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身体不好生了个儿子

直到我听见他和朋友的聊天。

才得知，他有重度弱精症。

就算我怀上了，结果大概率也是流产。

朋友问他，干嘛这么折腾，做丁克也挺好的。

他却道:

男人哪能无后?我是不会放弃的。

大不了多流几次嘛，万一就成功了呢，反正伤害的也不是我的身体。

1

从医院回来，顾晨小心翼翼地扶我躺到床上。

他笑容一如既往地和煦:

别想太多，缘分到了，我们会有孩子的。

可是我……已经流产五次了。

后面的话，我还没说出来，就已哽在了喉间。

似乎猜到我要说什么，他笑了笑。

随即拿起放在床头柜上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擦拭我额头和脖子上的冷汗:

陈曦，你就是压力太大了，放轻松，要是这辈子真没有孩子，我也认了，我们就做一辈子的丁克。

见他这副样子，我心里涌起暖意的同时，更多的是内疚。

我和顾晨结婚两年，流产了五次。

每次不是生化，就是胎停。

为了找到原因，他主动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

检查结果是他自己拿回来的。

他没有任何问题。

我看着医生给他的诊断报告，心里明白，他没有任何问题，那就一定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我开始逃避去医院，并抱有期待，也许下一次，我压力没那么大，就有了呢。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胎停报告，仿佛抽在了我脸上。

流产次数多了，我的身体也的确出现了问题。

子宫息肉、内壁变薄、宫腔粘连、经期紊乱。

顾晨倒是没说什么，积极陪我去医院。

甚至为了备孕，他开始早睡早起，每天晚上泡脚，也戒了咖啡和可乐。

每次去医院，医生交代的所有注意事项，他都听得极其认真，还会记在手机里。

他是喜欢孩子的。

每次看到双杠的欣喜，到最后的失落，我都看在眼里。

想到这儿，我愈发愧疚。

他把我安顿好，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就去了厨房。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困意袭来，我疲惫地合上眼。

外面是顾晨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

2

我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我赤着脚下床，想去看顾晨在做什么。

却听见客厅那边隐约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是顾晨和他一个发小，江明的说话声。

你可真行，又让嫂子遭这么大罪?

江明的声音里带着点埋怨。

我屏住了呼吸，一种怪异的感觉忽地攫住了我。

我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挪到卧室门边。

门没有关严，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正好能看清外面的景象。

客厅没开大灯，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夜晚的微光。

两个男人靠在阳台边，猩红的火星在顾晨指间明灭，烟草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了过来。

阳台门又把声音隔绝了些。

顾晨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半边脸:

不然呢，我数值有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怀上本来就不容易，怀上了也难保住，我能怎么办，总得试吧，万一就成功了呢?

我愣住了。

数值有问题?怀上不容易?

明明是夏天，可我浑身的血液，却在这一瞬间，似乎被冻住了。

卧槽，你他妈就不能丁克吗?

江明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充满了震惊和说不上的情绪。

你这不纯折腾人吗，五次啊，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糟蹋吧。

玻璃门上映出顾晨模糊的侧影。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甚至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随即慢悠悠地弹了弹烟灰，动作带着满满的事不关己:

我是个男人，男人哪能无后?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是不会放弃的，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二十次，总有一次能把孩子保下来吧，大不了就是多流几次产嘛。

我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一股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细微地颤抖，浑身被愤怒和寒意裹挟。

顾晨，你太过分了。江明难以置信。

生怕我听见，他又压低了声音:

多流几次，你说得轻巧，那是你老婆，不是机器，你知道这对女人伤害有多大吗?就我老婆那个同学，流了一次之后，宫腔就粘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第二次怀直接宫外孕，输卵管都切了。

又怎么样呢?

顾晨又吸了一口烟，嘲讽反问。

这么点伤害，能和我弱精比吗?而且她自己不也挺高兴吗?每次验孕棒两条杠，你看她那开心的样子，抱着我又哭又笑的，跟捡了宝似的，她情绪上满足了，这也是一种情绪价值吧，她不亏的。

他顿了顿，烟雾缭绕中，声音似乎飘远了一点:

再说了，要不是这毛病，我至于找她?当初我对她也就那样吧，没多喜欢，后来她主动抱我，我突然对她身体有感觉了，她又挺主动的，才凑合结了。

本来嘛，我挺想和张雪结婚的，可惜了，张雪那个性子，肯定受不了我这么折腾。我也是没办法，男人没个后代怎么行?既然陈曦这么爱我，那就用她的身子试试呗，反正我耗得起。

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我无力地靠在门后面，死死捂住嘴，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冲到嘴边的干呕压了下去。

原来每一次流产，每一次他红着眼眶的安慰，每一次他替我挡下他妈和他姐的催生压力时的体贴。

到头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我努力瞪大眼睛，望着窗外那抹明灭。

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在眼前回放。

婚后第一次流产，他妈不顾我刚出院，叉腰指着我破口大骂:

不是妈说你，女人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算什么女人?你赶紧备孕，别等三个月了，要是怀不上，我丑话撂在这，你跟我家顾晨就别过了。

那时候的顾晨，第一次冲他妈发了火:

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她刚遭了多大的罪啊，而且生不了孩子咋了，我找的是老婆，又不是生育机器，别说过不过的，我哪怕不跟你过，也不会不跟她过

那时，我感动得无以复加。

晚上还斥责他，责怪他话说得太重了。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为了让我努力备孕，而表演给我看的戏码。

还有他姐顾倩，每次过来，话题总会拐到孩子上:

陈曦啊，你看我儿子多乖，多听话啊，你也赶紧生个大胖小子，把我弟拴住，你后半辈子也能有个指望。

每每这时，顾晨总是适时出声:

什么拴不拴的，姐，我和陈曦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等时间到了，孩子会有的。

顾倩又坚持:

什么孩子，是儿子，必须得是儿子我们家三代单传，不能到你这就断了，我觉得陈曦这么懂事，心里也有数的吧。

顾晨不满地啧一声:

姐，你少说几句吧，就你儿子那样，跟个皮猴似的，我还不想要呢，我觉得女儿就挺好。

那次对话，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想到这，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未动。

外面聊天的声音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江明提议出去喝一杯。

两个人带上了门，悄悄离开了。

我躺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与此同时，我开始在心底里盘算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3

早上七点的时候，顾晨提着早饭回来了。

他把打包回来的粥放进锅里热着，又蒸了几个包子。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疲惫。

老公。我拿着手机，踮着脚尖一路小跑过去。

他闻声立刻转过身，见我过来，脸上满是关心:

怎么这么早起来了?我一早就起来给你熬粥了，还没好呢，你再去睡会儿吧，好了我叫你。

他想扶我回房间。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随即笑着扬了扬手机:

刚刚公司发了通知，今年的体检可以免费带一位家属，地点刚好在明基医院，你们单位附近。

我抱住他，脸靠在他的后背上:

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去好好检查一下，以后有了孩子，就没时间体检了。

他的背部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整个人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体检啊。

他语气听起来自然，甚至带着点不以为意。

我身体好着呢，你要是不想浪费名额的话，要不把我妈带去吧。

不行。我撅起嘴，撒娇道:

一起去嘛，我同事听说你长得帅，一直要求我把你带给她们见见呢，我早上已经答应她们了。

那多尴尬啊，体检这事还得在一起。他满脸都是拒绝。

不尴尬的。我仰起脸，抱着他哀求。

我们就互相认识一下就分开了。你们男性和我们不在一起体检，等结束了我们再汇合，而且体检报告出来，也是直接发到我们俩手机上，我同事不会看见的。

这样啊。顾晨看着我，眼神复杂地闪烁了几下。

最终，他挤出一个宠溺又无奈的笑容，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好，都听你的，把时间地址发我吧。

老公最好了我立刻扑进他怀里欢呼。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4

第二周一早，顾晨就和我一起来了医院。

顾晨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男科的方向。

等叫到他的号，他进去了。

我偷偷跟在他后面。

见他去了男科诊室，我也跟了上去。

很快，他采集好样本，从小房间里出来。

按照护士的指示，他把样本收集进小管子里，再统一放到架子上。

他是我们这一批第一个做生殖检查项目的。

放样本的时候，架子上零星几个别人提早放在这里的样本。

见四下无人，他眼疾手快，随手拿起另一个人的管子，把标签撕下，然后换到了自己的管子上。

又把自己的标签贴到了别人的管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我用手机把这一幕都录了下来。

等他所有检查做完，我也做完了检查。

此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见我过来，随意地搂住我:

检查完了，医生没说什么吧?

我指着单子给他看:

目前就是散光加重了，剩下的就等报告吧。

他嗯了一声，坦然道:

我这也没啥，你待会儿和护士站那边说一声吧，报告出来，直接发给你就行，我就不看了。

哦。我点点头，没有再追问，扬了扬手里的单子。

那我去交报告了。

他点点头，一脸惬意地坐在椅子上玩起了手机。

我又回到了放置样本的架子前。

趁着没人，我飞速把两管样本对应的标签再次撕下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