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烧烤摊还在冒白烟，油星子溅在周明轩的白T恤上，晕出几片深色的圆斑。
他举着半串腰子，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你看这评论，说鸡哥的舞蹈是现代行为艺术的巅峰，分析得比我论文还认真。”
坐在对面的江澈嗤笑一声，把最后一口冰啤酒灌进喉咙。
他刚结束为期三个月的骑士训练营，身上还带着护具磨出的淡红色勒痕。
“论文？
你那篇《论网络亚文化中的集体狂欢》再不改，答辩老师能把你挂在教学楼顶当风向标。”
周明轩把手机怼到江澈眼前，屏幕上是循环播放的《鸡你太美》舞蹈片段，背景音里的“鸡你太美”被他用变声器调成了教堂管风琴版。
“这叫素材积累，懂不懂？
我打算论证‘坤’是新时代的信仰符号——”话音被刺耳的刹车声截断。
一辆失控的土方车冲破护栏，远光灯像两柄烧红的长矛，刺穿了夜市的烟火气。
周明轩只来得及抓住江澈的手腕，下一秒，天旋地转的剧痛就淹没了所有意识。
最后的念头很荒谬：早知道该穿件耐脏的黑T恤。
周明轩是被冻醒的。
不是空调开太低的凉，是带着土腥味的湿冷，像有人把他扔进了刚解冻的沼泽。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发霉的茅草屋顶，几根枯树枝胡乱搭着，缝隙里漏进灰蒙蒙的光。
“操……”他想骂出声，喉咙却干得像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这不是医院。
身上盖的是打满补丁的粗麻布，硬得能硌出淤青；身下是铺着干草的土炕，潮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粗糙的布料，和记忆里烧烤摊油腻的塑料桌布天差地别。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像劣质U盘强行塞进大脑，带着刺痛感涌进来：这里是“艾瑟利亚大陆”，一个存在魔法和神明的世界。
他现在的身体也叫“周明轩”，是个住在边境村庄的农民，父母早亡，靠种几亩薄田过活，无信仰，性格懦弱，昨天因为被复明教会的税吏抢了最后一袋口粮，急火攻心晕了过去——或者说，是死了，才让他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钻了空子。
“搞什么啊……”周明轩撑着炕沿坐起来，脑袋里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在打架。
一边是大学宿舍的泡面味、答辩PPT的光标闪烁、和江澈在烧烤摊互怼的夜晚；另一边是泥泞的田埂、教会税吏的皮鞭、还有“复明教会繁荣之神”这些只该出现在游戏里的词。
就在这时，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开，像老式收音机突然拧到最大音量：主线任务生成：建立新宗教“坤教”。
核心教义：理性，平等，快乐。
信仰核心：三位一体的“Kun”（鸡哥、代理人、坤教思想）。
提示：你拥有多次重启机会，请谨慎选择。
周明轩愣住了，下意识摸向口袋——手机不在，只有几粒硌人的石子。
他用力掐了把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梦。
那个声音像系统提示音，清晰得不带一丝杂音，甚至让他莫名想起了游戏里的NPC引导语。
建立宗教？
坤教？
还三位一体？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垢的手，又抬头望向茅草屋顶的破洞。
透过那点灰蒙蒙的光，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星空。
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嘲笑网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粉丝文化，今天就得亲自下场“造神”？
“鸡你太美……”他无意识地哼出半句，声音在空荡荡的土屋里回荡，显得格外荒诞。
江澈是在血腥味里睁开眼的。
铁锈味混着腐烂的草叶气息，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泥泞里，后脑勺钝痛难忍，伸手一摸，黏糊糊的液体沾了满手——不是血，是某种滑腻的绿色汁液，带着刺鼻的腥气。
“明轩？”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没人应答。
周围是密不透风的树林，参天古树的枝干纠缠在一起，遮得连月光都透不进几缕。
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盔甲碎片，不是他训练时穿的骑士甲，而是更厚重、布满划痕的老式铁甲，边缘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江澈，曾是圣殿骑士团最年轻的骑士，在三个月前的“圣战”中幸存，却因拒绝改编为教会的圣堂武士，被教会视为叛徒追杀。
三天前，他在这片沼泽林被伏击，侍从全死了，他自己也力竭倒下——然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江澈，占据了这具濒死的躯壳。
“圣殿骑士……”江澈撑起身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这双手比他原来的更粗糙，指节上布满老茧和旧伤，虎口处甚至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的。
他站起身，踉跄了几步才稳住平衡。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原本的骑士袍被撕扯成布条，沾满了污泥和绿色汁液。
他下意识摸向背后——没有熟悉的长剑，只有腰间两侧沉甸甸的。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两把武士刀交叉别在腰后，刀鞘是暗黑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闪电纹路，刀柄缠着防滑的黑色布条。
他抽出其中一把，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光，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一行小字：“雷走电激，斩尽虚妄。”
这不是他的武器。
他在训练营用的是标准的骑士长剑，厚重，适合冲锋劈砍。
而这两把武士刀，轻便，锋利，刀身弧度完美，一看就适合快攻和格挡。
更奇怪的是，当他握住刀柄时，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感，仿佛有电流顺着手臂往上爬。
“明轩？”
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在树林里扩散开，只引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怪叫。
他环顾西周，除了树就是泥，连个参照物都没有。
记忆里的信息告诉他，这片沼泽林是鱼人和兽人的交界地带，危险重重，而他这个“叛徒圣骑士”，更是腹背受敌——复明教会的追兵可能还在附近，鱼人也对靠近他们地盘的其他物种充满敌意，一旦靠近他们的房子，百分百挨揍。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也响起了一个声音，比周明轩听到的那个要散漫得多，甚至带着点敷衍：支线任务：活下去。
附加任务：顺手帮那个建立新宗教的家伙一把。
提示：别死太早，不然主线任务很难办。
江澈挑了挑眉，握紧了腰间的武士刀。
他不知道周明轩在哪，也不知道这个“新宗教”是什么鬼东西，但他听出了那声音里的潜台词——周明轩也来了，而且，他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抬头望向树林深处，那里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水流声和奇怪的低吼。
他深吸一口气，将两把武士刀分别握在手里，刀柄的电流感越来越清晰。
至少，他现在有武器了。
至于那个散落在不知何处的搞笑男……“最好别死得太难看。”
江澈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朝着记忆里相对安全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泥泞发出“咕叽”声，像在嘲笑他此刻的处境。
而在并没有多远的村庄土屋里，周明轩正对着屋顶的破洞发呆，手里捏着半块硬得能砸死人的麦饼，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个任务提示。
建立宗教？
行吧。
反正他连论文都能水出来，造个神……应该也不难？
他咬了一口麦饼，差点没把牙硌掉。
“操，至少先让我吃口热的啊！”
他对着破洞喊道，声音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里，没得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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