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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婚by傅酥

抱紧我的小坚果 著

都市小说连载

都市小说《再婚by傅酥》是大神“抱紧我的小坚果”的代表殷桂芝冯春玲是书中的主精彩章节概述:为了让心爱的小儿子顺利结婆婆假装媒人给我和她的二儿子牵等我嫁进她却因为没能生下男在家中备受白二胎产婆婆更是撒泼耍找来了一个大肚子的第三将我赶出家我果断离带着女儿搞事生活蒸蒸日而前公婆家儿子失女儿流就连怀孕的新媳妇也给他家戴绿真是天道好轮苍天饶过谁1殷桂芝记女儿刚满三岁那她们母女俩被公婆从家里赶出那天大雪纷大桥她背着...

主角:殷桂芝,冯春玲   更新:2025-08-07 08:5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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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心爱的小儿子顺利结婚,婆婆假装媒人给我和她的二儿子牵线。

等我嫁进她家,却因为没能生下男孩,在家中备受白眼。

二胎产女,婆婆更是撒泼耍浑,找来了一个大肚子的第三者,将我赶出家门。

我果断离婚,带着女儿搞事业,生活蒸蒸日上。

而前公婆家儿子失业,女儿流产,就连怀孕的新媳妇也给他家戴绿帽。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1

殷桂芝记得,女儿刚满三岁那年,她们母女俩被公婆从家里赶出来。

那天大雪纷飞,大桥上,她背着年幼的女儿,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异常艰难。

下桥时,不慎从楼梯上滑倒了,母女俩就从大桥长长的楼梯上,一路滚到底,才半埋在雪堆里。

她还记得女儿四岁那年,她们搬到了大桥下西面的一条巷子里。

巷子里有两排平房,大都是木梁结构瓦片做顶。

遇到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女儿冯春玲就和自己一起,把屋里能用的锅碗瓢盆都摆上,接屋顶上漏下的水。

那天,打雷了。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从头顶滚过。

骤然而至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亮如白昼,光芒甚至盖过了屋内的灯光。

随即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巨雷,仿佛就在小屋上头炸开似的。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冯春玲吓得大叫一声,钻进妈妈怀里哭起来。

筱筱别怕,应该是停电了。

殷桂芝柔声安抚着冯春玲,身体却也在微微颤抖着。

她其实也在害怕。

殷桂芝寻到一块塑料布,遮掩着母女两人,去对面那屋敲门借蜡烛。

大娘,是我,对面的小殷。

突然随着一阵轰鸣声,殷桂芝回头,睁大了眼睛,呆站在原地。

闪电映照下,那间她和女儿栖身的出租屋,在雷雨交加中,坍塌了。

2

那晚,她们母女暂时借住在刘婆婆家。

第二天,殷桂芝带着女儿搬去了巷子头临街的另一间破旧的出租屋。

母女两个围坐在一个小小的木桌前,冯春玲记得自己看着小木桌中央的蜡烛,轻声问:

妈妈,这蜡烛怎么哭了?

可能,它太伤心了吧。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来接我们呀,我想回家……也想妹妹。

我好怕这个屋子再塌了。

殷桂芝闻声,沉默了好久,才把冯春玲抱进怀里。

筱筱,等到不下雨了,你奶奶出摊了,你去找她,就说……

冯春玲认真地听着,记在心里。

冯春玲一跑一跳地顺着水泥路小跑着,直到路的尽头。

水泥路的尽头是条丁字街,聚集着很多摊贩,卖毛线的,卖小孩儿衣服的,卖茶罐物件儿的应有尽有,很是热闹。

冯春玲跑到一个卖小孩儿衣服的摊位前,刚一站定就对着摊主问道:

奶奶,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妈妈赶出来?为什么非要我爸妈离婚呀?你也太狠心了,奶奶

摊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和隔壁摊贩聊天,闻声愣怔了一下。

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神色有点复杂,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坏奶奶呀伴随着冯春玲的质问,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这让要面儿的她格外气恼。

果然不学好,和她妈一样,牙尖嘴利,浑头浑脑,刁得狠让卫国离婚,果然没错她恨恨地想着。

说起来,这个二儿媳妇儿殷桂芝,还是她亲自物色的,如今她却后悔了——只觉得,是自个儿当初看走了眼,选错了人。

3

冯春玲的奶奶,叫李香兰。

她在这个街区,可是个出了名儿的能人。

李香兰的男人冯文才,参加过革命战争,也立过功,退伍后分配到北京铁路局建厂办,也曾经因为参与坦赞铁路援建出过国。

李香兰又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女红,爱说爱笑,头脑也活络,又凭借着这些,自然就处了好人缘。

在那个经济还未开放搞活的时期,个人不允许做生意,街道办事处就成立了贸易小组,李香兰顺理成章地成了小组的骨干成员。

她和冯文才养育的五个儿女,在陆续适龄后,也都安排进了不错的国营厂子。

而老两口最偏爱的,就是小儿子冯建国。

但这冯建国对工作前途毫不上心,倒是早早地就处好了对象。

李香兰很快就知晓了,那是隔壁街老段家的小女儿段秀梅。

段秀梅长得漂亮,在这几个街区是有名的出挑,工作也不错,李香兰也是满意的。

可冯建国的婚事,却一时间难以敲定。

倒不是因为女方家庭不同意,婚事本身没什么问题。

这问题就出在冯家老二冯卫国身上。

冯卫国如今还没处好对象呢,这当哥哥的还未娶亲成家,做弟弟的怎么能先娶亲成家呢?这可不合老冯家的规矩。

李香兰的大惆怅,就是这个了。

4

说起来,自从老大冯保国成了家,李香兰就开始张罗着给二儿子冯卫国物色媳妇儿了。

可安排了几次相亲见面,也都不了了之了。

问了冯卫国,都是些敷衍了事的回应,什么还行吧就这样吧。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差别。

二儿子这个样子,惹得李香兰实在着急。

自家儿子一米二的个头儿,模样周正帅气,人也实诚,在部队锻炼了几年,回来就进了国营大厂,条件哪里差了?

她李香兰物色的闺女也都挺合适的,怎么这相亲见面,次次都没有后续了呢?

为了一探究竟,有次冯卫国见面时,李香兰就偷偷跟着去了。

她远远地在冯卫国后头跟着,到了两个年轻人相亲见面约定的地点。

很快就瞅见那闺女也如约到了,有点羞涩地看着冯卫国笑笑,开口说了句什么。

冯卫国讪讪地笑着回应了下,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两人就顺着街边往前走,这是条南北走向的街道,他们在街东侧,从北朝南走。走着走着,冯卫国就离那闺女越来越远,直到他溜到街西侧,路道牙的尽头。

这过程中,那闺女还转头朝冯卫国看了几次,冯卫国只是低着头走路。

有意思了,原来就是这样和人家闺女见面呐?

李香兰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好笑。

但李香兰干着急没办法,她总不能推着这呆儿子给人家闺女聊天相处吧。

只能多物色物色,多安排冯卫国去相亲见面,希望他能早些开窍罢。

要不然,这个呆头愣神的老二在前头杵着,可不耽误了心头肉小儿子的婚事嘛

于是,李香兰不论是上街摆摊,还是和邻居聊天拉家常,都对适龄的闺女留意打听着,唯恐落下一个候选者。

5

这天,李香兰才摆出好摊子,就有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大姨,您这虎头帽和小孩儿斗篷,怎么卖?我想从您这拿些货,也卖卖试试。

李香兰抬头一看,就相中了眼前的闺女。

她容貌俊秀,水灵灵的,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给老二冯卫国倒是般配。

李香兰心里盘算着,开始热情地招呼眼前的姑娘,顺道打听她家里的情况。

她巧舌如簧,很快就知晓这姑娘名叫殷桂芝,家里就住在城北区电灯厂家属院。

她家里没有兄弟,只有姐妹三人,殷桂芝排行最小。

殷桂芝的父亲原来是电灯厂的工人,她今年刚接班,在厂子里的灯丝车间工作。

她来问李香兰拿货,是殷桂芝的母亲想做生意,让她来打听门道的。

李香兰心中有小算盘,自然对殷桂芝指点得格外上心。

于是,在李香兰的供货和悉心指导下,殷桂芝母亲的小摊很快就张罗了起来,生意也做得不错。

一来二往的,殷桂芝和她家里人都对李香兰印象很好,还有了几分感激敬重。

这日,殷桂芝下了班,又如约来到李香兰的摊位前拿货。

李香兰帮忙码好货包后,眼珠滴溜溜一转,拍拍殷桂芝的手,笑道: 桂芝啊,大姨记得你也跟我那两闺女一样,没处对象呢吧。

殷桂芝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李香兰大概率是要给自己牵线搭桥了。不禁有些羞涩,低头轻轻应了声。

李香兰抿嘴一笑,水到渠成地娓娓道来: 那可太好啦我们院里头有个小伙子,人可实诚可好了。一米二的大个头儿,人也长得端正大方。前两年从部队转业回来,就分配到咱们市里的国营味精厂上班,现在已经在他们车间里当上小组长喽我瞅着,和你也挺合适的要不,找个空闲,你们见见?

李香兰口中的我们院里的小伙子,自然就是她的二儿子冯卫国了。

她怕万一两人不成了日后见面尴尬,也不想殷桂芝有心理负担,就推说是一个院儿里邻居家的孩子。

这头儿殷桂芝听着,自然觉得条件不错,她本就信任李香兰,先入为主地就对那个李香兰同院儿的小孩儿有了好感。

好,让大姨为我费心了。

殷桂芝脸颊绯红,浅笑着答应了。

李香兰心中欢喜,当下就和殷桂芝敲定了相亲见面的时间:

桂芝,当然是以你的时间为主咯,那小孩儿我也是看着长大的,脾性也很随和的,你见了就知道了。

6

当天,李香兰早早收了摊,兴冲冲地赶回家,同二儿子冯卫国再三嘱咐:

这闺女儿模样儿俊,两大眼双眼皮儿,樱桃小嘴儿。我可是观察好久了,她人也乖巧麻利儿这次你可得上点心,别再闷头闷脑的,把人冷到一旁咯

好好,我知道了,妈。

冯卫国连连应声,其实他想对李香兰解释,他每次都很上心,并没有刻意敷衍过。

就是……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妈,你可别再偷偷跟着了,我……我更紧张。

李香兰闻言,瞥了他一眼: 瞧你那闷障样儿行行,我不跟了。

心里却道: 回来如果不是我同你讲,你哪次能发现我跟着啦?要不叫偷偷跟?

话虽这样说,李香兰安排的相亲见面,冯卫国可是一次都没落下过。

他自幼就是五个孩子里最听话孝顺的,李香兰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了。

初次见到殷桂芝,冯卫国就有种恍惚的异样感——他觉得,这个姑娘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一定是妈在耳边念叨太多次了,关于殷桂芝的模样儿性情,什么两大眼双眼皮儿,樱桃小嘴儿……自个儿便在脑海里描摹出她的样子了。

又或许,永州市就这么大的地儿,说不准真就遇到过呢。

总之,冯卫国觉得殷桂芝很面善,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就这样,他竟然不似之前的木讷呆羞,也少了许多局促不安,能如常地搭话聊天了。

你好,我……我叫冯卫国。

你好啊,我是殷桂芝。

殷桂芝腼腆地笑着,打量着眼前的男青年,觉得李香兰所言不虚。

简短的寒暄后,两个人顺着街道缓缓前行,边走边聊。

黄昏的金色余晖渐渐染上暗暗的绯红,将冯卫国和殷桂芝的身影越拉越长,却始终并肩而行。

李香兰在后头远远地跟着,心里吊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自行车也会修,在部队里,跟我们班长学的。对了,我还会盖房子呢。我们家里的小楼,盖的时候我也参与了,请的瓦匠师傅都夸我呢

冯卫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能侃侃而谈,他只想让殷桂芝了解自己所有的好。

怎……怎么了?冯卫国看到殷桂芝忍俊不禁的模样,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有本事的。也挺有意思的呀。

殷桂芝有些俏皮地眨眼笑道,暖橙色的路灯照射下,她乌黑的眼睛格外闪亮。

就像是无数个漆黑深夜里,站岗时,陪伴着自己的那些星星一样,耀眼,又让人安心。

冯卫国默默地想着。

殷桂芝虽然是女儿身,却打小就向往着参军,希望能进入部队成为一棵英姿飒爽的小白杨,保家卫国。

未能如愿的她,听着冯卫国谈起部队的事儿,就格外有兴致。

刚到新兵连那会儿,感觉训练太苦了,有些不适应。但听说新兵会有结训考核,大家伙儿都不愿落后,连我们班最胖的那个周大刚,每天熄灯前还在床铺前苦练俯卧撑。有次,排长查房时正看到他在练俯卧撑,问他,『大刚,你趴地上干啥呢?』

7

殷桂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冯卫国笑呵呵地给她做示范: 他当时胖乎乎的,做得又不规范,排长还以为他趴地上休息了

哈?殷桂芝忍俊不禁,笑声如初夏的风撩动了银铃。

仿佛,从来没被人如此专注地倾听过,冯卫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打开了话匣子。

休息的时候,大家伙也会野餐呢就地取材,擅水的捕来鱼虾,在海边生火炙烤,可有意思啦

这让一直生活在内陆的殷桂芝更加向往: 海风,一定很舒服吧在海边炙烤鱼虾,真好呀我还没吃过呢

听着她的感叹,冯卫国恨不得把当时的鱼虾给她留下奉上,却是不可能的。

会有机会的末了,他说道。

殷桂芝笑着点头。

冯卫国又给她讲了很多部队的趣事儿,让殷桂芝觉得,连天上的星星都亮得雀跃起来。

很快,殷桂芝就了解到,冯卫国不仅仅会烤鱼虾,做饭手艺竟然也是很棒的。

他隔三差五地,寻了空闲就会给加班的殷桂芝送饭。

刚开始,殷桂芝还以为是冯卫国的妈妈做的,想着怪不好意思的,麻烦大姨为自己那么劳心劳力。

谦虚推托之下,冯卫国解释这都是自己做的,他经常在家帮着做饭,一点都不麻烦。

还问殷桂芝喜欢吃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可让殷桂芝大为意外,也让车间里的姐妹们都羡慕不已。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永州市,会做饭的男人可不多见,会做饭且愿意做饭的男人更是凤毛麟角了。

殷桂芝每每吃着冯卫国送来的饭,心里都是甜甜的。

草长莺飞的时节,冯卫国来送饭的时候,还会用狗尾巴草编一只小兔子,随着饭盒递给她。

毛茸茸的小兔子可爱极了,殷桂芝把玩着,舒适的触感直达心底。

你怎么什么都会?

那时候,小孩子们的玩意儿少,基本都是就地取材。

冯卫国看到狗尾巴草,就想到殷桂芝曾说过喜欢小兔子,于是细心编了一只。

却也担心,她会不会笑自己孩子气呢?

眼下看殷桂芝喜欢,他有点难为情地摇着头,憨憨笑着: 记得你说,你喜欢小兔子。

殷桂芝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我是说过,我喜欢兔子——是喜欢吃

虽然促狭地打趣着冯卫国,但她可是真的欢喜。

只因为她的喜好,他都系在心上。

8

果不其然,冯卫国之后送来的饭菜里,经常可以看到兔肉。

永州市国营商店里,不容易买到的卤制兔肉。

于是,车间的姐妹们都说殷桂芝找了个好对象——何况,冯卫国让她们为之称道的,还不止这些。

有一天夜里,殷桂芝下了夜班,和顺路的一个车间姐妹相伴回家。

两人都没有自行车,只能走夜路。

脚步声在夜里空旷晦暗的狭窄街道上,格外诡异起来,她们越走越怕,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不住地回头,身后一片黑黢黢的影影绰绰。

突然有自行车的声音从远及近,随后就是一声轻浮的口哨声: 呦两个妹妹走夜路呐哥哥送送你们呗

殷桂芝和姐妹紧紧攥着手,彼此手心里都出了汗,颤抖着互相壮胆。

走开不需要

干啥的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冯卫国跑了过来,气势汹汹。

殷桂芝顿时松了口气: 卫国……她轻声唤着,安全感瞬间回笼。

那个街痞子打量了下人高马大的冯卫国,轻嗤了声,骑着自行车灰溜溜地走了。

我记得你夜班,就过来看看。冯卫国方才的气势全然不见,恢复了惯有的憨厚老实模样,看了眼殷桂芝身旁的生人,更是拘谨木讷起来: 你们……你们随意,该咋滴咋滴。我就在你们身后远远跟着,放心好了。

他安慰着殷桂芝,示意让她们先走,别不自在。

却没发现,涨红脸的自己,才比她们更像是不自在呢

见状,殷桂芝轻快地笑出来,挽着姐妹的手: 行,咱们走吧让他后面跟着

接下来,她们脚步轻快许多,那个姐妹回头看了看后面稳稳相随的高大身影,羡慕道: 桂芝,你找个部队的对象,真是不赖哟

殷桂芝嘴角随之上扬,感觉夜风都温柔了许多。

9

桂芝,在这儿呢

殷桂芝刚从电灯厂门口出来,就听到冯卫国的声音。

他在厂门口对面的路边站着,手扶着一辆崭新的永久二自行车,正挥手招呼着她。

哇,又来接你了桂芝,你对象也太贴心了

那我们就改天再约咯

别啊,都说好了的。殷桂芝有点着急。

那是,咱怎么也不能没眼力见儿呀,哈哈哈。

几个相熟的车间姐妹嘻嘻哈哈地笑闹打趣着,很快散开了。

其中一个女孩儿临走前,不忘回头安抚下殷桂芝: 没关系的,桂芝,咱们再找时间去借,一样的。

那是和殷桂芝最要好的任静静。

冯卫国见状,有点讪讪地上前: 我是不是耽搁你的事儿了?

也不算啦,就是我们几个说好,下班去留芳照相馆拍照呢。我们车间有个姐妹,借到了一套带红五星的女兵军服,机会难得,就想着去拍照留念。没关系,我们再找时间吧。

那个时候,在年轻女孩儿间正流行穿整套女兵服拍照。

更何况殷桂芝一直有个女兵梦,但是未能如愿,所以,她得知车间有个姐妹借来整套女兵服,准备组团去拍照时,自然特别高兴,积极参与了。

眼下,自己可能错过这次拍照的机会了,虽然殷桂芝有点遗憾,但也很快调整了情绪。

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转移到了眼前的人身上。

卫国,今天不是倒夜班吗?怎么得空过来了?

哦,是这样的。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想看《小花》吗?我排到票了,还是中排的座位。这个星期天晚上七点,就想着过来给你说声,顺便送票给你。

冯卫国掏出上衣口袋里放得整整齐齐的两张票,递给殷桂芝一张。

票其实不是排到的,这个电影在当时实在太热门,电影票太抢手了,自从上次听殷桂芝说想看,冯卫国得空就去排队,排了好几天却都买不到。

后来,在家里犯愁的时候被冯建国撞到了。

咋了,二哥,谁又寻你不痛快了?

冯卫国不动如山,依旧眉头深锁。

哦~明白了,是嫂子不理你了吧哈哈~

冯建国没个正形,夸张地吊着嗓门嚷嚷着,像是唱戏一样。

一边去

冯卫国听到嫂子两个字,脸顿时一红,心里却还是挺高兴的。

说呗,到底咋了?冯建国好奇心像是空气一样充足,二哥的神色更是吊足了他的胃口,急得他抓耳挠腮。

……额,是桂芝,她之前说想看电影《小花》来着,我就想着去排队买票。谁知道,排了几天,一直买不到。

啊?就这啊。冯建国眼睛眨巴了几下,嘴巴缓缓合上,正像是充足了气的大气球,被突然松了口。

真没劲

还以为咋地了呢,真没劲冯建国心口向来高度统一,神色也是。

刚才有多么热情激荡,现在就有多么失望恹恹,还掺杂了几分对二哥的不屑和鄙视。

就这,还值得发愁吗你不会不知道,买热门电影的票,可以去找票贩子吧只要肯出钱,电影院中间顶好的座位儿,都能买到。

冯卫国还真不知道,他听弟弟一说,茅塞顿开,紧锁的眉头也随之舒展了,憨憨地笑了: 那好啊有门路就好,你知道怎么找票贩子吗?帮我买两张中排的,要好位置的票呗

行行行不过你得买酒给我喝。冯建国一口应允了,却也不忘趁机向二哥讨酒。

没问题。

就这样,冯卫国用两倍的票价,买到了中排好位置的《小花》电影票。

10

他工作这些年,自己没花过什么钱,大头都给了李香兰贴补家用,剩下的也大都用在了弟弟妹妹身上。

即便如此,攒下来的,也够零花的。反观冯建国,虽然也工作几年了,每月工资却都花得干干净净,喝酒打牌还经常伸手向李香兰和哥哥要钱,显得他手头更紧。

冯卫国得了电影票,就兴冲冲地跑到殷桂芝的厂门口,给她送票,顺道展示下家里新买的永久牌二自行车。

这自行车是李香兰买给冯建国的,也就是说归属权在冯建国,其他人呢,也有使用权。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理解,但在当年的永州市,二自行车,特别是永久牌和凤凰牌的自行车,可是很抢手的,而且很难买到的。

那时候哇,经济刚刚搞活,在永州市这样的小城市,买自行车不仅需要钱,还依旧需要自行车票。

二者兼备了,还得等来货。说得直白点儿,就是得认识百货公司的人,才更有机会。否则,您就排队等着吧。

所以,能买到这么一辆永久牌的二自行车,还是比较难的。

也因此,谁能骑着它上街,在当年,也算得上是拉风的弄潮儿了。

出门的时候,李香兰特意嘱咐冯卫国,让他对殷桂芝说,这辆自行车就是他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督促着冯卫国和殷桂芝的交往进度,催促着让他们尽快确定恋爱关系。

知晓两人恋爱了,又紧接着催冯卫国赶紧向殷桂芝提亲——因为二儿子成家了,才能不耽搁小儿子的婚事呀

你就说,这自行车是你自己买的,是你自个儿的,懂吗?李香兰苦口婆心地给冯卫国交代着,就担心这个憨实孩子不会往脸上贴金。

果不其然,冯卫国当着李香兰的面儿嗫嚅着,没有表态,现下殷桂芝一问,他就实话实说了。

殷桂芝接过电影票,心里感念着,那次和冯卫国见面聊天,谈起电影《小花》,不过只是随口一说有点儿想看,他竟然还记挂着。

我就是来给你送票,也没其他什么事儿。我送你过去吧,去留芳照相馆,应该还来得及。

冯卫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殷桂芝上车。

这自行车真漂亮啊,还是上海永久的,是你刚买的吗?

殷桂芝看着自行车,夸赞道。

不是,这是我妈买给我小弟建国的。确实挺好看的,骑着可溜了现在天也暖和了,我就想着,让你瞅瞅,骑上它带着你兜兜风。

冯卫国笑得憨憨的,一五一十地对着殷桂芝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么漂亮的自行车,如果是冯卫国自己的,殷桂芝肯定会更开心,不过他老实巴交地对自己道明原委,毫不伪装掩饰,更让殷桂芝觉得踏实安心。

她在自行车后座上,感受着春日里渐暖的柔风,惬意地微微眯眼,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

冯卫国果然很实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殷桂芝自然也知道了冯卫国就是李香兰的二儿子。

最初的时候有点惊讶,细想想也能理解李香兰的做法。

最重要的是,通过两人接触的这段时间,殷桂芝觉得李香兰对冯卫国的描述并没有偏颇,而她,也欣赏认同冯卫国的为人实在。

11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哇?

李香兰看到冯卫国进门,有点意外,她估摸着二儿子骑着车带殷桂芝去玩,怎么也得晚饭后才能回来。

冯卫国一边把自行车停好,一边回应着: 噢,桂芝今天约好了,和她们车间的姐妹们去照相馆照相嘞我就把她送到留芳照相馆门口,就回来了。

李香兰闻言有些不满,撇撇嘴,随即她想起了什么,不放心地问道: 你不会跟她说,这自行车是我买给恁小弟的吧

冯卫国被戳穿,有些心虚地应声: 唔……本来不就是吗,这么说,咋了?

咦~你这个憨实货李香兰气急,扬手朝着冯卫国的肩头就是一巴掌,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就是不听?

是啥就是啥,干吗要撒谎呀冯卫国不躲不避,但也觉得不应该也没必要对殷桂芝撒谎。

教都教不会,你咋嫩傻嘞嗐……李香兰重重叹了口气,虽然很是气闷,但是以她对冯卫国的了解,却也不意外。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更关心的事儿: 你向她提亲没有?什么时候两边走动走动,双方长辈见见面儿?

没有。

李香兰更气闷了,气得一时间都忘记抬手打这个憨蛋儿子了。

为啥?

上次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之前向她提了,桂芝说她还小,不着急呢,再处处看呗

李香兰之前催着冯卫国去向殷桂芝提亲的时候,他就照办了。

当时冯卫国鼓足了勇气,还是憋得脸通红,待好不容易把话说明白,殷桂芝羞涩之余,都被他逗乐了。

我也觉得你挺好的,不过咱们毕竟才处了小半年。而且我年龄还小,想再多陪陪爸妈呢不着急,咱们再处处呗~

冯卫国觉得她说得合情合理,那次回来也一五一十地给李香兰转述了,自己就觉得这事儿告一段落了。

之后李香兰再三催促,他也就没怎么上心,敷衍回应着,觉得我自个儿都不着急,您急个什么劲儿哇?

冯卫国不明就里,对李香兰的急迫很是迷茫。

我这儿不是和桂芝处得好好的吗?我觉得,她说得在理儿呀。再说,晚点结婚也没啥,你着什么急嘛

着什么急要不是你耽搁着建国,我才不急嘞

李香兰一时气急,脱口而出。

啊?冯卫国闻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神色更加迷茫了。

她了解二儿子憨实,想不到那一层,所以原本也不想点破,以免让冯卫国觉得自己偏心眼儿。所以话说出口,多少有点后悔,一时间有些讪讪的。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李香兰索性就给这个憨实儿子明说了。

你弟弟建国和段秀梅,两人儿都处多久的对象了,你不知道么?为啥不结婚,还不都是你这个做二哥的,还没落定呐

唔,这样啊。

冯卫国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李香兰斜觑着二儿子的神情,估摸着,他应该不会因为自个儿偏心小儿子而不满吧。

果不其然,冯卫国随即一拍大腿,对着李香兰埋怨: 你早说呀我不就知道了嘛我之前没想到这一层。赶明儿,正好这个星期天,我同桂芝约好看电影嘞。到时候,我再同她说说。

那中,你可别忘咯李香兰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放心吧。

冯卫国不知道,他爸妈当初刻意把留在北京接冯文才工作的机会,留给了他小弟冯建国。

是冯建国担忧在外吃苦,死活不肯离乡背井,才让那北京铁道局的工作白白流失的。

冯卫国更不知道,他妈李香兰如此上心,极力撮合他和殷桂芝,让他们早日成家,也是为了让他小弟冯建国能尽早和段秀梅成婚。

如今,李香兰和盘托出,冯卫国也没觉得有啥,即便清楚爸妈都溺爱偏疼小弟,他也并没有心理不平衡。

因为,他也溺爱小弟呀

当年,兄弟三个还在上学的时候,因为穿的衣服鞋袜中,不少是冯文才从北京捎回来的稀罕花色料子,又经由李香兰的巧手制作,自然出众些,就难免引得一些孩子眼红,调皮胆大的男孩子,就上手抢了。

冯建国从进学校起,就是个出了名的小霸王,他不去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哪个还敢去主动招惹他,抢他的东西?

只有这老二冯卫国,在弟弟眼中就是个性格木讷懦弱的,被人抢了衣服鞋袜,回家只说是弄丢了。即便被李香兰骂了,也不吱声辩解。

一回两回的,冯建国起了疑心,便去二哥的学校班级寻人打听。

得知了前因后果,冯建国气得肺都快炸了。

一般情况下,那个年龄段的小屁孩,是不敢主动对着年龄比自己大的孩子寻架滋事的,即便是讨公道,也是不敢的,得寻些个比对方年龄大,或者差不多年龄的帮手才行。

可这个冯建国生来就是二般情况,他寻到抢二哥衣服鞋袜的男生,眼瞅着人家比自个儿高出一个脑袋的个头,丝毫不以为意,吼着: 混蛋龟孙,为啥抢冯卫国的东西?

话音未落,冲上去就打。

有时候,冯建国甚至一对几干架,自个儿挂了彩儿,也毫不退缩,越伤越战,愈战愈勇。

拼着这股狠劲儿,每每都能把二哥冯卫国被抢的衣服鞋袜讨回来。

一来二去的,学校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冯卫国有个狠弟弟,就不敢再抢他的东西了。

所以,打小冯卫国就对小弟格外亲厚,还隐隐向往他的恣意随性。

爸妈偏爱他,也是正常的。

冯卫国如此认为。

12

星期天晚上六点半不到,殷桂芝如约来到电影院门口,冯卫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到很久了吗?

没,我也刚到不久。咱们先去吃点饭吧

好呀

冯卫国同殷桂芝在电影院门口的路边小摊寻了个空位,要了煎饼果子和米酒。

虽然离电影上映还有段时间,但是电影院门口已经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了。电影院附近街面的小吃摊,生意也都很火爆。

两人艰难地在人流拥挤中来到放映厅,在忽闪不定的电影投射灯光映照下,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一路上,冯卫国都尽量护着殷桂芝,尽可能地减少她被挤撞的频次。

这让殷桂芝感觉心里暖暖的。

电影《小花》徐徐拉开帷幕,放映厅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嗑瓜子的声音和议论声取代了放映前的嘈杂人声。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摸了过来,一排排地低声问询着: 咸水瓜子,咸水瓜子,要吗?三分钱一包。

问到冯卫国殷桂芝他们这排时,冯卫国出声招呼道: 给我来两包。

别买了,卫国。别乱花钱啦。

殷桂芝和冯卫国相处的这段时间,了解到他很节俭,自己都不舍得花钱。这电影票能买到这么好的位置,想必也加了不少钱,便想着尽量给他节省些。

没关系的,磕点儿呗,也照顾这小孩儿生意了。

冯卫国把钱塞到那小孩儿手里,接过用油纸包好的两包瓜子,递给殷桂芝一包。

我小时候也在影院里卖过瓜子哩

诶?殷桂芝闻言有点好奇,想一探究竟,又不想错过影片内容。一会儿电影散场了,给我讲讲呗她轻声说。

唔,好啊。冯卫国答应着,有点不好意思。

电影散场后,两人一边讨论着回味着剧情,一边随着人流走出电影院。

晚风吹散了拥挤的人气,显得格外清新。月亮很大很亮,倒显得路灯愈加昏黄了。

冯卫国和殷桂芝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来到了河边,在河堤上寻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聊天。

真好,最后小花他们都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和理想……小花真漂亮啊。

殷桂芝还沉浸在电影剧情里,冯卫国心里说,她其实没你漂亮。

特别是现在的殷桂芝,在柔和的月光笼罩下,简直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儿了——至少在自己眼里,是最漂亮的。

但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对了,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呗殷桂芝想起买瓜子时候的事,好奇心又起来了。

噢,那个啊。冯卫国回过神来,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讲述。

我们家兄弟姐妹多,只有俺爸一个人挣钱。兄弟三个,都特能吃,口粮都不够,所以我小时候,家里还是挺困难的。俺妈做针线活,给人家粮食有富裕的换口粮。大哥也早早地就去打零工,团煤球什么的。我四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其他小孩儿去捡瓜子,就是那种吃西瓜的西瓜摊儿,你知道吧。

哦,知道的。殷桂芝认真听着,回应道。

那个年代,已经倡导男女平等了。

在物质匮乏的时期,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头发放粮票,每个月男女的口粮斤两都是一样的标准。

像是殷桂芝的家里,只有殷方远一个男人,她家是姐妹三人,口粮够吃。但是家里男丁多的,就面临着不够吃,人人吃不饱的情况。

这么一来,就得想办法,做零工换取口粮多点的家庭的粮食了。

城里人那时候吃西瓜,不像是现在,随便就去超市或西瓜摊儿买几个。

那时候哇,吃西瓜都是论块吃的,基本都是去西瓜摊儿上,让摊主切了一块两块的,解解馋就得了。

西瓜摊儿旁经常会有三三两两的小孩儿,拿着小箩筐,围着来吃西瓜的人身边,等着接人吐出来的西瓜子儿。

等到收集足够量的西瓜子儿,就跟着家里大人学着用盐水泡煮,做成盐水瓜子,用油纸包成一包包的,等到电影院里有电影放映的时候,偷偷溜进去贩卖,挣点小钱贴补家用。

这些都是当时的现状,殷桂芝虽然本人没经历过,也是有见闻的。

眼下听当事人亲述,更觉得真切生动。

有的人很和善,会把西瓜子吐到你端着的箩筐里。有的就不行了,故意吐到地上,看着你猫着腰,一颗颗地去地上捡,还咧嘴笑呢

冯卫国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愤愤不平,不过他随即想起了什么,挠着头憨憨地笑道: 但是啊,现在想想,也怪可笑的。人家好端端地吃着西瓜,被一个小孩儿端着箩筐,眼巴巴地仰着头围在身边堵着,多不自在啊有时候哇,一个吃西瓜的人跟前,能围三四个小孩儿呢哈哈。

殷桂芝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也被逗乐了。

13

过往岁月里的辛酸不易,经过时光打磨后,再度提起,虽然有感慨,但也总能生出几分乐趣来。

没想到,你小时候也挨过饿。

殷桂芝家里都是姐妹,她又是排行最小,躲过了最困难的时期,自然没受过饿。

她又瞧着李香兰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冯家如今在桥北头那片,也新盖起了独一份的两层半的小楼。所以没料到,他们家也曾经艰难过。

那自然啦,那个时候,挨点饿也正常。冯卫国嘿嘿笑着,俺大哥和素贞就常说,还是俺小弟和小妹儿有福气,他们俩儿啊,打记事起就没挨过饿了。那时候,粮食就多打了些,咱国家没那么苦难了。后来,俺爸也时不时地从北京带回来些时兴的布料,经俺妈手一裁制,可抢手了,这不,就越来越宽裕了。国家好了,咱日子也就越来越好了。

冯卫国一直觉得神奇的就是,向来不善言辞的自个儿,在殷桂芝面前总能侃侃而谈,顺畅地把心里想说的话说给她听。

唔,对了,这个,给你。他掏出一枚红色的五星,递给殷桂芝。

从部队转业回来后,五星和肩章都是要上交的。

冯卫国知道殷桂芝有女兵梦,很羡慕女兵的英姿飒爽,希望能有一颗闪闪的红五星。这枚五星是他自己动手做的,自然和正规的不同,只是相近。

啊,真好看。殷桂芝眼前一亮,接过来,细细摩挲,从哪来的?

我自己做的,有点糙。冯卫国有点难为情。

怎么会,挺好的。你真厉害

殷桂芝直白的夸赞让冯卫国心里乐滋滋的,开心之余,他自然也没忘记李香兰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

桂芝,你看……嗯,什么时候方便,俺爸俺妈想去你家,见见二老,谈谈……谈谈咱俩的事儿……。

殷桂芝闻言一愣,想起之前他就提过一次。现在再次提起,莫不是真像是车间姐妹们打趣的那样,太着急把她娶回家了?

在方才的感动之余,她心里又涌上一丝丝甜甜的味道,索性俏皮一笑: 这么着急啊?

哦,也不是我着急。我能等的。主要是我小弟建国,他和他的对象段秀梅已经处了好久了,早就该结婚了。因为我这个当哥的,迟迟没有成家,也耽搁着他,不能结婚。

估计李香兰要是知道,冯卫国就这么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得气得五脏乱翻,七窍生烟了。

不断攀升的甜蜜感骤然被截断,殷桂芝一时间也搞不清缘由,只是觉得他的话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原来是这样啊。她讷讷地回应。

冯卫国低低应声,并未察觉殷桂芝的心理变化,只是担忧地察看她的神色,揣测着她能不能答应。

我考虑考虑吧,回去和俺爸妈商量一下再说。

哎,好嘞冯卫国闻言,感觉有戏,开心地回应道。

回去的路上,殷桂芝心事重重,她也自问,为什么自己会心里不舒服呢?如果冯卫国一口咬定,是对自己情深义重,想尽快娶进门,自己是不是就开心许多?

可是两人一直处得挺好,冯卫国对自己的心意,她也都能感受得到。即便着急结婚,是因为不耽搁他小弟的婚事,也不代表冯卫国不着急娶自己进门,不能否定他对自己的情谊啊?

这念头让殷桂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呢?

14

她又转念一想,如果冯卫国心思花哨点,完全可以花言巧语,借坡下驴,不提他小弟的事儿,想必自己就开开心心地回去和爸妈一说,婚事也就定下了。

可他就是太实诚了,他说了。

自个儿不是一直很喜欢冯卫国的实诚嘛?

可为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呢?

殷桂芝内心百转千回,五味杂陈,回到家,便和家人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道明原委。

父亲殷方远沉默不言,殷母王华容还没有开口,殷桂芝的二姐殷桂菊咯咯笑了起来: 可惜我已经结婚了。要不你可以这样回他,我二姐也没有结婚哩,得等我家二姐结了婚,我这个做妹妹的才能谈婚论嫁呀诶,桂芝,要不你就这样说试试,看他……

王华容打断了她: 你就别添乱了人家一打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倒也不用那么斤斤计较,关键是你觉得,冯卫国怎么样。

殷方远点点头,表示认同。

他人是挺实诚的,处得还行。殷桂芝回答。

对啊,你以后是要跟着他过日子的。他对你怎么样,你和他,能不能处得来,才是最主要的。李香兰的人是不错的,家里应该也差不了。因为之前李香兰帮衬着她做生意的缘故,两人处得都不错,王华容对李香兰的印象挺好。

王华容又想了想,建议道: 不过,你也可以先去他家再看看情况。毕竟,那是你今后可能生活的地方,你先去看看,再做决定吧。先别让冯卫国爸妈来咱们家的,两家长辈一见面,基本就定了,不好回环了。

嗯,好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头,冯卫国一进家门,李香兰就满怀期待地连连问道: 卫国,怎么样?和桂芝提了么,她怎么说?

说啦,桂芝说她回家和爸妈商量商量,考虑一下。他嘿嘿一笑,我觉得没啥问题了,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做的红五星我送给她了,桂芝可喜欢了。

李香兰听到后,喜上眉梢,有点得意: 那是,还不是我给你出主意?就你那脑子,都不知道怎么和人闺女处。一天天地,憨怔得不行。

嘴里虽然数落着,心里却敞亮许多了。李香兰哼着小调,去二楼冯保国房里,帮着大儿媳妇赵双萍哄大孙女睡觉。

待回到自个儿屋里,看到冯文才还在台灯下写信。

咋还在写,以为你歇下了呢。

嗯,这是以前的老战友,好久没联系了。前几日,还给我寄来了一个烟斗,德国精制的黄铜烟斗。

哦,就那个啊,提起烟斗,李香兰想起来了,是个好物件儿。东西是好东西,可你少抽点儿烟吧。

冯文才闻言有点不满,转而问她: 我听说老二不是回来半天了么,你刚才又去哪儿晃悠了?

去楼上帮双萍哄春艳睡觉啊。

提起大孙女儿,冯文才就有点心里堵得慌,赵双萍没能给他添个长房长孙,终究让人心里不痛快。

一个黄毛丫头片子,还那么大了,有啥好哄的。她赵双萍有手有脚的,自己做妈的不会哄吗?还叫你去帮忙,真是事儿多

李香兰知道冯文才气从哪里来,不过赵双萍头胎生的就是闺女儿,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再不爽也只能认了。

15

冯文才给赵双萍摆脸子,在李香兰看来,就是意气用事,屁用没有。不还得劝着她给大儿子冯保国接着生嘛。

而且这赵双萍好歹是国营阀门厂的会计,有头有脸的。

眼下,这阀门厂副厂长的位置空出来了,冯保国能成为候选者之一,里头少不了赵双萍的助力。至于冯保国这副厂长能不能成功当选,自然还得赵双萍出力了。

也正因为此,这段时间,李香兰才对赵双萍母女俩格外上心。

特别是晚上落了黑,李香兰动不动就往二楼跑,美其名曰,保国近来夜班频繁,便多来照看孙女儿些,好让儿媳妇多休息休息。

可往年冯保国夜班时,特别是赵双萍刚生下闺女冯春艳那年,奶娃娃还小最需要人帮衬的时候,也没见李香兰这么勤快。

这些赵双萍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看透不说透罢了。

左右冯保国是自己的男人,自然希望他好,在这点儿上,两个女人目标一致,自然能够相安无事。

李香兰近来对她格外贴心,她乐得接受,也见面就露笑,一口一个妈喊得十分香甜。

这些事由,冯文才哪儿会去细想,只会脾气上来就由着性子一顿嚷嚷。

真真是一根筋

李香兰心里牢骚着,口中还是柔声相劝: 小点儿声吧,她娘俩儿刚睡下。我是去哄春艳,不也是去劝双萍尽快给你添孙子嘛。这一劝,也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啦。

提到这茬儿,冯文才果然安静了下来。

之前就让李香兰多番催促老大俩口子赶快生二胎,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究竟是咋回事?谁的原因?

谁的原因也不是,政策的原因。听双萍讲,现在计划生育政策更严了。要是违反政策生二胎,不仅仅是评优评先别想了,就连工作都会保不住,直接开除

冯文才听到这里,也低头陷入了沉默。

所以呐,老大他们两口子也不敢再要了。

李香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老大现在是机车车间的主任了,还准备竞选厂子里的副厂长了。双萍呢,又是厂子里的会计。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风光,要是因为生个二胎,把这么好的工作给开除了,多可惜呐

冯文才抬起头,焦躁不已: 说到底,不还是赵双萍不争气,头胎要是能生个小子,哪有这后面的许多烦恼

哼,木已成舟都定下的事儿,还抱怨,有啥用?告诉你个好消息,李香兰眉眼一挑,笑意上脸,卫国今儿向桂芝提亲了,瞧那意思,基本上能成。那建国就能和秀梅结婚了,这么一来,今年咱们家,就能双喜临门了。你想想看,两个儿媳妇相继进门,快点的话,保不齐到明年,咱们就能抱上两个孙子哩

李香兰畅想无限,尽捡着些好听的话说,说得冯文才的焦躁烦闷一扫而空,不自觉地有了笑模样。

那倒是。也就只能指望他们了。

想着明年家里会添两个大胖小子,心里顺畅许久,冯文才睡了个舒心觉。

16

你说说看,是我的原因吗?工作之余,趁着结伴去厕所的功夫,殷桂芝同好姐妹任静静讲述了那天晚上的经历,还有自己的困惑,她始终有点放不下,想搞清楚自己心里的不舒服是什么缘由。

任静静很认真地听完,却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你别笑哇,找你当参谋呢。你却只顾着取笑我,早知道就不跟你讲了。

殷桂芝有点气恼,抬脚就往车间走。

别,别生气啊。任静静慌忙拉着殷桂芝,解释道: 我可不是取笑你啊,桂芝。我是笑这个冯卫国,他也太有趣了吧。听你说他实诚,没想到他实诚到了这个地步,哈哈。

殷桂芝有点无奈地叹气: 就是说啊。

不过,你心里不舒服,这可太正常了。根本不是你的缘故,这事儿放谁身上,谁都会不舒服的。

殷桂芝略感安稳,随即也犯了愁: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要答应他吗,可我心里不舒服。回绝了他,我又……

不舍得,对吧。任静静接下了殷桂芝迟疑许久,没有说下去的话。

你喜欢冯卫国的实在,可是吧,这事儿就出在他太实在这点儿了。我估摸着啊,冯卫国说的,应该是他家里人话,他但凡心思活络点,机灵点,就不该照着说出来。我妈曾经说过,聪明男人两头瞒,憨怔男人两头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啊,还有一些心照不宣的事儿,两边不通气儿,也便罢了,相安无事。可传了话,就不一样了,有时候还会变味儿,徒惹是非和矛盾。

任静静帮殷桂芝分析着: 其实你想想,他家里人有那样的想法,也算是能够理解。老一辈儿的人嘛,都希望孩子尽快成家,自个儿好抱孙子。冯卫国错就错在,他不该把他家里人的想法说给你听,让你独增烦恼,误以为是他的想法。可他就是太实诚了,不过冯卫国转述他家里人的想法,也不能否认他想尽快和你结婚,就是因为他冯卫国想娶你啊

殷桂芝听着,觉得有理,下意识地点点头,抬眼看到任静静的笑,不禁有点知羞,作势要打: 好个任静静,还说不笑我

多年后,殷桂芝才想明白,她心底的那点不舒服的由来。

虽然不能否认冯卫国对她的心意,但他转述那些话,就证明冯卫国原本不愿意勉强她,但为了弟弟,他就可以勉强,或者说试图勉强她。

冯卫国前后两次向她提亲,所反映出的,就是这一点——在冯卫国心里,弟弟比殷桂芝重要。这一点,也许,冯卫国自己也没意识到吧。

无论是不是恋爱脑,陷入热恋中的女人,大多认为或者希望,自己对于恋人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潜意识里察觉到自己并不是——所以,当时殷桂芝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只是可惜,她和任静静当时都太年轻了,没想明白这一层,也就没能在当时捋顺心思、仔细考虑掂量,为日后的婚姻矛盾埋下了祸根。

确实不是取笑你呀。别打别打任静静一边躲开,一边讨饶,我还想向你讨经验呢。大姨不是说让你去他家看看吗?具体要看什么啊,我日后处对象了,也好留意一下呢

殷桂芝回忆道: 就是看看他家里人都处得怎么样吧,家庭和睦自然是最重要的。

哦,有道理诶。任静静深以为然。

再次和冯卫国见面时,殷桂芝提出了想去他家里看看。冯卫国满口答应,回家同李香兰一讲,后者立马明白了,喜事儿估摸要成了。

于是,立马开了个小型家庭会议,迎接准二儿媳。

17

到了约定那天,殷桂芝带了些礼物,来到冯家。

冯家是新盖的两层半的小楼,中间环着一个小院,这在当时的桥北头街区里,算是独一份的气派了。

冯卫国在路口等着殷桂芝,陪着她一起到家门口,李香兰和冯素贞、冯素洁姐妹俩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桂芝,来就来了,还拎什么东西啊李香兰一把握住殷桂芝的手,很是亲昵。

一点家常东西而已。殷桂芝客套着。

冯素贞和殷桂芝年岁相近,略微腼腆话不多。

冯素洁性情就活泼俏皮很多,一边接过殷桂芝的礼物,一边自来熟地就挽上殷桂芝的手臂喊姐姐: 早就听俺妈和俺二哥说了,姐姐可排场了。现在一见面,果不其然,让我太眼气(艳慕)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着进了大门,穿过小院,就来到当门(就是现在的客厅),冯文才和冯保国、冯建国他们都在,李香兰给大家互相介绍着,客套寒暄了一番,就随意聊起家常。

言谈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荤素搭配,很是丰富。

赵双萍请示冯文才: 饭菜都齐了,爸,咱们开饭吧。

冯文才应声: 好。

李香兰起身招呼着殷桂芝: 来,桂芝,尝尝大姨和你大嫂的手艺,就当是自个儿家一样,可别拘着了。

好的,大姨。

大家依次落座,殷桂芝观察着,冯文才动筷后,李香兰才给自己夹菜,冯保国他们随即动筷开始吃饭。

殷桂芝在家里吃饭时,没这么多规矩。不过听家里长辈说过,按道理和礼数来讲,吃饭时确实应该这样——长辈动筷后,小辈们才可以动筷的。

殷方远还经常嘱咐她们姐妹几个,吃不言,寝不语。

那是不是,最好还是不要开口说话了,显得腼腆秀气些?殷桂芝暗忖着。

不过她很快发现,冯家人吃饭时还是挺爱聊天的,还时不时问她些问题,和她聊几句。

饭后,李香兰让冯卫国领着殷桂芝在家里转转,本来冯素洁抢着要领殷桂芝去二楼呢,被李香兰一巴掌拍开了。

这丫头,真是没眼力见儿李香兰笑道。

冯素洁吐吐舌头,跳着躲开,闪到一边了。

顺着楼梯来到冯家的二楼,楼梯一侧是条回廊,走廊旁是一间间卧房,对应一楼当门的位置就是冯保国夫妇的卧房,应该是二楼最大的房间。

这间屋就是我的。冯卫国指着靠近楼梯口的一间卧房,向殷桂芝介绍着,旁边那屋是俺小弟建国的,素洁素贞她们住三楼,三楼还有个平台嘞能看好远,大沙河也看得清清楚楚

殷桂芝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随着冯卫国来到三楼。

三楼只有一个卧房,卧房外就是一个挺宽阔的平台,砖砌成的围栏环绕着平台,凭栏远眺,格外心旷神怡。

哇殷桂芝低声叹着,来到栏杆前四下眺望。

冯家的小楼在附近算是最高的建筑物了,登上平台,附近的房屋一览无余,不远处的大沙河也尽收眼底,透明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沙河宛若银龙盘绕着,春风拂面而来,带来些河水特有的水气。

不由自主地深呼吸着,殷桂芝转头对冯卫国笑道: 你家可真大呀这里真不错,看得太远了。

是吧,我也很喜欢这儿了。冯卫国笑着回应,等到了夏天,在这儿可以铺个凉席,一家人席地而坐,看着星星纳凉聊天,可不赖嘞

殷桂芝畅想着,也觉得十分惬意美好。

18

两人在平台上聊了会儿天,殷桂芝看时候不早了,便准备告辞回家。

同冯卫国从楼上下来,回到一楼大门,殷桂芝看到李香兰正在做活计,冯文才在一旁帮着她整理丝线,两人有说有笑地。

这场景让她心内一动,殷桂芝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冯卫国。

冯卫国被她冷不防地回头给怔住了,随后露出了一贯呆憨的笑,轻声询问: 咋了?

没什么。

殷桂芝浅声回应。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以后,她同冯卫国,也如此相濡以沫,言笑晏晏,岁月静好,相携相伴。

桂芝?李香兰看到两人,招呼道。

殷桂芝笑盈盈地上前告辞: 叔,大姨,天儿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啦。改天再来探望你们。

怎么不再多玩儿一会儿啊,李香兰起身,挽留着,又想起了什么,笑道: 桂芝,你等一下。

她走进自个儿卧室,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套崭新的绿色女士卫兵服,递给殷桂芝: 这是大姨给你做的,你回去试试,看合身不。哪里不合适了告诉大姨,我再裁改。

殷桂芝连忙接过,心中感念着冯卫国母子对自己的关心,连声道谢。

李香兰又挽留再三,才嘱咐着冯卫国好生送殷桂芝回家。

回到家中,殷桂芝向家人描述了在冯家的所见所闻。

提到冯文才和李香兰的相处,王华容瞅着小女儿的神色,笑道: 他父母和睦,家庭就差不离啦。又嘱咐道: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总归还是得合你的心意才好。

殷桂芝略带羞涩,喜盈盈地低头。

不久,冯文才和李香兰带着礼物来到殷桂芝家,两家长辈见面,敲定了冯卫国和殷桂芝结婚的好日子——五月初。

婚期定下后,冯卫国和殷桂芝的相处比之前更亲近些,又去冯家玩过几次。

就这么几次,殷桂芝发觉,冯卫国在家里真的挺勤快的,下了班就帮着李香兰做家务,还给加班的大哥冯保国送饭,甚至还帮着两个妹妹洗衣服。

不过,这也太勤快了吧。

心里没来由的,又有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

说给家人听,都道: 卫国勤快还不好吗?日后你不就清闲些嘛

和好姐妹任静静提起,任静静一脸惊讶和羡慕: 哇,原以为他只会做饭,没想到其他家务活都也做呀这冯卫国也太好了吧,这么顾家。桂芝,你今后可有福气了,家务都不用做了呀。

于是,殷桂芝的那丝疑虑也就慢慢淡化了。

那段时光带着瑰丽的色彩和香甜,缓缓流转着,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殷桂芝嫁给冯卫国,成为了冯家的二儿媳妇。

新房就是冯卫国的房间,冯家二楼楼梯口的第一间卧房,经过冯家的装饰和殷家陪嫁的家具,在大红双喜的陪衬下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新婚生活仿佛是白水里掺进了蜜糖,多了些甜蜜的气息和味道。

头三天,殷桂芝每每想帮李香兰做些家务,都被她好说歹说地劝回去了。

虽然自己在娘家的时候,有妈妈和姐姐宠着,没怎么让殷桂芝动手做过家务,但出嫁前,王华容也嘱咐过她,嫁人后,不比在家里,要勤快些,不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娇气了。

所以,殷桂芝觉得每日让李香兰这么照顾着,也怪不好意思的。

三天回门,冯卫国带着殷桂芝回娘家。

饭后,殷方远同冯卫国闲谈,王华容去厨房收拾,殷桂芝跟去帮忙刷碗,母女俩儿顺道说些体己话。

殷桂芝就把这情况给王华容说了。

19

王华容略一思索,道: 我倒是想起来,之前在我老家时,有这样的习俗——新媳妇儿进了门,头三天是什么活计都不让做的,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婆婆把饭端到桌上,再喊起来吃饭。三天一过,这福气就到了头儿。大清早得起来忙活,承担一家子人的家务,还得下地干活。做媳妇儿,要是懒怠了,可是要被婆家诟病的,轻则打骂,重则休妻。

啊?殷桂芝有点傻眼了。

怕什么啊?王华容看到小女儿的模样儿,被逗乐了,那都是旧社会的事儿,现代都文明了,哪儿会这样?再说了,他们家又没有地要你去耕。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茬儿事。

说完又笑道: 傻丫头

幸好我没有生活在旧社会,要不,我可受不了凭什么就要做媳妇儿的又下地干活,又要操持一大家子人的家务?做不好,还要挨打被休?明明都是一样有手有脚的人, 什么道理呀殷桂芝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不过还是暗自松了口气,真是庆幸自己生在了男女平等的文明新社会。

卫国是个实诚孩子,你婆婆人也好, 肯定不会让你挨打的。王华容一边用抹布擦干刷好的碗,一边笑着说道。

她不忘嘱咐女儿: 眼下呐, 估计你是刚进门,她客套着,不让你搭手干活儿,也是个疼惜新媳妇儿的意思。今后,熟络起来了,应该也不会这样了, 该你做的,不要偷懒儿。人对咱好一分, 咱得回三分。你婆婆待你好,你也要懂得孝敬公公婆婆。在婆家勤快点儿, 准没错的。

殷桂芝美滋滋地应声: 放心吧,我知道的。

想起这三天, 冯家特别是李香兰和冯卫国待自个儿的好,和旧社会受苦难的妇女相比, 简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这让殷桂芝更加觉得, 自己的生活可谓是幸福甜蜜了。妈妈即便不叮嘱,她也会那么做的。

王华容分析得没错,回门后,殷桂芝再次主动帮李香兰做家务,李香兰就应允了。

而且慢慢地,变成了勤快的殷桂芝主要承担家务, 李香兰属于搭把手帮忙了。

除了家务活,殷桂芝也要上班, 这比之前在娘家的时候,可要忙碌得多。不过她之前就有心理准备,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爱着冯卫国, 也感念李香兰待自己的好,觉得多付出些,也是心甘情愿的。

点击专栏《再婚 1980》全文共 11 小节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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