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太阳穴里反复扎刺。
叶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开一条眼缝,最先撞进眼帘的是雕花描金的床顶,紫檀木的框架上缠着银线绣的缠枝莲,花瓣边缘还缀着小米粒大的珍珠,在微光里闪闪烁烁,活像谁把银河剪碎了缝上去。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安神香,不是现代香精的甜腻,是草木混着琥珀的温润,绝不是她那个月租八百、墙皮掉渣的小公寓该有的味道。
“小姐!
小姐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猛地炸响,震得叶璃耳膜嗡嗡疼。
转头一看,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正扑到床边,藕粉色的比甲沾着泪痕,眼眶红得像刚剖的兔子眼,手里还攥着块拧干的帕子,“太好了!
您都昏迷三天了,将军和夫人快急疯了!
昨儿个将军还说要把花园那池锦鲤全捞出来炖了,说它们没看好您!”
小姐?
将军?
夫人?
还有……躺枪的锦鲤?
叶璃脑子“嗡”地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一段陌生的记忆翻江倒海般涌进来——她是大启王朝镇国将军叶靖远的嫡女叶璃,年方十五,三天前在花园赏荷时脚滑落水,高烧不退,竟一命呜呼,然后被刚在加班时晕过去的现代社畜叶璃占了这具身体。
“水……” 叶璃嗓子干得像吞了砂纸,刚吐出一个字,小丫鬟(记忆里叫春桃)立刻像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手忙脚乱端过桌边的青瓷碗,又从怀里摸出个银质小勺子,舀了勺温水吹了吹,才小心翼翼递到她嘴边:“小姐慢点喝,太医说您得喝温的,不能烫着也不能凉着。”
温水滑过喉咙,叶璃总算缓过点劲,正琢磨着怎么跟这便宜丫鬟解释“我不是你家小姐但我占了她身体”这档子离谱事,房门“砰”地被推开,像是有人踹开了城门,一群人浩浩荡荡涌进来,差点把门槛给踩塌了。
为首的是个身着墨色锦袍的中年男人,身量极壮,肩宽背厚,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料子。
他面容刚毅,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本该是副威慑人的模样,此刻却满脸焦急,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川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声音发颤得像被风吹的琴弦:“璃儿!
我的璃儿醒了?
感觉怎么样?
头疼不疼?
嗓子干不干?
要不要再喝口水?”
这是原身的父亲,镇国将军叶靖远。
记忆里这位将军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当年单枪匹马闯过敌军大营,回来时铠甲上的血能当染料,如今却弯着腰凑在床边,眼神里的担忧快溢出来,活像只护崽的老狮子。
紧随其后的是位身着月白素雅长裙的美妇人,约莫三十多岁,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眉眼弯弯,鼻梁小巧,嘴唇是自然的粉,虽没施粉黛,却比京中那些描眉画眼的贵女好看十倍。
她手里还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针脚细密得能数清,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叶璃的手,指尖温软,带着刚绣活计的薄茧:“璃儿别怕,娘在呢。
太医说你是受了寒,烧退了就好,以后可不许再去湖边玩了,那青石板滑得很,娘这三天都没合眼,头发都快愁白了。”
这是母亲苏婉,出身书香世家,据说当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嫁给叶靖远后从没红过脸,对原身更是疼得像眼珠子。
后面还跟着三个少年郎,一个个都跟画里走出来似的——大哥叶瑾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穿着银灰色的铠甲,甲片上沾着些尘土,显然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来了。
他比叶靖远稍瘦些,却更显挺拔,眉眼像叶靖远,眼神却更沉静,下颌线刚冒出点青色胡茬,带着少年人初长成的硬朗。
他走到床边没说话,先伸手探了探叶璃的额头,确认不烫了,才开口道:“小妹,以后大哥教你游泳,省得再落水。
军营里有个老兵水性好,能在水里闭气一炷香,我让他来教你,保准你下次掉水里能自己游上来。”
说着还拍了拍胸脯,铠甲“哐当”响了一声,把春桃吓了一跳。
二哥叶琛穿了件湖蓝色的锦袍,手里拿着本卷了边的书,看样子是从书房首接跑过来的。
他生得最像苏婉,眉眼温润,皮肤白皙,嘴角总带着点浅笑,说话时声音像浸了蜜的温茶:“醒了就好,我让人炖了燕窝,加了点冰糖,等会儿给你端来。
前几日我得了本新印的《花间集》,等你好利索了,咱们一起看。”
他说话时还轻轻帮叶璃理了理被角,动作轻柔得怕碰碎了她。
三哥叶然最是活泼,穿件明黄色的短打,腰上还挂着个装糖的小荷包,跑得一头汗,头发都乱了几根。
他凑到床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糖人,是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耳朵一个长一个短,却做得活灵活现:“小妹你看,这是我特意让糖人张做的小兔子,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捏得最像的!
你病好了,咱们去街上玩,我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糖葫芦,裹了两层糖,甜得能齁死人!”
他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揣了两颗星星。
被这么多人围着嘘寒问暖,叶璃一时有些无措。
她前世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后来自己打工上学,最大的温暖也就是老板偶尔多给的半盒盒饭,哪受过这待遇?
看着眼前一张张写满担忧的脸,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赶紧吸了吸鼻子,学着记忆里原身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软糯得像刚蒸好的米糕,还带着刚醒的沙哑:“爹,娘,哥哥们,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这声“没事”刚落地,叶靖远立刻拍了拍她的手背,力道却控制得极轻,生怕弄疼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以后要当心,有什么想要的,告诉爹,爹给你买!
别说要天上的月亮,就是要星星,爹也让人给你串成项链!”
苏婉嗔了他一眼,伸手点了点他的胳膊:“就知道惯着她,璃儿刚醒,得好好休息,你嗓门那么大,别吓着她。
咱们先出去吧,让春桃伺候她再睡会儿。”
她说着又摸了摸叶璃的脸,“饿不饿?
厨房温着小米粥,让春桃给你盛点?”
叶璃摇摇头:“不饿,娘,我还想睡会儿。”
“那好,你睡,娘就在外间坐着,有事喊娘。”
苏婉又叮嘱了春桃几句“别让小姐着凉粥凉了就热”,才拉着还想再说两句的叶靖远往外走。
叶瑾走前又看了眼叶璃的被子,确认盖好了才转身;叶琛把书放在床头矮柜上,轻声说“醒了看”;叶然把糖人塞给春桃,小声说“等小姐醒了给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走了。
众人走后,春桃留下来伺候她洗漱。
叶璃靠在床头,看着春桃端来铜盆,里面放着块绣了兰花的帕子,又拿过一把牛角梳,要给她梳头。
叶璃摆摆手:“我自己来就行。”
春桃却不肯:“小姐刚醒,哪能自己动手?
将军说了,您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比军营里的粮草还金贵。”
说着不由分说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又拿过镜子让她看。
铜镜打磨得极亮,照出张苍白却精致的小脸——柳叶眉,杏核眼,鼻子小巧,嘴唇是淡淡的粉,就是脸色太白,像张没晕开的宣纸。
叶璃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穿越这事儿虽离谱,但既来之,则安之。
前世没体会过的亲情,这辈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还有个把她当宝贝的将军爹、温柔的才女娘、三个护短的哥哥,或许……穿越也不是件坏事?
就是这身体也太弱了,落水就昏迷三天,以后得好好养着才行。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春桃找本养生的书来看看,忽然想起叶靖远说要把锦鲤炖了,忍不住笑出声——这将军爹,护崽护得也太可爱了,锦鲤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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