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冰箱八大口诀

不是舍不得，是想到家里那台用了年的冰箱。

制冷管早就锈了，冷冻层结着厚厚的冰，每次开柜门都要使劲拽。

这个月刚发了季度奖，扣除房贷还剩五千，足够换台新冰箱了。

旧冰箱是我妈当年从老家搬来的，褐色外壳早就泛黄，侧面还贴着妹妹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

我算着我妈每天去工作的时间，特意约了师傅那天上门安装。

拆旧冰箱时，师傅说这台早该扔了，压缩机噪音大得像发电机。

我笑着递烟: 老物件，妈妈念旧。

师傅离开前，我把旧冰箱塞给他:

您看着处理吧，不值钱。

转身回厨房擦柜台时，手机响了。

是物业说妈妈提前回来了，正堵在单元门口发脾气。

1

我跑到楼下时，妈妈正指着新冰箱的包装箱骂骂咧咧。

她手里还拎着塑料袋，塑料袋的菜叶子露在外面，泥土汁蹭得塑料袋黄黄的。

谁让你换的?

她声音抖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那冰箱我用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掉我的冰箱?

妈，那台制冷不行了，肉放进去一天就坏。

我去扶她的胳膊，被她甩开。

坏了就修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她抬脚踹了下包装箱。

我看你就是败家，你不知道赚钱很辛苦吗?你有这钱为啥不直接给我。

邻居探头探脑地看，我脸上发烫，赶紧把她往楼上拉:

先进屋说，外面冷。

她甩开我的手，自己噔噔噔上楼梯，塑料袋甩得极快。

进了门，她直奔厨房，看到嵌在橱柜里的银色新冰箱，突然就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是抽着气抹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跟你爸省吃俭用供你们上学，不是让你这么糟践钱的。

她从柜子里掏出个搪瓷缸。

你爸当年单位发的这个，我用了三十年都没舍得扔掉。

我蹲下来帮她捡掉在地上的菜:

这冰箱省电，还带除菌功能，能用好久咧。

好什么好?她突然拔高声音，我看你就是盼着我早点死，好把家里东西都换成你自己的。

那天晚上她没吃晚饭，蜷在沙发上裹着毛毯看电视，故意把音量开得很大。

我热了牛奶递过去，她扭头说:

别用你那新冰箱里的东西恶心我。

三天后我接到她电话，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骂:

你买的什么破烂冻的饺子全黏在一起了。

我赶到家时，厨房地上撒着一地碎饺子。

我妈正用铲子铲冰箱冷冻层的冰，嘴里嘟囔着:

还不如旧的好用，至少不会结这么厚的冰。

我打开冷冻层一看，温度被调到了最高档，饺子自然冻不住。

正要调温度，她突然说:

你跟你爸一个德性，就会算计家里这点东西。

我手一顿，她继续说:

旧冰箱卖了多少钱?是不是又自己揣起来了?你妹妹最近要交钢琴课学费，你当姐姐的就不知道帮衬点。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像被泼了盆热水: 妈，那冰箱师傅说太旧了，一分钱没要，直接拉走扔了。

扔了?

她把铲子往地上一摔。

我看你是不想给你妹妹当年你爸留的那套邮票，你不也说丢了，转头就给你同学了。

2

我盯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突然觉得很累。

那套邮票明明是妹妹偷拿出去换了游戏机，妈妈却说是我小气，不肯给妹妹玩。

就像现在，她根本不在乎冰箱调错了温度，只在乎有没有东西能分给妹妹。

我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说多了都是我的错。

妈，冷冻层温度要调低，不然冻不住。

我伸手去按控制面，她一把打开我的手，自己拧了回去:

你妹妹说了，温度太高费电，调高点正好。

可这样食物会坏的。

坏了就少吃点

她瞪着我，你每个月挣那么多，还差这点吃的?不像你妹妹，省吃俭用还想着给我买按摩仪。

我想起上周在妹妹朋友圈看到的新款手机，五千多，她配文说是努力工作的奖励。

而真实情况是，我给妈妈买的按摩仪，她转手就送给了妹妹。

她给你买按摩仪?你能不能不要睁眼说瞎话?

我笑了，哪个月不是我给你打生活费?她连水电费都要跟你伸手。

你给我钱是应该的

她抓起扫帚往我身上打，我养你这么大，花你点钱怎么了?你妹妹不容易，她搞艺术的，开销大，不容易。

扫帚柄落在背上，不算疼，但莫名的想流泪。

我想起高中时的事。

那年我得了奖学金，想去补习物理，我的物理在高中不太好。

而我妈说妹妹要买画画的颜料，把钱拿走了。

后来我在妹妹的文化课不够的时候，拿钱给她补习文化课。

我不容易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抓住扫帚柄，声音发颤。

我刚工作时住地下室，墙皮掉渣，你说妹妹要租学区房，让我每个月多打两千块。

她似是没看到我这样过，她愣了一下，随即更生气了:

那是你自愿的我又没逼你。

是，我自愿的。是我自找苦吃，讨你个没趣。

我松开手，拿出手机。

师傅，你上周拉走的那台旧冰箱还在吗?……麻烦送回来，我加钱……两百?行，麻烦你尽快送来……对，有急用。

妈妈眼睛瞪得溜圆:

你疯了?花两百块赎个破冰箱回来，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不破啊。

我看着她，这是你跟妹妹都稀罕的老物件，我哪敢扔。这台新的我拉走，我那出租屋正好缺个冰箱。

她突然慌了，伸手去抢我手机:

你别胡闹这冰箱四千多呢

四千多怎么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我加班熬了三个通宵挣的奖金，买台冰箱给自己用，不过分吧?总比给某些人用还自讨没趣，找罪受。

她张着嘴说不出话，眼泪又下来了:

你……你怎么就跟我过不去，我老人说话不好听，你就不能让让我。我就知道，你就这么容不下你妹妹?凡事非要跟她争个高低。

争?

我想起小时候分苹果，她永远把大的给妹妹，说姐姐要让着妹妹。

想起高考填志愿，她逼我报师范，说稳定，能帮衬家里，却支持妹妹去学烧钱的艺术。

想起我实习时，她把钱全给了妹妹当创业基金，说，你嫁出去了，家里就靠妹妹了。

妈，我拿起外套，你什么时候能认识自己的错误，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偏心。

她突然扑过来抱住我胳膊，力气大得不像个老太太:

妈知道错了，你别走。

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3

旧冰箱送回来那天，妈妈破天荒地炖了排骨。

我没回去吃，师傅把新冰箱搬到我出租屋时，我正对着外卖盒子发呆。

晚上十点，妹妹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她刚洗了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背景是她新租的公寓，落地窗外是城市夜。

姐，你至于吗?

她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就为了台冰箱跟妈吵架。

我正在擦冰箱上的指纹，闻言动作顿了顿:

我跟她吵架，你怎么知道的?

妈哭着给我打的电话。

她语气变得尖锐，你能不能成熟点?妈都多大年纪了，你就不能让着她。

让?我笑了，我让了三十年，还不够吗?

你什么意思?她提高声音。

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给你?我穿你的旧衣服，用你的旧书包，你现在跟我计较一台冰箱。

我想起她小学时，妈妈把我攒了半年钱买的运动鞋送给她，说你脚长得快，买新的浪费。

想起她大学时，用我的信用卡买了台单反，说借我用用，以后还你，至今没还。

我上个月给妈的三千块生活费，你是不是又拿去买包了?

我靠在冰箱上，声音平静。

她脸色变了: 我那是……那是借妈的。

借?我打开手机银行，翻出转账记录。

你去年借的五千，前年借的千，大前年借的一万二，什么时候还给我?

林薇你有病吧

她突然尖叫，那些钱够买几台冰箱了?你现在跟我算这个?妈说得对，你就是个钻钱眼里的冷血动物。

视频突然挂断，我盯着黑掉的屏幕，半天没有反应。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

我想起上周去医院体检，医生说我胃不好，让少熬夜少生气。

可我昨天加班到凌晨，今天又跟家里吵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微信:

你妹妹明天回家，你也回来吃饭，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我看着那条消息，突然觉得很可笑。

她从来记不住我爱吃什么，我对红烧肉过敏，小时候误食过一次，差点进医。

4

我最终还是没回去。

妹妹在家族群里发了张照片，她和妈妈坐在旧冰箱前，桌上摆着红烧肉，配文: 还是家里的味道好。

群里的亲戚纷纷点赞，二姨说还是小月懂事，三姑说薇薇也该让着点妹妹。

我退出群聊，点开和妈妈的对话框，输入我对红烧肉过敏，想了想又删掉，没必要。

晚上整理旧物，翻出个铁盒子，里面是我小学时的奖状。

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妈妈写的: 薇薇数学考了 98 分，奖一根钢笔。

钢笔我从没见过，后来在妹妹的笔袋里看到过，笔帽上刻着我的名。

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妹妹的哭声:

姐，妈住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抓起钥匙就往外跑。

医院急诊室里，妈妈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

妹妹坐在旁边抹眼泪:

医生说妈是急性肠胃炎，可能是吃了坏东西。

我看向床头柜，上面放着个保温桶，里面是没吃完的饺子。

用那台旧冰箱冻了一星期的饺子。

妈妈醒过来，看到我，眼神躲闪:

你怎么来了?

医生说你吃了变质的食物。

我没看她，冰箱里的东西该扔就得扔了。

那是你妹妹特意给我包的……

她上周就回出租屋了，那些饺子放了快一个星期。我打断她的话。

妹妹突然站起来:

姐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故意害妈?

我没说。

我看着我妈，但你明知道那冰箱坏了，为什么还要用，为什么还要说我给你买的新冰箱。

妈妈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这时护士进来换药，低声说:

家属注意点，病人有糖尿病，不能吃太油的。

我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有糖尿病的?

妹妹眼神闪烁:

上个月查出来的……妈不让说。

我想起妈妈最近总说口渴，想起她偷偷吃降糖药，想起我买的无糖酸奶，她转头就给了妹妹。

医生说要控制饮食，那食物就要新鲜。家里那台冰箱……

别换我妈突然坐起来，手背上的针头都歪了。那冰箱不能换。

我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妹妹拉了拉我的衣角，把我拽到走廊:

姐，妈说那冰箱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她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

这时护士喊家属，我转身回病房，看到妈妈正着急地对护士说:

快，趁她们没回来。我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帮我拿一下……快点

我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是个用红布包着的盒

我妈见我又回来了，吓了一跳。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

你……你怎么回来了。我就是……就是让她给我拿个东西。你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我直直的看着她有些心虚的神情。

真的吗?

我的手指已经碰到了红布，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

我一直想找的真相或许就在这里面。

或许呢或许呢

5

红布被我一把扯了下来，铁皮饼干盒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几张泛黄的作业纸，上面是我小学时得的三好学生奖状，边角都磨烂了。

还有半块用玻璃纸包着的奶糖，糖纸黏糊糊的，一看就放了十几年。

这就是你藏的宝贝?

我踢了踢盒子。

我得的奖状，你收着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有个大女儿?还是觉得这些能抵消你把我奖学金给妹妹买游戏机的事?

妈妈扑过来捡那些纸，手抖得厉害:

薇薇，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妹妹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新买的香水，看到地上的狼藉，立刻尖声叫起来。

姐你疯了?又跟妈闹什么

我闹?

我指着那些奖状。

你问问她，这些东西她藏了多少年?她记不记得我十岁生日想要个布娃娃，她转头就给你买了芭比?记不记得我第一次领工资给她买的按摩椅，她第二天就搬到你家?

妹妹把香水往桌上一摔:

那是妈愿意你自己没本事留住妈的心，怪谁?

妈妈突然哭了，不是之前那种委屈的哭，是带着歇斯底里的嚎啕:

你们都别吵了我养你们俩容易吗?

不容易就可以偏心?我盯着她，你生病住院，是谁跑前跑后?是谁半夜给你擦身喂水?妹妹呢?除了跟你要钱，她做过什么?

护士闻声进来，皱着眉说:

病房里请安静

我捡起地上的铁皮盒，狠狠扔在垃圾桶里:

这些破烂，留着也没用。

6

我妈出院那天，我去接她。

她穿着我买的厚外套，却故意把妹妹去年送的旧围巾露在外面。

一路走一路摩挲着围巾角，像是在跟路人展示。

小雨说这围巾是羊毛的，可贵了。

她突然开口，眼睛瞟着我手里的保温桶。

你这桶看着挺新，多少钱买的?

同事送的。我没说实话。

这是我特意买的恒温桶，怕她喝不上热汤。

哦，同事送的啊。

她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不屑。

还是小雨心细，知道给我买实用的。

我看着她，也不想反驳她什么。

到家打开门，旧冰箱还立在厨房，门把手上挂着妹妹画的卡通贴纸，歪歪扭扭的妈妈我爱你几个字刺眼得很。

我伸手去拔插头，妈妈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手。

别拔这冰箱里有小雨几天前送来的草莓，她特意嘱咐要冷藏。

我掀开冰箱门，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

草莓早烂成了泥，汁水把抽屉染得通红。

妹妹哪是送来的，分明是上周她自己吃剩的，随手丢在了这里。

都烂了，扔了吧。

我捏着鼻子去拿垃圾袋。

不能扔

我妈抢过垃圾袋扔进垃圾桶。

这是小雨的心意你就是见不得她对我好

她蹲在地上，用纸巾一点点擦着抽屉里的烂草莓，边擦边哭: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连女儿都盼着我不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一幕无比荒诞。

她宁愿对着一抽屉烂草莓流泪，也不肯看一眼我手里温热的排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