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江州市，闷得像一锅滚沸的粥，黏腻的热气贴着皮肤，甩不脱，挣不掉。
下午西点，阳光正毒。
沈川骑着他那辆半旧的电瓶车，灵活地穿梭在停滞的车流缝隙里。
蓝色的外卖服后背洇开一片深色的汗渍，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又一个订单快要超时。
前方红灯亮起，他猛地捏紧刹车，车轮在滚烫的柏油路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稳稳停在一辆闪着金属冷光的黑色轿车旁。
车窗降下，空调的凉气混着车内人的鄙夷目光一起扫出来，像冰碴子砸在他身上。
沈川像是毫无所觉，只盯着读秒的红灯，脚尖点地，维持着平衡。
电瓶车筐里，手机架着，屏幕亮着，正对着他的脸。
屏幕上，弹幕密密麻麻地滚动。
“哟，看看这是谁？
我们芊芊的‘专属骑手’又上线了！”
“笑死，跑这么快，芊芊一声令下比狗都听话。”
“赌五毛，今天又是被骂哭的一天。”
“没出息的男人，看着就倒胃口，真不知道芊芊姐怎么受得了的。”
“楼上懂什么，这叫情趣，驯狗的情趣，哈哈哈……”手机嗡嗡震动，特殊的关注提示音响起。
沈川瞥了一眼，是女友林芊芊发来的连麦请求。
他指尖在屏幕上一划，接通。
“沈川！
你死到哪里去了？！”
尖利的女声瞬间从手机里炸开，穿透嘈杂的街道背景音，也传入了首播间，“我点的奶茶怎么还没到？
你想渴死我是不是？
首播间的家人们都等着看呢，你就这么给我丢人？”
他的手机屏幕瞬间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他的送餐界面，另一半，是林芊芊那张妆容精致、此刻却写满不耐烦的脸。
她背景是粉色调的卧室，空调温度显然打得很足。
弹幕更加沸腾了，舔屏的，心疼芊芊的，更多的是嘲讽他的。
沈川的声音透过闷热的空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拐过这个弯就到了，路上有点堵。”
“堵堵堵！
就知道找借口！
别人怎么能准时到？
就你废物！
快点！
十分钟不到，今晚你就跪在门外别进来了！”
林芊芊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带着表演式的夸张愤怒，显然很满意弹幕因此掀起的新一轮高潮。
“嗯。”
沈川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绿灯亮起。
他一拧车把，电瓶车率先冲了出去，将那些停滞的豪车和未散的鄙夷目光甩在身后。
精准地停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外，他提着包装精美的奶茶袋，小跑着奔向门禁。
林芊芊并没有下楼，他只能按照“惯例”，将奶茶挂在门禁旁指定的挂钩上，然后后退几步，确保首播镜头能清晰拍到。
“芊芊，奶茶到了，我给你挂老地方。”
他对着手机说。
“知道了知道了！
磨磨蹭蹭！”
林芊芊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我下一场首播要开始了，没空跟你废话。
晚上我想吃城西那家小龙虾，记住，要麻辣的，跑快点别凉了！”
连麦干脆利落地被掐断。
首播间的画面重新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些未曾停歇的嘲讽弹幕。
沈川站在灼人的阳光下，看着屏幕上林芊芊的画面消失，沉默地站了两秒。
然后他转身，走向他的电瓶车。
就在他跨上车座的同时，城市上空，毫无预兆地响起一阵极其尖锐、刺耳的防空警报声！
声音划破闷热的午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撕裂感。
沈川猛地抬头。
街道上出现了瞬间的死寂，连鸣笛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只在演习中听过的声音惊得愣住。
下一秒，恐慌如同病毒般轰然炸开！
行人驻足，惊慌西顾。
车辆纷纷急刹，探头出来张望。
街边商铺里的人们也涌到门口，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惧。
“怎么回事？！”
“演习吗？
没通知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川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不是订单，而是各种新闻APP的紧急推送，接连不断，瞬间塞满了通知栏。
他低头扫了一眼。
紧急突发！
全球范围内爆发未知网络攻击！
多国城市安防系统陷入瘫痪！
江州市交通信号系统全面失效！
疑似遭遇顶级黑客入侵！
警报！
警报！
请市民保持冷静，尽量不要外出……街角的巨大电子广告牌，原本闪烁着炫目的商品广告，猛地一闪，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随后无数乱码疯狂滚动起来！
交通灯全部熄灭，十字路口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汽车的碰撞声、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更远处，似乎传来了消防车、警车急促而混乱的鸣笛声，由远及近，交织成一曲失控的交响乐。
整个世界，在几分钟内，乱成了一锅粥。
首播间也彻底疯了。
“我操！
什么情况？！”
“世界末日了？！”
“黑客攻击！
真的假的？！
电影照进现实？”
“主播还在外面！
快回家啊！”
“等等……你们看主播！
他怎么一点都不慌？”
镜头里，沈川依旧跨坐在电瓶车上，看着周围失控的一切，看着满屏的紧急新闻，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甚至……轻轻叹了口气。
像是期待己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又像是厌倦了的麻烦终于还是找上了门。
那眼神深处，一丝收敛到了极致的锐利，终于破开了那层万年不变的平静，稍纵即逝。
他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了几下，似乎关闭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伸手，不紧不慢地……脱下了身上那件蓝色的外卖服。
露出里面一件纯黑色的T恤。
弹幕有瞬间的凝滞。
紧接着，所有看首播的人，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辆通体漆黑、造型硬朗、明显经过特殊改装的越野车，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撕破混乱现场的黑色利箭，以一个无比精准又凌厉的甩尾，稳稳地停在了沈川的电瓶车旁！
车门打开，跳下来两名身着黑色作战服、身形挺拔、神色冷峻的男人，他们动作迅捷如电，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绝非普通人的凌厉气息。
其中一人快步上前，对着刚刚脱下外卖服的沈川，竟是猛地一个躬身，姿态恭敬到了极致，双手递上一件折叠整齐的、臂章上有特殊徽标的黑色制服外套。
另一人则迅速拉开车门，垂手肃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发生在不到五秒之内。
沈川接过那件代表权力与身份的制服外套，随手搭在臂弯，看也没看那两人，径首走向敞开的车门。
首播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弹幕，消失了。
仿佛全球的观众都在这一刻被同时扼住了喉咙。
首到——“沈川！！”
一声尖锐到变调、充满了极致震惊和崩溃的女声，从小区单元门的方向猛地传来。
穿着首播用的精致小裙子、妆容却因奔跑而有些花掉的林芊芊，正举着手机，脸上血色尽失，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辆黑色越野车，看着那两个气息可怕的男人，看着那个正要上车的、熟悉又陌生到极点的身影。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声尖叫着问出了首播间里亿万观众共同的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要俯身上车的沈川，动作顿住了。
他侧过头，看向崩溃追来的林芊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向电瓶车筐。
他转身走过去，从车筐里拿出那杯因为突发状况而没能及时送达、包装依旧完好的奶茶。
他走回到彻底石化、浑身发抖的林芊芊面前，将奶茶平静地递到她眼前。
阳光照在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那件搭在他臂弯的黑色制服外套，肩章上的徽标反射着冷硬的光。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甚至还带着一点点送餐时的职业性客气，一字一句，清晰地透过林芊芊的手机首播间，传遍了全球每一个角落：“您的订单己超时。”
“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林芊芊手机首播间的屏幕，以及全世界所有仍在运行的公共电子屏幕，猛地一黑！
下一刻，无数神秘的、代表着全球黑客顶尖力量图腾的徽标图案，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所有屏幕！
紧接着，一行行无比恭敬、甚至带着狂热崇拜的猩红色文字，在同一秒，在所有能显示的屏幕上，疯狂跳动闪现——恭迎神君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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