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初春,许都。
空气凝固,弥漫着铁锈与恐惧的腥甜。
宫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鬼魅般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宫墙上。
远处,兵甲撞击声、濒死呜咽声,如同钝刀割裂神经——董卓旧部李傕、郭汜的反扑,正吞噬着大汉最后的尊严。
未央宫偏殿,烛火奄奄一息。
角落阴影里,蜷缩着少年天子刘协。
他脸色惨白,嘴唇紧抿,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淬毒的恨意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刺骨寒意从金砖地面钻入骨髓,他颤抖着,不是因为冷,是滔天怒火在焚烧五脏六腑。
“轰!”
殿门被巨力撞开!
血腥寒风瞬间吞没最后的光明。
“逆贼刘协何在!”
李傕炸雷般的咆哮撕裂黑暗,火把映照着他溅满血污、野兽般狰狞的脸。
他猩红的目光锁定了角落里的猎物。
“陛下在此!”
老宦官张让凄厉嘶喊,枯瘦身躯如墙般挡在刘协身前,指甲深嵌进刘协手臂,传递着磐石般的守护与剧烈的恐惧。
“滚开!”
李傕狞笑,环首刀划出死亡寒弧!
“噗嗤——”温热血浆,带着窒息腥气,喷溅了刘协满脸满身!
张让的头颅带着惊愕飞旋落地,无头躯体抽搐着倒在刘协脚边,鲜血浸透了他的鞋袜。
滚烫!
那血如同烙铁,烫穿了刘协最后的心防!
瞳孔骤缩,世界只剩铺天盖地的血红!
是张让的血,是伏完、董承的血,是大汉忠魂的血!
它们汇成血河,冲垮一切,只余狂暴杀意!
“啊——!”
一声撕裂灵魂的嘶吼!
刘协如幼兽般弹起,撞开吓呆的侍卫,握着袖中那柄染血匕首——伏完临死塞入的“衣带诏”信物!
冰冷硌手,残留着忠魂的温度与血腥。
“狗贼!
还我大汉忠魂命来!”
匕首带着全身力气,狠狠刺向李傕心窝!
李傕惊愕闪避!
匕首划过铁甲,发出刺耳“滋啦”,火星迸溅,护心镜上留下深刻划痕!
“小畜生找死!”
羞怒剧痛让李傕暴怒,反手一刀劈向刘协头颅!
死亡寒意笼罩!
刘协矮身翻滚!
刀锋贴着头皮削过,断发纷飞!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
他手脚并用,疯狂爬向半开的殿后窗!
窗外,是陡峭宫墙与深不见底的护城河!
寒风如刀!
“拦住他!
射死他!”
李傕捂着伤口狂吼!
甲士如狼扑来!
铁甲碰撞、粗喘、血腥汗臭逼近!
刀锋寒气己至后颈!
“大汉列祖列宗……护佑!”
刘协绝望呐喊,用尽全力蹬地,身体如箭射向黑洞洞的窗口!
腾空!
失重!
狂风灌满口鼻!
身后是李傕的狂吼与刀劈窗棂的巨响!
“放箭!”
下坠!
急速下坠!
宫墙火光迅速远离。
冰冷刺骨的河风切割着脸颊。
他蜷缩护头,耳边只剩心跳与风声。
“噗通——!”
刺骨冰寒瞬间包裹!
巨力撕扯着他,拽向黑暗深渊!
五脏移位,口鼻灌满腥涩河水,窒息!
下沉…下沉…冰冷吞噬体温,黑暗浓稠包裹。
意识抽离,身体僵硬。
‘要死了吗?
像忠臣一样…’不!
不甘!
刻骨仇恨如濒死火星爆燃!
他猛地睁眼!
西肢疯狂挣扎!
榨取最后力量,朝记忆中的缓流方向蹬去!
水流如巨蟒裹挟。
空气耗尽,肺部灼痛。
黑斑侵蚀视野,意识如风中之烛。
一股横向水流猛地撞来!
抵消下坠,稍向上托!
希望如闪电!
刘协拼尽残存意志,借着推力,不顾一切向上划!
向上!
“哗啦——!”
头颅冲出水面!
冰冷空气涌入炸裂的肺!
他剧烈咳嗽,吐出河水。
视线模糊,冷水刺激着眼球。
湍急水流裹挟着他冲向下游。
身后,许都城墙如狰狞巨兽,城头鬼火般的火把移动。
李傕的吼声被水声吞没。
活下来了…暂时。
劫后余生的虚脱与更深沉的冰冷。
他颤抖着摊开紧攥的右手。
一枚小小的玉佩躺在掌心。
玉质温润,在星光与冷水下泛着内敛光泽。
古朴云纹环绕着一个清晰的篆字——“亮”。
不是他的。
是扑向李傕时,混乱中从侍卫腰间扯落的!
求生的本能,抓住的任何“希望”!
冰冷河水冲刷。
刘协死死攥紧玉佩,硌得掌骨生疼,却带来一丝存在感。
诸葛…亮?
这个名字伴随玉佩的冰冷触感,烙印在濒死的意识里。
如同一根浮木,在黑暗与仇恨的深渊中,诡异地指向一条布满荆棘的绝路。
他望向南方无尽黑暗。
许都轮廓消失。
只有水声…和一个在绝望深渊里悄然滋生、燃烧的疯狂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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