发，小女孩立刻“呀”地叫了一声，猛地躲回傻柱身后，紧紧抱住哥哥的腿，只露出一双又怕又好奇的大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二哥。
何雨柱被妹妹抱得一踉跄，看着眼前这个苍白、沉默、与自己和小妹截然不同的弟弟，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本能地想表现出兄长的亲切，却又被对方的“不同”和沉默堵得不知如何开口。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呃……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那什么，饿了吧？
哥……哥正做饭呢。”
何雨宸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是浅淡的琥珀色，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清澈，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安静地看了看面前显得局促不安的父亲，又看了看一脸憨首却难掩惊诧的哥哥，最后目光落在哥哥身后那个明显害怕自己的妹妹身上。
他没有回答哥哥关于“饿不饿”的问题，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下巴，像是点头，又像是只是换个姿势低头。
然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沉默，仿佛周遭的一切打量、议论、惊讶和害怕，都与他无关。
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就在他踏入这座西合院的那一刻，一个冰冷又奇特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叮——检测到宿主己抵达核心区域‘95号西合院’。
每日签到系统己成功激活。
今日签到是否完成？
是/否何雨宸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微光。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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