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老旧木窗被穿堂风撞得晃了晃,糊窗纸破了个指节大的洞,冷风裹着尘土灌进来,落在林薇裸露的胳膊上,激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刚被捞出来,混沌中带着尖锐的刺痛。
林薇想抬手揉一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胳膊重得像绑了铅块,稍一用力,浑身骨头缝里都传来酸痛,尤其是后脑勺,像是被钝器狠狠砸过。
“还装死呢?
太阳都晒屁股了,等着谁伺候你吃饭?”
尖利的女声突然在耳边炸开,林薇惊得眼皮一跳,勉强掀开一条缝。
昏暗中,一个穿着靛蓝粗布短褂的妇人叉着腰站在炕边,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眼神像淬了冰,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这是谁?
林薇脑子嗡嗡作响,昨晚加班后过马路的画面突然闪进来 —— 刺眼的车灯,刺耳的刹车声,还有身体被撞击时的剧痛。
她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怎么会躺在这种铺着粗麻布褥子的土炕上?
“娘,桃花刚醒,身子还虚着呢……” 另一个温和却带着怯懦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妇人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走过来,碗里飘着几粒米糠,“要不先让她喝口粥垫垫?”
“垫什么垫!”
叉腰妇人抬手就把碗打翻在地,瓷碗摔得西分五裂,粥水溅了灰衣妇人一裤腿,“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哪有闲粮给她这个病秧子霍霍?
老大媳妇,我看你就是太窝囊,才养出这么个好吃懒做的赔钱货!”
灰衣妇人吓得浑身一抖,慌忙蹲下去捡瓷片,手指被划破了也不敢吭声,只是眼圈红红的。
林薇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脏狂跳起来。
粗布衣裳、土炕、瓷碗…… 还有这两个称呼,怎么看都不像是现代该有的场景。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叉腰妇人一把按住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疼得闷哼一声。
“你还敢动?”
妇人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昨天让你去河边洗衣服,你倒好,摔在石头上昏了大半天,要不是你大哥二哥把你抬回来,你早就喂鱼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不想干活想偷懒!”
河边洗衣服?
大哥二哥?
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 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在河边的青石板上搓衣服,脚下一滑,后脑勺磕在一块尖石头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同时冒出来的,还有这个身体的名字:宋桃花。
以及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 爷爷宋守禾,性格温和得像块软豆腐,却管不住泼辣的奶奶吴氏;爹宋勤,是宋家老大,性子懦弱,和娘周氏一样,在这个家里总是抬不起头;还有两个哥哥,宋石和宋木,一个老实巴交,一个沉默寡言,都是靠力气吃饭的;最小的妹妹宋菊花,才六岁,怯生生的,总是跟在她身后。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二叔宋富一家,二婶王氏精明势利,堂哥宋从文读书,堂妹宋杏花娇生惯养;三叔宋贵一家,三婶朱氏嘴碎爱搬弄是非,堂哥宋志高、宋志远,堂妹宋梨花,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
而这个家里,最不好惹的,就是眼前这个叉腰骂人的奶奶吴氏。
林薇,不,现在应该是宋桃花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穿越?
这种只在小说里看到的情节,竟然真的发生在了她身上。
她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变成了古代一个名叫宋桃花的农家姑娘,还生在这么一个明显偏心眼的家庭里。
“奶奶,” 宋桃花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又细又弱,却带着一股之前的宋桃花从未有过的冷静,“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是脚滑了。”
吴氏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一向只会哭哭啼啼的孙女敢跟她顶嘴,随即更生气了:“你还敢狡辩?
脚滑?
我看你是心滑!
我告诉你,今天这衣服你必须洗完,要是敢少一件,晚上就别想吃饭!”
说完,吴氏又狠狠瞪了周氏一眼,才扭着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踢了地上的瓷片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真是晦气!”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周氏连忙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宋桃花的后脑勺,眼眶更红了:“桃花,疼不疼?
都怪娘没用,护不住你……”宋桃花看着周氏手上的伤口,还有她布满老茧、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手,心里一阵发酸。
原主的娘,真是个可怜人。
在这个家里,爹和娘都是软弱的性子,二叔三叔两家又得奶奶偏爱,他们一家五口,就像是这个家里的外人,总是被欺负。
“娘,我不疼。”
宋桃花轻轻握住周氏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您别担心,衣服我会去洗的。”
周氏连忙摇头:“不行,你头还伤着呢,怎么能去河边?
要不娘去洗,就说你身子不舒服……娘,没用的。”
宋桃花打断她,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周氏不是没替她受过罚,可每次都会被吴氏骂得更厉害,还会连累哥哥们一起受气,“奶奶的脾气您也知道,要是您去了,她肯定又要骂您,说不定还会找哥哥们的麻烦。
还是我去,我小心点就是了。”
周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桃花眼神里的坚定拦住了。
她总觉得,这次桃花醒过来,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的桃花,跟她一样怯懦,受了委屈只会躲在被子里哭,可现在,她的眼睛里好像有光了。
宋桃花挣扎着坐起来,后脑勺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 她现在不是林薇了,她是宋桃花,一个在这个家里受尽欺负的农家姑娘。
如果她还像以前那样软弱,只会继续被欺负,甚至可能活不下去。
她必须改变,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还要保护好爹和娘,还有哥哥妹妹。
“娘,您帮我找件干净点的衣服吧,我换完衣服就去河边。”
宋桃花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周氏看着女儿,虽然心里还是担心,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去翻箱子。
箱子里只有几件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都是洗得发白的,周氏挑了一件相对整齐的,递到宋桃花手里。
宋桃花接过衣服,慢慢穿上。
衣服有点大,套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露出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瘦弱的手,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天起,我宋桃花,再也不会任人欺负了!
换好衣服,宋桃花扶着墙站起来,虽然还有些头晕,却己经能站稳了。
她走到门口,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有些刺眼,却也让她看到了这个陌生的家。
院子是土坯砌的,地面坑坑洼洼,角落里堆着一些柴火,几只鸡在院子里啄食。
东边的几间房看起来比较新,应该是二叔三叔家的,而他们家,住在最西边的两间破屋里,屋顶的瓦片都有好几块是破的。
不远处,吴氏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嗑瓜子,看到宋桃花出来,立刻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去河边!
要是天黑前洗不完,你就别回来了!”
宋桃花没有像以前那样害怕,只是淡淡地看了吴氏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拿起墙角的木盆和脏衣服,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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