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筑梦”设计公司的茶水间里，黎暮正对着一杯速溶咖啡发呆。
白色瓷杯上印着“加油实习生”的字样，像是在无声的嘲讽她——入职三个月，她的设计稿被打回来的次数，比咖啡续杯的次数还多。
“暮暮，别愁了，”同组的周衍端着两盒草莓走过来，把一盒塞到她手里，“王总监说了，这次季氏集团的项目，让你也参与试试。”
黎暮猛地抬头，草莓的香甜没驱散她眼底的疲惫，反而让她皱紧了眉：“季氏？
就是那个传说中‘甲方一句话，乙方跑断腿’的季氏？”
周衍失笑：“谁让人家是行业龙头呢。
不过这次季氏总部的办公楼改造项目，听说……大老板可能亲自盯。”
“大老板？
季蔺晨？”
黎暮手里的草莓差点掉地上。
这个名字在设计圈几乎是“噩梦”的代名词。
年轻的过分，手段却狠戾，三年前接手濒临破产的季氏，硬生生盘活成商业帝国；更可怕的是他对细节的偏执，去年有个知名设计师因为他一句“走廊的弧度差了0.5度”，连夜改图改到医院。
“放心，大老板日理万机，不一定会管这种小事。”
周衍拍了拍她的肩，“你的稿子有灵气，就是太跳脱，这次收敛点，说不定能过。”
黎暮捏紧草莓，没说话。
她需要这个项目。
父亲的公司破产后，家里欠下的债像座大山，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留下来，成为正式员工，拿到更高的薪水。
晚上八点，设计部依旧灯火通明。
黎暮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初稿，第N次调整着休息区的布局。
季氏的要求是“极简、高效，兼具人文温度”，可“温度”这两个字，在季蔺晨那种冷血资本家眼里，大概等同于“浪费空间”吧？
“黎暮，打印出来的终稿呢？
甲方那边的人到了，要当场看。”
王总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来了！”
黎暮抓起刚打印好的图纸，快步冲向会议室。
走到门口时，她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图纸散落一地。
“抱歉！”
黎暮慌忙去捡，抬头时，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薄唇紧抿，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结了冰的湖面。
“走路不看路？”
他的声音比眼神更冷，像碎了的冰碴子。
黎暮被他的气场压得心头一跳，却还是梗着脖子站起来：“我道歉了，而且您站在门口，我没出声……所以是我的错？”
男人挑眉，视线扫过她手里的图纸，目光在某个角落停了停，“筑梦的实习生，就这素质？”
“我……”黎暮气结。
些人怎么回事？
明明是意外，却揪着不放。
看他这派头，八成是季氏来的“监工”，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鸡蛋里挑骨头！
“季总，您来了。”
王总监的声音打破僵局，他一路小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这位是我们组的实习生黎暮，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季总？！
黎暮的大脑“嗡”的一声，手里的图纸差点再次滑落。
眼前这人，就是季蔺晨？
那个传说中能让设计师闻风丧胆的“阎王”？
季蔺晨没理王总监，视线重新落回黎暮身上，带着审视：“图纸是你画的？”
“是。”
黎暮硬着头皮点头，反正己经得罪了，破罐子破摔，“虽然我是实习生，但我对自己的设计负责。”
季蔺晨没说话，弯腰捡起一张散落的图纸。
那是休息区的局部图，黎暮在冰冷的极简风格里，偷偷加了一排内嵌式的暖光小灯，旁边用小字标注：“加班晚了，能有点像家的温度。”
他的指尖在“温度”这两个字上顿了顿，抬眼看向黎暮，眼神依旧冷，却似乎多了点什么：“想法不错。”
黎暮愣住了。
这是……被夸了？
不等她反应，季蔺晨己经转身走进会议室，留给她一个挺拔却冰冷的背影。
王总监松了口气，拉着黎暮小声说：“祖宗，你吓死我了！
季总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幸好他没生气……”黎暮看着手中的图纸，心脏还在怦怦首跳。
她刚才，跟季蔺晨顶嘴了？
而且，那个“活阎王”，居然夸她的设计？
窗外的夜色渐浓，黎暮摸了摸口袋里手机——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短信，问她这个月能不能先寄点钱回家。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图纸。
不管季蔺晨是天使还是阎王，这个项目，她必须拿下。
会议室里，季蔺晨坐在主位，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
王总监战战兢兢地汇报着设计理念他偶尔“嗯”一声，更多时候保持沉默。
助理林舟站在他身后，心里暗暗称奇。
老板今天居然没中途打断，甚至耐心听完了实习生的部分——早知道，上次有个资深的设计师汇报到一半，就被老板一句“毫无逻辑”赶了出去。
汇报结束，王总监擦了擦汗：“季总，您看……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季蔺晨放下图纸，目光落在休息区那张图纸上：“暖光灯，保留。”
“啊？
好，好的！”
“另外，”他抬眼，视线穿过会议室的门，落在外面正在整理文件的黎暮身上，“让那个实习生，明天开始，加入核心修改组。”
林舟和王总监同时愣住。
让一个刚得罪过他的实习生进核心组？
这还是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季蔺晨吗？
季蔺晨没解释，起身离开。
经过黎暮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极淡的话：“别让我后悔。”
黎暮猛地抬头，只看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不会的。
她不会让他后悔，更不会让自己后悔。
夜风吹过办公室的窗户，带着夏末的燥热。
黎暮看着电脑屏幕上重新亮起的设计稿，第一次觉得，那排小小的暖光灯，好像真的能照亮一点什么。
而她不知道的是，走廊尽头的电梯里，季蔺晨靠在轿厢壁上，林舟忍不住问：“老板，那个实习生……她的图，比你们给的初稿，有脑子。”
季蔺晨闭上眼，脑海里却闪过刚才女孩抬头时，眼里像小兽一样的倔强。
有点意思。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内外的光影。
谁也没想到，这场充满火药味的初遇，会是后来无数次争吵与心动的开端——就像铁树的种子，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悄落进了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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